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程阳猛地打断他，死死抓着文件盒，仿佛要把裴炎这八年的痛苦捏碎。
裴忠之：“我把裴炎还给你，程阳，好好照顾他，这是我们裴家上下，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请求了。”
程阳再也受不了的起身，连带着椅子应声而倒。
几分钟后，一个狼狈的年轻人冲出巷子，踉跄着向远处奔去。
与此同时，裴炎正被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
早上打了几个电话程阳都不接，他心里泛起不详的预感，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结果刚推开门，就迎面撞上想找的人。
程阳失魂落魄的冲进来，肩膀微微颤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秘书惊慌失措地跟在后面解释：“裴总！程先生他硬要进来，我拦不住…”
裴炎挥了挥手：“没事，你先出去。把门关上。”说完快步走到程阳面前，焦急的问：“阳阳，你怎么突然来了？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
话音未落，程阳抬起了头，那双总是明亮张扬的眼睛，此刻一片猩红，泪水眼眶里打转。
裴炎还没来得及问，一个盒子被塞到怀里。
他下意识接住，看清盒子上的医院标志时，心脏骤停了一拍！
“谁给你的？！”裴炎声音陡然拔高，像被侵犯领地雄狮。
程阳死死盯着裴炎，颤声问：“这就是你死活不肯对我说的那些事吗？！…炎炎…”他拽着裴炎的衣襟，终于泣不成声：“我错了，我才是大混蛋！”
说着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脸上瞬间浮起红肿的掌印。
“程阳！你干什么？！” 裴炎几乎是本能地钳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箍进怀里：“你疯了！”
程阳在他怀里激烈挣扎着，自厌的吼道：“我就是疯了，我是要被你逼疯了！裴炎！！”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道：“我让你去国外，是希望你过得很好，更好！可你做了什么！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啊！！！”
“你这个混蛋！”
“你这个大混蛋！”
“对，我是混蛋，都是我的错，你别这样。”裴炎抱住他，不住安抚：“都过去了，阳阳，那些都过去了，你冷静点。”
听着裴炎一声声的安慰，程阳大口喘息，他死死抓住裴炎的后背：“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准做那些事了。”此刻他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我们一起活到八十岁…，好不好？你答应我…答应我！”
见程阳这样，裴炎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揉碎。本以为善意的隐瞒，此刻却都成了刺伤程阳的利刃。
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印在程阳被泪水浸湿的额角，声音无比郑重的承诺：“阳阳，我答应你。”
“我一定健健康康的陪你到八十岁…不对，一百岁。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裴炎不厌其烦的保证着。
得到保证，程阳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最后竟晕了过去。
裴炎和程阳在里面许久，听着隐约传来的动静，外面的秘书开始坐立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叫保安。
虽然有裴炎的吩咐，但秘书见程阳来时那副样子，心里直打鼓，生怕他是来找麻烦的。偏偏谢琦出差了，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眼看到了中午，里面还毫无动静，她寻了个送文件的由头想进去探探。谁知推门一看，只见裴炎坐办公桌前看文件，程阳竟没了踪影！秘书心头一跳，更是惊疑不定。
裴炎目光凝在文件上，仿佛全神贯注。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根本没入眼，他心神全系在休息室里，更别提察觉秘书的异样了。
就在这时，隔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裴炎霍然起身，全然不顾秘书的诧异，几步抢到门前，一把推开了门。
程阳醒来时，脑子还有些懵，直到看到门口的人，这才记忆回笼。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烧起来，他还从没在裴炎面前丢过这么大脸，简直把两辈子的面子都丢光了。
想着他猛地将头扎进膝盖，恨不得原地消失。
偏偏裴炎还以为他不舒服，关上门快步坐到床边，声音透着紧张：“还难受？阳阳，让我看看脸。”他刚冰敷上药，但程阳用的力气太大，那半边脸仍肿得骇人。
看他鸵鸟似的埋着，裴炎伸手就去掀被子。程阳丢不起这么大人，情急之下翻身扑向枕头，闷声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不想看到自己？明明刚刚还在深情表白，裴炎只觉得心情跟坐过山车似得。不过有了刚才哪一出，他也有了免死金牌，底气十足。
索性连人带被箍进怀里：“不饿吗？都中午了，去吃饭？”
程阳破坏破摔，推开他坐起来，泄气道：“我这样怎么出去吃？！你是不是想看我笑话？”
这明显就是无理取闹了，不过裴炎刻正春风得意，好脾气地哄：“那我让人打包上来，还是你想吃外面的，我让琉璃居送，好吗，你不是喜欢他们家？嗯？”
见他这样伏低做小，赶紧按住他掏手机的手：“别折腾了。” 他声音软下来：“就在食堂对付一口。你胃不好，来回又得一两个钟头。”
“那你等等，我去打包。”裴炎知道他的羞窘，识趣起身。出去对还在发愣的秘书道：“文件不急，下午给你。”语气竟是罕见的温和。
秘书哪见过冷面阎王这样和颜悦色，惊疑不定地偷瞄紧闭的休息室门，可惜门关的死严，她才满腹疑云地退下。
裴氏的食堂，平时忙的时候都是谢琦或者秘书打包上去他对付一口，今天他亲自下来，还挑挑捡捡半天，食堂大厨都以为他是来视察工作的了，打菜的手都比平时更抖。
等裴炎一走，食堂顿时炸开了锅：“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总亲自打饭？”
“谢助出差，其他秘书也死光了？”
“管他呢！老板一来，菜量都翻倍了！”
“天！近看更帅了……”
“你们这些女人，真是！”
等裴炎掐着点回来，程阳果然已将自己收拾停当。
除了脸颊那片未消的红肿，神色倒已恢复如常，仿佛无事发生。
裴炎殷勤的把饭菜摆好，程阳没接他这茬，坐下后埋头苦吃，一副八百年没吃饱的样子。反倒是平时话少的裴炎，这会儿总想找点话逗他，甚至变着法子想将他留下。
“想都别想。”程阳头也不抬地拒绝：“世游最近跟打仗似得？虽然现在不搞技术了，可我那游戏项目还得盯着呢，就指着它让我上回正经新闻露露脸。”
裴炎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慢悠悠提醒：“可你的脸。”
程阳这才想起，指尖触上伤处，顿时疼的他一激灵。
裴炎赶忙按住他的手：“没几天好不了的。”
程阳顿时无比泄气：“可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唉。”
“阳阳，”裴炎语气温和：“你把自己逼太紧了，偶尔放松一下不是坏事。”
程阳抬眼瞥他：“轮到你教训我了？”裴炎一脸无辜。
程阳无奈，顶着这巴掌印确实无法见人。他忽然记起白天裴忠之无意间提过一件事，心血来潮道：“要不今晚去你那儿？我还没见过你住的地方，而且这样也不好见想想。”
话音未落，裴炎手猛地一紧，眼神颇有些复杂，仿佛害怕，又好像有些期待：“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程阳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些莫名：“怎么？难道你现在还住在裴家大宅？”白天裴忠之那语气，听着也不像。
“不，我自己住。”裴炎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只是，希望你喜欢吧。”
下班时分，裴炎准时踏出公司。趁着无人，程阳飞快地溜进车里。
一路上，裴炎异常的沉默让车厢里的空气都沉甸甸的。程阳心中疑惑更甚，直到车子驶入一片远离市嚣的高档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被浓密植被严密包裹的独栋前。
穿过前庭小径，那栋两层小楼才显露真容。
程阳跟着裴炎走进玄关，环顾过分宽敞却略显冷清的房间，忍不住开口：“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上班通勤也太远了吧。”
“我也不常来，平时住市区的公寓。”裴炎说着带他穿过空旷的客厅。
当眼前豁然开朗时，程阳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只见巨大的玻璃穹顶下，一池碧水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抬头，便是深邃的夜空。
“这是？”程阳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在寸土寸金的A市，这手笔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
裴炎从身后轻轻环住他，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喜欢吗？你以前说过，以后要住在大大的、带泳池的别墅里，最好抬头就能看见天。”他顿了顿，语气里染上一点遗憾：“我专门设计了这个房间，天花板也是玻璃的……可惜，A市的星星太吝啬了，不常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