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尽迷宫(一)

其实在看到这种获取清单的方式以及面前的那堆形状各异的骨头的时候,陆予枭就已经大致清楚这个世界是什么了——无尽迷宫,被人称作“小异界”的小世界,这里的清单上描述的是他们所需要去往的每一个世界的表面故事,而条件触发者不仅要在这座几乎没有边界的巨大迷宫中找到清单上所描述的每个小世界,还要触发每个小世界中未知的必须触发条件。

陆予枭之前有稍微地留意过无尽迷宫的相关数据,发现比起无法触发小世界中的必须触发条件而被判定为失败品,更多的是因为在无尽迷宫中找不到方向,直至时间耗尽,于是被判定为失败品,而作为失败品的惩罚就是,他们会被这座迷宫变成“动物”。

——这便是他们一开始见到的那堆骨头的来源。

陆予枭拿到清单以后,快速地带楼祯离开了这里,直到走到一处有一盏小灯的死胡同处,确认这是无尽迷宫中代表安全区的“灯点”后,这才扶着楼祯靠墙坐了下来。

陆予枭见楼祯的呼吸逐渐地平缓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以前只知道你好像不太喜欢那种很暗很狭小的卫生间,不知道你害怕这种骨头……抱歉,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提醒你。”

“为什么要同我说抱歉?”楼祯的声音还有一点沙哑,“你又没做错事么。”

正当陆予枭在想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见楼祯问他:“陆予枭,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跟茜茜的关系和其他的表兄妹关系不太一样吧?”

陆予枭点了点头。虽然楼祯很早之前就和陆予枭介绍过,姚茜茜是他的表妹,但在陆予枭面前,他们两个便像是亲兄妹:他们称呼对方的时候不会带“表”字,他们也会一起回同一个家。

“从血缘上来说,我和她确实是真真正正的表兄妹关系,”楼祯说,“只不过我八岁那年,我被他们家收养了。”

正当陆予枭想着要怎么安慰楼祯的时候,就听见楼祯接着说:“我爸是个画画的。当年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个骷髅头,成天就看着那个骷髅头画。”

他的画色彩腥艳,构图扭曲,楼祯至始至终都欣赏不来他的画作。

“也许是因为年龄小,当时的我很害怕那个骷髅头,我妈也不太喜欢,所以他不画画的时候,我妈就会把那个骷髅头放到卫生间的杂物堆去,所以我一直不太喜欢那间卫生间。”楼祯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慢慢地让自己的眼神涣散了一点,“我爸他嗜酒,醉了后就对我妈大打出手。我妈怕他伤害到我,便总是会找时机把我锁进我的卧室,当然偶尔来不及的话,就会把我锁到卫生间里,等我爸累了没力气了,她就把我放出来。”

“怪不得你会……”

“其实这也还好。”

陆予枭一愣,就听见楼祯接着说:“最严重的一次,我在那间卫生间里被关了一整天。”

“不过那也是最后一次了。”楼祯的表情淡淡的,“那次我妈差点没救过来,不过后来她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去别的城市了,而我也被舅舅一家收养了,每年我跟她的交流只有她打到我舅妈卡上的一笔钱。我其实也能理解她,毕竟换作是我的话,我也想和那个人彻底断了关系。”

“你知道那个头骨是哪来的吗?”楼祯突然话锋一转,说,“是他前妻的头骨。人虽然不是他直接杀的,但他不能摆脱干系。当时他前妻家习俗是土葬,留了全尸,他就在人家下葬后的一个月后把她的坟给刨了开,把头取了出来。”

光是想了一下这个过程,陆予枭就觉得有些恶心,但也由此,他得出了一个让他更难以接受的事实:“所以……你跟那个……从坟里刨出来的骷髅头,呆了整整一天。”

“嗯。”楼祯点了点头,“清单给我看看。”

“哦,在这里……”陆予枭将清单递给楼祯,反应过来后,他表情复杂地说,“这种氛围也就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这种氛围?什么氛围?”楼祯问,“是你跟我认识了五年什么事情都做了到现在变成了前任才知道你前任不太愿意提的童年往事的这种奇怪氛围吗?”

陆予枭:“……对。”

“所以你在暗骂我不解风情。”楼祯得出结论。

陆予枭:“这不对。”

楼祯笑了笑,视线落回了清单上:“这个世界是无尽迷宫吧?我记得前天刚在新出的榜单上看到过。”

“没错。”陆予枭点了点头,顺着楼祯的话题接了下去,“想要从这里出去,我们必须找到清单上所描述的这几个小世界,完成这些小世界中唯一的必须触发条件,据说这些条件一般都是主控人的委托或者请求,还有对世界真相的寻找。”

“要怎么找?有地图吗?”楼祯问。

“一般在完成一个小世界后,就会获得下一个世界的位置线索,”陆予枭说,“不过前提是我们必须先找到其中一个世界。这是运气的活。”

楼祯点了点头,立刻清晰了方向:“懂了,我带路。”

陆予枭没有任何异议。

“你应该……没问题了吧?”陆予枭犹豫了一下,看着准备起身的楼祯,问。

“能有什么大事。”楼祯站起了身,离那盏灯更近了一些,他一边看着清单上的内容,一边说,“要是每次都因为看到这些东西吓得走不动路,我干脆永远呆家里不出来得了。”

楼祯走迷宫没有任何的技巧,可偏偏就是能走出个名堂来。

陆予枭和楼祯一路无言,楼祯在前面走着,陆予枭则在他身后半步跟着,当他们走到一处没有灯的胡同处,楼祯突然停下了脚步。

陆予枭堪堪刹住步子,勉强没撞上楼祯:“怎么了?”

楼祯看向昏暗的胡同,陆予枭顺着楼祯的目光看去,只见黑暗与微光的交界处,有两道长长的寒光闪过——那光来自两把长刀,而长刀的主人则是两个女孩。

“我们没有恶意。”陆予枭试着同她们沟通,“我们……”

“走开。”站在更前面的女孩凶狠地盯着陆予枭,“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不欢迎你。”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躲在这里是为了死后不和其他人堆在一起?”楼祯斟酌着开了口。

女孩愣了一下,尖声道:“我们……我们没有要死,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

“我们并不是想跟你们抢地盘,我们只是想问个路,”楼祯说着指了指陆予枭,“作为交换,我的同伴可以帮你们堵住这里的出入口,这样你们应该就可以永远不被别人打扰了。”

饶是陆予枭比楼祯多了一轮的异界经验,在此刻他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楼祯在说什么谜语——面前的这两个女孩便是已经被判定为失败品的条件触发者,而她们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她们的长眠之处。

“你……你怎么看出来她们是失……走不出这个迷宫了?”他虽说现在也确定了这两个女孩是无尽迷宫的失败品,但他是通过自己的技能看到的,而楼祯却只是肉眼看了一眼就判断出来了,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解。

那两个女孩显然也有点好奇,一时间大家都看着楼祯,等待他的回答。

“你说的,迷失在迷宫中的人会变成动物。”楼祯看向同他们说话的那个女孩,开口解释到,“她的尾巴没藏好——她是一只猫。”

女孩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下意识地往背后缩了缩。

陆予枭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那条尾巴在哪。还未等他想通这件事,就听见一直躲在后面的女孩小声开口:“你们要去哪?”

“麦村。”楼祯说,这是写在他们清单上的第一个世界的地名。

“沿着你们身后那条路一直直走,到尽头的时候左转,继续走走到一片有雾的地方就是了。其他地方呢?”女孩问。

楼祯一一报出地点,那女孩便按着楼祯报的地名顺序,给出了一条能串起所有地点的路。

女孩说完后,看了一眼猫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你们除了帮我们把这里封起来,还可以再给我们一点水吗?”

陆予枭正在想为什么会提出一个这样的要求的时候,楼祯立刻给了他答案:“她变成了鱼。”

陆予枭点了点头,他拿出两张卡牌,问:“你们还有使用卡牌的能力吗?”

猫女盯着他手中的卡牌,点了点头。

陆予枭在猫女的视线下,走上前将两张卡牌正面朝上放在了入口处的地上。

猫女眯起眼,确认了卡牌的内容,这才稍微放下了一点警惕。她收起了长刀,从黑暗中走出,弯下腰想要将两张卡牌捡起来——但她没有成功。

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猫爪落到了卡牌上,紧接着是金属重物落地的哐当声。一直躲在小猫身后的女孩惊呼一声,立刻上前把小猫抱了起来。

陆予枭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女孩立刻警觉地往后退到了黑暗之中。

陆予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捡起那两张卡牌,指了指角落的位置,问:“水放在这个地方可以吗?”

女孩盯着陆予枭,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了墙边。而陆予枭则走入了黑暗,按照先前答应她们的那样,为她们完成她们最后的归宿。

而与此同时,楼祯估计着这点事情陆予枭一个人就够了,便靠在入口,一边留意着有没有人过来,一边重新看起了清单。

第一段描述的世界是五个世界中最长的一个。内容大概是一落拥有很多青蛙的村子传出了蛙怪吃人事件,受害者则是李家的三个孩子。正当楼祯想象着蛙怪会是什么样的时候,陆予枭已经封上了胡同的入口,走到了楼祯身边。

楼祯察觉到了陆予枭的靠近,便收了清单,朝着胡同口看了过去,却只看到了一堵墙,没有女孩,也没有小猫。

“走吧。”陆予枭说,“她们在这里很安全的。”

陆予枭顿了顿,又问:“你是怎么想到问她们路的?”

“哦,这个啊,”楼祯回答到,“我想着既然都说成为失败品的另一层含义是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那么是不是可以对标成一个没有掌控世界权力的主控人,虽然无法对这个世界进行改动,但可以清楚这个世界的每一个构造。所以在判断出她们是失败品后,我就试着问了一下,顺便证实了我的猜想。”

楼祯顿了顿,把陆予枭正准备问的最后一块逻辑补上了:“她们两个既然是在迷宫中变成失败品,那就说明她们的失败原因是未能在规定时间内抵达剩余地点触发条件,因此可以基本排除她们完全知晓迷宫路线的可能性,可在我们刚刚询问她们路线的时候,她们却像是看着地图给我们讲一样。由此我认为我的猜想是成立的——至少说在目前这个世界是成立的。”

陆予枭:“……倒也不必如此严谨。”

“嗯。”楼祯点了点头,毫无征兆地停下步子,他转身看向陆予枭,说,“按你这么说的话,如果我现在说,我有点想和你重新搭建和从前一样的关系,应该不会产生任何的歧义了吧?”

陆予枭还没反应过来楼祯是什么意思,楼祯已经当做什么都没说一样,继续向前走了。

陆予枭回过神,两三步追到了楼祯面前,拦住了楼祯的去路。他的气息有些乱,连带着声音都有一点颤抖:“楼祯,可是我还有……”

“你还有一些现在不能说的原因,你不想让我知道。”楼祯很平静地说,“但是陆予枭,说不说是你的意愿,无论是什么原因,我的答案始终只有一个——我不在乎。要是你对我的回答还是不满意的话……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今后我也不会再提了。”

陆予枭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给出了答案:“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同你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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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发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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