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冽淡淡笑,听着她的碎碎念,右手大拇指捻转着玉扳指,“原来我在欢欢心里是这样的。”
元宜欢抬眸,玉簪流苏随之摇曳,明眸皓齿,带着些许期待,“是这样的吗?”
顾冽单手背后挺拔如松,他今日穿的是一件东方既白色常服,透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夫子严苛,不喜夸人。”
元宜欢唏嘘一声,回忆起以往的事,“那你小时候可曾挨过骂?我小时候有位夫子,也很是严苛,总是古板的拿着戒尺,一脸严肃的教学,我每每背书都胆战心惊的。”
说起这个,她话不自觉的多了许多,“皇兄和陆随哥哥总是很快就能熟练的背诵,但我背的很慢,有时候还会忘记,幸好有沈煊,不然只有我自己被罚,就更丢人了。”
“夫子会罚什么?”顾冽声音沉沉的,他垂下眼帘遮住了那抹暗色。
“罚抄书,二十遍,甚至三十遍,抄不完就不能去玩,眼巴巴的看着别的孩童嬉笑打闹,最可怕的是,一转头对上夫子恐怖的笑。”元宜欢现在想想,甚至隐隐觉得手酸。
她后知后觉的想挽回下形象,“其实,夫子也经常夸我的。”
顾冽看着她略显仓促的笑容,温声道:“夫子眼光不好,看不出欢欢的聪慧。”
元宜欢小脸一红,白皙的脸颊染着桃花般的粉红,视线转开盯着湖里游动是鱼儿。
玩乐了会,元宜欢困意来袭,回房间午睡,少女面容姣好,寝被下只露出一张脸,睡着的时候显得越发乖巧安静。
顾冽在软榻上看书,见她熟睡,轻声合上书籍出了房间,对门口的青蕊道:“公主醒了,告知她我在书房。”
青蕊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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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翊卫这次失责令皇帝震怒,暗中追查多时的越国细作名单功亏一篑,不仅没有查到越国派来的其他细作,就连唯一的线索余复也死了。
越国与元国比邻,以一条运河隔开两国疆土,多年来表面上一直和平共处,没有战乱,但暗中却伸手到元国朝堂上。
顾冽面窗而立,微冷的风吹进来刮在人脸上,他双手背后,目光沉沉的盯着院子里新来的花匠。
洛羽敲门而入,到他身旁说了几句话后退开。
顾冽面上没什么情绪,沉声下令,“留着吧,若是不留下,陆随也不会放心,另外,再去查查,可还有其他人。”
“是。”两人心里都清楚,陆随这个时候安排人进来是什么意思。
顾冽坐在案桌前,洛羽关切道:“主子,天寒风大,莫要吹风,属下把窗户关上。”
关窗之前他同花匠对视了一眼,花匠快速的垂下眼睛,洛羽笑着喊了一声,“那个拿锄头的,主子不喜院里有杂草,哪怕一颗都不行,管家没有教过你吗?”
花匠赶忙跪下请罪,他一时观察入神,没注意脚边有些许杂草,“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将杂草除干净。”
洛羽又听到管家吆喝的声音,施施然关了窗,回头对视上顾冽似笑非笑的眼神,他讨好道:“主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院子里不能有一颗杂草?”顾冽散漫的翻了一页书,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冷白。
洛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呵呵的求饶道:“主子没说过,是我胡说的。”
顾冽视线一直在书上,洛羽知道他没打算追究,咧着嘴傻笑。
“别傻笑了,说正事。”顾冽一抬头见一张傻笑着的脸,有些头痛,“今晚将东西送过来。”
“是,属下去联络。”洛羽听他吩咐完,有些八卦的开口,“主子,晚上要带公主去街上吗?”
顾冽闻言,头都未抬,换了个看书的姿势。
洛羽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两步,隔着案桌试探着问:“主子,能带上我吗?”
他知道主子今晚打算带公主去盛景楼,这可是京城里最热闹的酒楼,难得一品的百年佳酿,还有各式珍馐美味,像太白鱼头、油爆虾、火踵神仙鸭、枣泥拉糕。
顾冽抬头瞥他一眼,悠悠道:“你去问问冷琼。”
洛羽打了个寒颤,猛然摇头,义正言辞道:“属下去配合冷琼。”
顾冽勾了下唇角,舒适惬意的翻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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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繁华热闹的京城街道,两边商贩叫卖吆喝着自家商品,店铺门口热情招呼客人,天空有烟花绽放,七彩斑斓在夜空中格外耀眼。
顾冽一路牵着她,时有店家笑着夸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他唇边勾着笑,眼神宠溺温柔,“别吃这么多,一会儿去吃饭。”
元宜欢往口中送了颗糖炒栗子,又接过他剥好的送到他唇边,笑意盈盈的说好。
“欢儿妹妹。”沈煊正和同伴从一家店出来,迈着大步走过来,“真巧。”
顾冽听着这称呼,眉心微动。
“顾丞相,别来无恙啊。”沈煊言辞表情里带着明目张胆的挑衅。
“世子。”顾冽声音沉稳又疏离。
“欢儿妹妹用过膳了吗?”沈煊看向她,少年面上带着笑。
“尚未。”
她话音刚落,沈煊一拍手,“好啊,正好我也未用膳,不如一起?”
他又看向顾冽,“顾丞相不介意吧?”
“不介意。”顾冽面上未显露任何情绪,声音淡淡无波无澜。
“那正好。”沈煊一路上和元宜欢聊的欢快。
盛景楼二楼
气氛有些微妙,沈煊和顾冽两人气势都强,一个嚣张外露,一个内敛低调。
“欢儿尝尝这个,我记得你最喜欢甜的东西。”沈煊往她碟子里夹了块甜藕片。
顾冽侧眸瞥他一眼,动作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块,点评道:“欢欢,这个太甜了。”
沈煊又给她夹了鱼肉,顾冽点评,“刺太多了。”
元宜欢看着他们二人幼稚的行径,不由得取笑了,“你们幼不幼稚啊。”
两道目光齐齐落在她脸上,压迫感十足,她憨憨一笑,“我喝茶。”
她稍显慌乱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睛水雾弥漫,泪光微闪,她拿的哪里是茶杯,而是顾冽的酒杯。
顾冽马上倒了温水送到她唇边,元宜欢连连喝了两三杯,水雾潋滟的眸子望着他,声音柔软含着几分委屈,“顾冽。”
“还难受吗?”顾冽问她,他单手扶着她的肩膀,身子微弯,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嗯。”她眼尾的挂着滴泪珠,晶莹剔透,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顾冽心神一荡,指腹擦过泪珠,少女皮肤吹弹可破,又因着呛了酒,脸颊绯红连耳尖都透着粉。
沈煊看着他熟练的照顾元宜欢,说不上什么滋味,好在后面用膳还算和谐。
街道上马蹄声响巨大,一片混乱,百姓连连让出路,肃翊卫的人风风火火的从街道上过去,顾冽借着窗户朝下面看了眼,幽黑的眼睛深不可测。
沈煊也注意到下面的动静,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忽然道:“顾丞相,肃翊卫忙的热火朝天的,你不去看看吗?”
“各司其职。”顾冽看向他,一贯的云淡风轻。
沈煊笑了一声,告辞道:“欢儿妹妹,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元宜欢点头道:“慢走。”
房内没了其他人,元宜欢看向他道:“夫君,你好幼稚。”
他和沈煊暗中较劲的模样,真的是太幼稚了。
顾冽一怔,男人骨相极佳,高挺的鼻梁,流畅的下颌线,粗犷的喉结,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笑起来更显惑人,他坦荡承认,“是有点。”
元宜欢被惹笑,银铃清脆的笑声萦绕耳畔。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停在门前,敲门声响起。
林有瑞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顾丞相,嘉安公主。”
“林公公怎么来了?”元宜欢茫然。
“回公主,皇上让奴才传顾丞相入宫一趟,夜深了,奴才让人送公主回府。”林有瑞边笑边道,挥挥手示意几人安全送元宜欢回府。
元宜欢嗅出一丝不对劲,“林公公,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林有瑞一脸为难,“皇上请顾丞相商议正事,奴才让人公主回府吧。”
顾冽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先回去吧,不必等我,困了便歇息。”
元宜欢虽然很懵,但也知道父皇时而也会深夜处理政务,关怀道:“我一会儿派马车去接你。”
林有瑞面露难色,却没有过多阻止,只是笑道:“顾丞相,我们速速进宫吧,别让皇上久等。”
顾冽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人,送她安全回府应当是没问题的。
御书房里气氛沉重威严,烛火通明,时而随风晃动两下。
陆随一身官服,华贵的衣袍上以金线勾勒各种纹饰,黑色腰带上绣着黑鹰,腰间佩戴着剑,单手握着剑柄。
殿两侧站着不少肃翊卫,每人都握着剑柄,仿佛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拔剑相向。
元焱武身穿明黄色龙袍坐于龙椅上,面容沉寂而威严有加,一双眼睛锐利而明亮。
“请皇上明鉴。”陆随一撩衣袍,脊背挺直单膝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