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低气压到令人窒息,裴炎一路沉默,望着窗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程阳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裴炎这反应他太熟悉了,吃醋,而且是高烈度的那种。
碍于司机在前,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悄悄覆上裴炎握成拳的手,安抚地摩挲了下。裴炎猛地一颤,却没有抽开,只是反握得更紧。
好不容易熬到进门,玄关的灯刚亮起,程阳就迫不及待地解释:“炎炎,你听我说,我跟那个周晋真的没什么。在学校我跟他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就那次项目需要他牵线,我才找的他帮忙,仅此一次!”
裴炎就那样站在阴影里,高大的身体满是压迫感:“你明知道他对你有意思,还去找他帮忙?如果我和王威没有决定投资,你是不是还要请他帮很多次忙?嗯?”
程阳心知自己理亏在先,上前环住裴炎的腰,示弱的保证:“我错了,这次是我考虑不全,以后绝对不会了!但我发誓,就算他帮了我一百次一千次,我也绝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我只喜欢你!”
裴炎抬手捏住程阳的下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冷硬:“程阳,我曾经能忍受你因为性向不同,最终选择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但我绝不能容忍,你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你懂吗?!”
“我懂!我当然懂!”程阳连忙用力点头:“炎炎,我保证,不会再有别人,男人女人都不会有!”
裴炎的目光依旧没有软化,另一个疑点浮上心头:“他之前就骚扰过你,为什么瞒着我?”
程阳颇为懊恼:“因为我觉得没必要啊!我明确拒绝他了,也道了谢,还说有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帮忙。我以为他碰了钉子会慢慢想通的,这种事告诉你除了让你生气还能怎样?”
裴炎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每一个觊觎程阳的人,讨厌程阳的世界里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股阴暗的、想把程阳锁起来,隔绝所有窥视的冲动在心底疯长。他知道这想法很病态,也知道程阳会难过,但这念头就是像毒藤一样侵蚀着他的理智。
许久之后,他才深吸口气,陈述道:“阳阳,我觉得我的病要犯了。”
程阳见他双眼布满血丝,心软得一塌糊涂,也心疼得要命:“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说呢?”裴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程阳知道今晚不出血是过不了这关了。只能带着点哄劝的妥协:“好好好,我帮你一次。就一次啊!”
裴炎眼底的阴霾散开一丝,但仍对这个提议不满意。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在程阳敏感的耳廓:“我们一起洗澡吧,好久没一起洗了。”
程阳瞬间炸毛,红着脸推开他:“不行!跟你洗完澡我待会儿还得再洗一次!我讨厌一天洗两次澡!累死了!”
裴炎的眼神又沉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冷冷道:“那行。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周晋,以及你瞒着我的问题。”
程阳:“……”
看着裴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程阳简直想咬他一口。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无耻了!偏偏自己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挫败地叹了口气,他认命地拽着裴炎往浴室方向走:“洗就洗!但你可不准像上次那样折腾我。”
第二天,程阳面无表情地抽出创口贴,动作熟稔。
可手刚触及颈侧,裴炎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湿热的舌尖覆上新鲜的齿痕,近乎狎昵地研磨,势要留下更深的印记。
“嘶,你!”程阳费劲挣脱,可是颈间已经一片狼藉,创可贴都遮不住了。
对着自己的杰作,裴炎满意地勾起唇:“我帮你拿衣服。”转身离开时,脚步透着得逞的轻快。
然而等他回来时,那处暧昧的痕迹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阳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谢了。”说着顺手将一支遮瑕膏放到镜柜里:“效果不错。”
裴炎眼睛眯了起来,有种危险的意味。
程阳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抬头亲了亲他下巴:“囤了不少,够用一个多月呢。您可省着点心思吧,天天工作还不够忙的。”
话音刚落,手腕被裴炎一把攥住。男人眼底发冷:“你就这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吗。”
程阳叹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人说:“我愿意公开,用更体面、更自然的方式,而不是现在这种…耍流氓式。”他直视着裴炎的眼睛,语气也满是坚持:“你看这像样吗!还有,我爸现在还不知道呢,我们说好等游戏上线才告诉他的,我可不想那之前就闹得满城风雨。”
到了世游,程阳对着满屏的文件发呆,发出今天不知第几声叹息。
“哟,程总监,这一大早的,演什么苦情戏呢?” 魏向天晃悠进来,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回魂了!昨天那出全武行,你没事吧?你家狼崽没把你……嗯?”他做了个‘拆吃入腹’的手势。
程阳掀起眼皮,丢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语气生无可恋:“Boss间歇性发作,不过,尚在可控范围。”
魏向天拖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一脸好奇:“说真的,裴炎这恋爱谈的,跟换了个人格似的。以前多冷静自持一霸总啊,现在……”他夸张地抖了抖:“活脱脱一监控探头!哥们儿,真不考虑跟他去国外领个证,省得他一天到晚紧迫盯人。我工作开展起来很困难啊!”
程阳被气笑:“跟你有什么关系?他盯我,碍着你写代码了?”
“怎么没关系?”魏向天支支吾吾的告密:“他昨天下午特意打电话给我查你的岗,你知道不?问得那叫一个详细,而且不是一次两次了。”
“又来?!”程阳额头抵上冰凉的桌面,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唉,这毛病他从小到大就有!当年还贿赂我同桌当眼线,不然你以为我每次翻墙翘课去网吧,为什么总能被他逮住?”
魏向天投去一个万分同情的眼神,拍着胸脯保证:“兄弟!我绝对站在你这边的,请组织放心!”
程阳斜睨着他:“你确定?”
“当然!”魏向天义正词严:“前提是你没真干‘亏心事’嘛。”他话锋一转,想起昨晚周晋那茬,一脸肉疼地咂嘴:“早知道那姓周的跟无赖似得,当初他来谈那个破外包项目,我TM就不该把我珍藏的那罐大红袍拿来招待他!真是喂了狗了!”
他愤愤不平地骂完,又凑近了些问:“说正经的,就你家狼崽现在这状态,跟个炸药包似的,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天天在你身上盖章吧?”
程阳无奈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顶天了就是让公司的人知道,只要范围可控就行,你还真别小看他手段。”他顿了顿:“不过,我跟他划了底线。这件事得先让我爸知道,我们说好了游戏上线稳定后再摊牌的。”
魏向天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这天,程阳和裴炎难得忙里偷闲在新开的餐厅里吃饭。
结果刚落座不久,程阳便隐约感到一道视线黏在自己身上。他起初以为是错觉,并未在意。直到裴炎去结账,程阳独自往外走时,一个身着洗得发白的清洁员,局促地在餐厅门口堵住了他的去路。
女人头发花白,身躯干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手指绞着工作服粗糙的下摆,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你…你是程阳吗?”
程阳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这张既陌生的脸上,满心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我是吴秀娟啊!你妈妈啊,你还记得吗?”女人浑浊的眼睛瞬间亮起,迸发出近乎狂喜的光芒:“我就知道!你果然是程阳!”
吴秀娟,程阳眸子一凝,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听到这个名字。
只是,眼前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腰、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与记忆里那个即便后来家境败落也总要强撑着几分体面的女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以这种方式再次见到‘故人’。
吴秀娟目光贪婪地扫过程阳不菲的衣着,更何况他从容的气度一看就是过得很好。
她畏缩的神情里不由得掺杂了几分艳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吴秀娟声音带着刻意的讨好:“你…你现在过得很不错吧?一看就是出息了。”
“托你的福。”程阳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吴秀娟被他话里的讽刺噎了一下,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出息了好,出息了好!我听镇上回去的人提过,你考上了顶好的大学,你爸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她声音越来越小,语气里带着些许酸溜溜的试探:“真是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程阳平静无波的说:“没想到我离开了你们家,反而活得像个人了?还是没想到当年天天在程家当牛做马还吃不饱一顿饭的人,现在竟然过得比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