第二天，初荔要上早课，她的婶婶很早就起来给她和堂弟做早餐了。
堂弟叫初景，今年在二中念初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
初荔是在二中毕业的。
二中初高中都有，人很多，位置偏僻，比起一中纪律更是差得要死。
她在二中时就见过不是吸烟喝酒甚至打群架的。
受不良风气的影响，还在叛逆期的堂弟最近偷偷开始学吸烟了，小叔和婶婶差点就一个衣架鞭下去了。
不过到底心疼孩子念书辛苦，婶婶在堂弟碗里多加了个煎蛋。
初荔没说话，只是细细地吃面。
捞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碗里其实也有个煎蛋。
只是她自己没发现。
婶婶做完早餐已经回去睡觉了。
“……”
初荔捏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摸摸肚子，已经饱了。
但她还是把煎蛋吃完了。
弟弟在门外催：“你还不走，迟到啦！”
其实骑车就十分钟的路程，回到课室时还早，初荔从包里抽出一本《英语街》看了起来。
一中六点五十五准时上早读，有值日老师在他们门口巡查。
但没人组织他们读什么，就一律在自习。
初荔得正入迷，忽然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扭头，发现旁边坐着一个女生，压低着声音和她打招呼。
“嗨！”
初荔得她有些眼熟，没等她问，对方就自报家门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你家不是在许村吗，我是村门口的那个啊！”
“那个那个！和你一起跳绳那个！”
初荔这才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冲她挥挥手，“嗨？”
女生很热情，直接就坐了过来，低声和她巴拉巴拉说了很多。
初荔从她话里挑出了重点。
女孩叫陈敏，也是二中毕业的，想和她做同桌，还想借她的英语杂志看。
初荔很大方地把书递给了她。
但初荔知道该怎么接陈敏的话，只能应付着微笑。
聊了没多久，班主任就来了，两个女孩又坐直身子听她训话。
她安排了两批人，分别去拿新书和搬新桌子。
早上九点，开学典礼开始。
下午是新生入学教育，他们这一届由于场地还没修好，没有新生军训，只有三天的入学教育。
天很闷，在底下坐着听的新生都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晚修开始，空气里才堪堪透出些许凉风。
班主任在晚修第二节时过来给他们重新排了座位。
初荔其实想坐靠后的位置的，但班里男生多，她个子又小，最后她和陈敏坐到了第一排靠门口窗边的位置。
陈敏忙着给她那叠新书一本一本写名字。
“这书味道怎么有些臭臭的？”
是吗？
闻言，初荔翻开一本物理书闻了一下。
确实有些臭臭的，她点点头，抬眸时不经意间瞥到窗外的一个身影。
视线正好对上，她看见对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紧接着，那双眼睛就浮现了一股笑意。
初荔愣了一下，还以为又遇到哪个不太熟而她又忘记长相了的同学，没等她看清，但对方很快就走过去了。
看背影，是个男生。
他笑什么？
这个问题终究不会有人回答她。
初荔也不纠结，将事情抛之脑后重新浏览起她的新课本。
刚开学的晚修燥热又无聊，没一会儿后面就有压低声线讨论的声音了。
后排女生问她们叫什么，然后送了她们两颗糖。
初荔：“谢谢……我叫初荔，丝竹管弦的笙。”
“我叫陈悦凤，以后多多关照！”
“我叫何宁。”
女生的友谊总是很奇怪，没一会儿陈敏和她们就聊起来了。
从她们的爱好聊到中考成绩再到隔壁班那个超帅的男生，初荔说话就已经知道了这几个人从家庭到个人爱好的所有信息。
初荔礼貌地朝她们颔首，扭回头看书去了。
有些招架不住。
她摸摸膝盖，上面已经开始结痂了，有些痒痒的，她忍了忍，没挠。
晚修放学后她没走广场，而是直接骑车走了。
夜晚的风是凉的，很舒服。
天上的星星时不时闪现一下，透出醉人的安宁。
初荔不疾不徐地骑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心情也跟着莫名好了起来。
离开令人烦恼的人际交往，她才能自在一些。
但初荔希望自己可以再勇敢一点，无论是交朋友，还是在学习上都能再优秀一点。
走出这座大山里的城市，去更远的地方。
她途经的广场对面，路灯灯光远远洒到地上，晕出昏黄柔和的光圈。
而顾念之在广场的石凳上拿出手机刷视频，又抬眼扫了一圈。
想起之前那个女生，那双眼睛。
他也没想到，他和这个女生这么有缘。
昨天撞到，昨晚遇到，现在还在一楼的课室里看见了她。
顾念之很喜欢她那双眼睛，清冷又醉人，仿佛容不下世间的一丝污垢。
笑的时候，就像是半轮弯月，纯净又疏离。
不过他当时赶着帮班主任送东西，看了一眼就走了。
他心里则是忍不住默念：一楼楼梯口，二十三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可能是无聊，可能是暂时不想回家。
想看看她会不会路过。
反正家里没人，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
风渐渐冷了。
已经十点半。
“算了。”
男生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蠢。
他起身套上白色的校服外套，拿书包往肩上一甩，终于往家的方向走。
“啧，回家睡觉。”
他的影子斜斜打在地面上，歪歪的，长长的。
而画室里的画架上，悄悄地多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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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教育是百般无聊的，校长、主任、级长，挨个在台上演讲了一遍，从他们学校历史讲到他们个人的教学辉煌史，从人生理想讲到报效国家，初荔坐在那人都麻了。
说是入学教育，其实就是在体育馆给他们讲一中的人文历史和纪律规定。
连城一中是百年老校，最注重礼仪礼貌问题，在学校见到的领导无论是谁，都要叫老师好。
手机问题也抓得特别严，外宿生一律不给带手机回校，而内宿生必须每个星期回校后都按班把手机交到年级的保险柜处。
学生一经发现带手机回校，就全年级通报批评。
带的次数过三就直接记过处分，还要回家反省。
陈敏在她旁边拍拍胸脯，说：“还好我的手机平时都放在家里。”
陈敏是个闲不住的，她时不时就和隔壁的女生聊八卦。
初荔没出声，但是听得有趣。
“听说他们争光班的去广州军训了？”
“对啊，他们好像是有广州那边的老师过来直接授课的，军训也在广州。”
“人比人，气死人，别人有的刚过录取线就进了创新实验，我比人家多个近百分不见得我进。”
“你想进，到时候你挤进前五十不就有了。”
这些尖子班都是实行淘汰制度的，班里垫底的一部分学生也会被刷下来。
会换进去比他们好的另一批尖子生。
“算了吧，没那实力。”
“别说这个了，对了，你上回说实验班那个帅哥在哪来呢？”
陈悦凤喏一声，拿手指了指体育馆中间的座位，初荔和她们一样抬眼望去，只看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陈敏：“看了个寂寞，浪费我感情。”
闻言初荔也扭回头，悄悄那手上的小笔记本扇风。
那个来自湖南的级长还在台上用独特的普通话激情四射地讲着，话筒对着他的嘴巴，声音震耳欲聋。
班主任在后面巡视着，见到她们这边还在窃窃私语，又过来转了一圈。
几个人又立马噤声了。
等人走远了，她们又开始滔滔不绝。
“哎，有多帅？”
“电视剧男主你见过没？就那种偶像剧里面的男主类型。”
“那个皮肤比我们女生都白，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
“什么时候我们也去三楼瞧瞧？”
“得了吧，人家又不认识你。”
……
初荔对帅哥着实没什么兴趣，天又热，书也看不下去，干脆撑着脑袋在一边出神。
开完会后，初荔着椅子跟着黑压压的人群回教学楼。
一中这届高一足足有一千两百多号人，这种集体活动每次都会是阵仗浩大的。
但体育馆的门小，她们班排的位置又离门口远，初荔能被堵在半路动弹不得。
人太多，陈敏她们都被挤到另一边了。
“哐——”
初荔椅子被嗑了一下。
女孩循着椅子看向始作俑者，后者则是对她笑得灿烂。
“哈喽！”顾念之一手提着椅子，一只手朝她招了招。
少年一身干净的校服，微卷的刘海有几根贴在了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又帅气。
不少女同学都将目光投向这边来了。
看起来，就是陈敏她们讨论的那个男生了。
人的视线一多初荔就紧张，所以她也没管是谁，下意识也朝他招了招手。
只是浅浅打个招呼，然后她又转过身去了。
其实以前这种情况她也遇到过很多，主要是她经常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人是谁，所以一向都是先礼貌回应的。
顾念之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她还记着把她撞倒的事情呢。
他身边的好友撞了一下他手臂，笑着低声说：“人家好像不太想理你呢，大帅哥。”
顾念之：“……”
还没等他做出要不要继续和人搭话的决定，对方忽然又把头侧过来。
初荔在说完嗨时，忽然又灵光一闪，对方好像是前天那个人。
觉得自己好像背对着人不太礼貌，于是又侧头看了一眼。
初荔目光流转，也想不到别的，于是笑着说：“那天谢谢你送我去医务室。”
虽然后面迟到了。
顾念之有些尴尬，没想到对方还反过来给他道谢的。
他正想说其实我才要和你道歉，结果前面挤着的同学的另一边空出一块地，女孩就和他挥手先走了。
好友不厚道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
谢谢这句话指不定是挖苦还是敷衍你呢。
顾念之不禁有些恼火，“笑屁，走了，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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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匣子】：
他说，开头遇到你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运气，往后所有的不经意不过都是我拙劣的刻意而为。
By 初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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