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教育结束后，高一的课程就正式开始了。
说是为了让学子们尽快适应一中高强度的作息时间，年级那边几乎每天早上都派值日老师到每个班去查勤。
饶是初荔这种自律惯了的，也有些难以快速进入状态。
早上是六点五十五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就开始午练，然后上三节正课，后来又外加三十分钟知识总结的专用课，放学已经五点半了。
到了晚上又是六点五十五开始自习。
中午和傍晚休息的时间就变得很少。
要是一天全都认真学下来，估计各个回到家就是倒头就睡。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少不了学生会在中间偷偷划水，甚至是顶风作案。
这不，还没到一周，就有年纪通报批评的公示出了，原因是某班有人竟然在上课时间偷偷用手机打游戏。
一中向来重视校风校纪，这第一次抓到，直接就来了个杀鸡儆猴，以免后续还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初荔的班主任在第二周的周一班会课时，又将手机问题重点强调了一遍。
“我说过了，要么你就不要带手机回校，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地交到办公室，不然到时候我也捞不了你。”
“你一带回来肯定就想着偷偷碰一下，碰了，你当我们监控室是摆设吗？我们每天都会有人在那边随机抽查的，查到你头上，你就不要喊冤。”
班主任平时上课还算温柔，但对于抓纪律这方面她就从不手软。
此刻孔老师正叩叩叩地敲着讲台上那张破烂的老木桌，感觉木桌都要被她敲出一个窟窿了。
虽然被通报批评的不是他们，但他们在底下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班主任逮着不顺眼的就开火。
课后，陈敏这个藏不住的就开始吐槽。
“那位兄弟也是勇敢，明知学校不给带手机，他倒好直接在课上开黑了。”
“就苦了我们这些人，天天被逮着说‘不要玩手机不要玩手机’！”
“一天到晚都像犯人一样被看着，谁受到了啊？”
一中的高一和高二是在一栋教学楼上课的，教学楼是个八字回廊式的建筑，中间空出的位置还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树，树旁边是一些嶙峋的假山。
此时绿冠遮天，树影朦胧，非常有意境。
初荔班级门口正对着假山，这几个小女生就在假山的土堆前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石子刨土，嘴里还念念有词。
初荔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刨土有些过于幼稚，于是就把石子扔了。
拍拍手，她撑着膝盖准备起身。
陈敏拽了一下她的衣角，仰头看她“去哪？”
初荔笑了一下：“厕所。”
初荔去洗手池那边洗了个手，甩甩手上的水，如同往常一样从走廊边边走回去。
只是还没到班门口，就听见陈敏和一个男生隐约争执的声音。
陈敏：“我又没指名道姓，你这么快对号入座干什么啊？”
男生：“那你在背后这么嘲笑别人就觉得很自豪了？！”
初荔走近，看见一个高高的男生正和陈敏对峙着，谁也不服谁。
初荔定在了原地，没动了。
她不太擅长对付这样的事情。
但陈敏见她过来了，就一把拉过她，“初荔来评评理，我不过就吐槽了那个被通报批评的人，这也不知道哪冒出的傻子，对我就是一个大白眼。”
“怎么，不服我说那位大哥？你是他谁啊？这么护着他？还是说你就是那位大哥本人？”
“有本事做事，没本事听别人陈述事实啊？”
男生被她一阵炮轰，都快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但见到了初荔，女孩面容姣好，他眼里又迅速闪过一丝诧异和惊艳。
最后他还是没有开口继续反驳。
陈敏是个眼尖儿的，没错过对方眼里那丝惊艳，一下就嗤笑出声了。
果然男人就是视觉动物，无论什么年纪，见到好看的女生就下意识表现自己。
这个男生就是那天在顾念之旁边那位好友，人也是高高瘦瘦的。
这次年级通报批评的人，其实就是他。
男生本来心情就不好，所以有了一点矛盾顿时就炸了。
正当陈敏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上课的钟声响了。
“咚、咚、咚——”
陈敏顺势头一甩拉着初荔手就绕开他回课室。
“懒得理你。”
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被牵着的女孩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乖巧甜美的气息，和陈敏形成极大的对比。
虽然不是很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但她到底没说出来。
她低头弯了一下嘴角，似乎觉得这场面有些好笑，但又不好笑出声。
可不是嘛，跟小学生吵架似的。
她也想和陈敏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连怼起人都是一副骄傲的样子。
其实她左眼的下眼敛处还有一颗不起眼的小痣，即使亲密的家人也很少会注意到她这颗痣。
女孩眨眨眼，长长的睫毛随之扇动。
眼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像是一池盈盈的天山湖水。
此时眼中又顿时荡开了层层涟漪。
忽然，走廊那边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
“唐正杰，你怎么还在这，走了。”
不像其他男生那种正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这个声音润润的很好听。
初荔往课室走的同时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没想到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顾念之。
帅气的男生正抱着两本课本，身上的校服正合身，裤脚没像其他人一样又长又耷拉着，脚下是一双白净的球鞋，整个人清爽又阳光。
她没记住只见过一眼的这个叫唐正杰的男生，但却对他隐约有些印象。
他很好看，是很多女孩都会心动的类型。
男孩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循着走廊望了过来。
走廊上洒着些许细碎的阳光，有风吹过，另一边的大树发出了叶子相互摩擦的沙沙声。
顾念之也看见了初荔。
她正好在进门前的瞬间回了头。
这一刻顾念之觉得天地寂静。
下一刻，他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
他看着初荔收回视线回到课室。
脚步声近了，唐正杰已经走过来从他怀中抽出音乐课本。
“看什么看？走了，已经迟到了。”
他们要去艺术楼那边去上音乐课。
顾念之这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跟着走了。
有风拂过他的耳梢，带着温柔的醉意。
算不上一见钟情，但真的会有少年，因为一双眼睛而彻底染红了青春时光。
是掩饰不住的从脖子红到耳根的心动。
这件事就像是一颗种子，悄悄地在心中埋下，等很久很久以后顾念之发觉时，她的身影已经刻进骨髓了。
而一中的教学课程也逐渐步入正轨，学生们纷纷赶着跟上学习进度。
初荔也在忙着适应新的学习模式。
闲暇时，唐正杰在和顾念之说：“我跟你讲上次那个女生，就很好看那个——”
“她叫什么啊？”
顾念之拿着水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瞥了他一眼。
“怎么？”
“我也不知道。”
许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许是好友过于了解他的性格，这句话过后唐正杰便尴尬地转移话题了。
“没，就觉着你挺喜欢人家的，随便问问。”
顾念之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好相处，实则外热内冷，入眼了的东西旁人一点都碰不得，偏执得很。
有一回唐正杰借了他的一本书，在书上给他画了几笔，结果第二天唐正杰就看见他把书扔进垃圾桶了。
那会儿顾念之还没现在那么和和气气的，直接一个冷眼就给他浇了个透心凉。
那个眼神，仿佛觉得唐正杰并不是人，不是朋友，而是一个街边的垃圾。
听说小时候有个小屁孩惹了他，他也没找家长，直接把人推进池塘了，然后又立马叫人去捞，说是对方不小心掉进去的。
那小孩从此被吓得见了他就绕道走。
顾念之的棱角太过尖锐，他父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找人打磨他，才让他把锐气都收了，变成现在这个顾念之。
所以作为好友的唐正杰轻易不会碰他霉头，他怕被打。
不过顾念之并没有和他多扯初荔的话题。
男生不在意地和他聊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唐正杰。
“我那个手机他说什么时候还回来啊？”
唐正杰上课玩游戏被缴的那部手机，就是顾念之的。
他借给唐正杰上号，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张狂直接在课上玩儿。
唐正杰：“我那不是还差一点就打完了嘛，谁想到老师动作那么快。”
“念我是初犯，大概下个月吧。”
顾念之心想，还好我还有一台，不然我就要抢你那台了。
他扭紧水杯的盖子，拍拍好友的肩膀回了课室。
课间的课室也是闹哄哄的一片，整栋教学楼都仿佛在沸腾。
有些吵得烦人。
有阳光从树顶上穿过，在走廊和课室的交界处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有人说，当丁达尔效应遇到阳光，从此阳光便有了形状。
也许每个高中的教学楼都是如此，充满着喧嚣和热闹。
初荔上到三楼去给老师交作业时，正好就有一片阳光穿过树梢落到了她的头顶。
女孩觉得耀眼，抬手遮了遮，怀里的本子就像水一样哗啦啦全掉地上了。
如果顾念之晚一秒进课室的话，他就能在他的走廊那边看见初荔手忙脚乱地拾作业本了。
唐正杰看见了。
他回头看了眼好友，又看了眼正蹲在地上的女孩，想了想还是决定闭麦。
让好友自己一个人琢磨去吧，他就不掺和了。
于是唐正杰也进课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