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章 喂药

裴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遇刺后的第四日清晨,她头天夜里喝下药后便沉沉睡去。烧退下去以后,早上便醒了过来。

紫藤和丁香这几日轮流在她屋子守夜,昨夜是紫藤在屋里伺候。此时现在正趴在床沿睡得正香,一支手还不忘抓着裴莹的袖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牑洒落在地面上,星星点点,碎金一般耀眼。

她刚一抬手,紫藤就醒了。小姑娘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看到裴莹苏醒后立刻喜极而泣。

朝曦堂一清早就热闹非常,往来进出络绎不绝。裴莹从祖父口中得知了她昏迷以后的事情。

原来那梅花袖箭上涂抹了一种在中原极为罕见的冰魄寒毒。三日之内要是要是寻不到解药,寒毒深入五脏六腑就会高热不退,在极寒与极热中痛苦的死去。

这毒产在西域,在鞑靼与瓦刺部的王庭中是不传之密。虽然罕见,但也并非无药可解。

在她昏迷的第一晚,关中王府就寻到了一位能解此毒的鞑靼人。此人原本是鞑靼部王庭的巫医,因为得罪了权贵,不得以才隐姓埋名到大周避祸。

只是良医易寻,解药却难觅。别的都还好说,解药中需一味产于西域的草乌头来以毒攻毒。这味毒草在中原极为罕见,大周的大夫不解其性,更不会用它入药。

裴镇寻遍了西安府也没寻到一片叶子。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二皇子萧存奕对他直言此毒既然自鞑靼传入,想必他们手中也必有解药。

萧存奕当即拿了自己的令信,又派了的亲兵日夜兼程到鞑靼走了一趟才拿到了解药。皇子与敌国私下有所往来,被人拿住了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此事极为隐秘,只有祖父一人知晓,对外只说是从鞑靼巫医手中得到的解药。

祖父对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有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叮嘱她伤好之后要好生与殿下道谢,随后转身离开了朝曦堂。

裴莹躺在床上怔愣了一瞬才恍然:祖父不会又误会她对萧存奕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看来这件事找机会还是和祖父解释清楚的好。

连累萧存奕为她以身犯险,实在并非她的本意,裴莹心中懊恼至极。

当时形势危急,她顾不上多想,本能地冲过去想为他挡住那些暗箭。但她不是真正的裴三小姐,做不到空手夺利刃,只能用这种蠢笨的办法为他挡下那枚袖箭。

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自己当时是否太过冲动了些?

萧存奕为人心思缜密,既然已经安排了暗卫潜伏在身边,事先对这次刺杀未必就不没有防备。就算没有自己,他也未必就会受伤。

自己这样贸贸然地冲过去,不但没帮上多大的忙,反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本为报答两次救命之恩之举,如今看来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裴莹将脑袋埋在大红色绣花开富贵纹的锦被里,愤恨地想:“怎么每次在萧存奕面前,她都如此出丑…简直是丢死人了。”

丁香手上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进屋就看到了裴莹像个蚕蛹一样,将自己全身都用锦被裹住。

“我的好姑娘呦,大白天捂得这么严做什么,小心捂出毛病来。快起来把药喝了,大夫说了这药还得再喝三副。奴婢知道您畏苦,还准备您最爱吃的桂花糕…”

丁香还在絮絮叨叨,裴莹却一个激灵坐起了身。

“药”,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天夜里喂她喝药的男子到底是不是兄长?

只是这事到底有些难以启齿,若是兄长也就罢了。若是其他男子,这般亲密的举止到底有些于理不合。

裴莹的双手纽在了一起,洁白的贝齿轻咬下唇,半晌才扭扭捏捏地道:“我昏迷的时候,可是有人喂我喝过药?”

丁香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裴莹这话的意思。

她眼神闪躲,不敢再看裴莹。只是支支吾吾地道:“那天是紫藤姐姐在屋里当值,奴婢不知。”

裴莹一看她的神态举止,就知道这事必不简单。

她素来御下有方,当即沉了脸色:“让紫藤进来。”

一盏茶的时间后,紫藤和丁香齐齐站在屋里。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不安。

紫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小姐莫生气,是王爷吩咐过不让奴婢们在您面前乱嚼舌根子的。”

裴莹闻言并不恼怒,淡淡含笑道:“王爷只说不让你们乱嚼舌根,可没说主子问话时不让你们答话呀。”

紫藤面露犹疑之色,裴莹继续循循善诱道:“这屋里又没别人,法不传六耳,别人怎么会知道?”

见紫藤不再言语,她继续加了把火:“你们二人都是我的心腹,又素来忠心。眼见着到了该放出府的年纪,我正想着在府里寻两个年轻得力的管事,将你们留在府里。”

她这话倒是并不作假,这些时日她一直暗自留心,想为这两个丫头找个好归宿,也不枉主仆一场的缘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这样的人。她前世的两个大丫鬟芙蓉和玉簪都是自小在她身边服侍的,感情自然不比旁人。

她早早就为两人的归宿做了打算。尤其是芙蓉,她的婚事是自己亲自订下的。

前世她与林家来往甚密,连带着身边的丫鬟和林程身边的人也熟识起来。芙蓉和林程的贴身侍卫林兆二人日久生情,镇日间眉来眼去,傻子都看的出来。

后来她与林程之间生了罅隙,彼此日渐生疏。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坏了两人的姻缘。于是亲自去求了父亲出面,才算把这门亲事订了下来,说好了再过两年就让芙蓉嫁过去的。

不想还没等成亲,周家就出了这样的事。主子尚且自身难保,更何况是府里的丫鬟。不知两人现在身在何处,现在过得怎么样?想想也是受周家所累,她心中顿时酸涩难忍,又愧疚不已…

“小姐,奴婢们并非有隐瞒”,紫藤的话将裴莹从往昔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紫藤暗自咬了咬牙,小姐说的对。王爷的身份虽然贵重,但自己的身契和将来的归宿都捏在小姐手中,她怎么今日竟糊涂起来了。

她声如蚊吶,喃喃地道:“小姐昏迷后的第三日,王爷好不容易才得了解药,立刻送到了朝曦堂。命奴婢将解药化成汤药给小姐服下。想是那解药极苦,奴婢怎么喂小姐都喝不进去。”

“后来…”,紫藤踌躇了一下,接着道:“后来,殿下恰好来朝曦堂,知道小姐喝不进药。就…就让奴婢把药给他,自己进了小姐的住的内室。奴婢没有办法,只能将此事知会了王爷,自己守在耳房里…”

紫藤的话还没说完,裴莹已是面红耳赤。她突然高声喝住了紫藤:“别说了。”

紫藤一愣,不是小姐自己让她说的吗?怎么这会又不想听了?

裴莹的指甲险些把锦被的锻面戳出个洞。她不敢再看紫藤,微微别过脸道:“后来殿下是何时离开的?”

紫藤想了想道:“殿下是寅时出来的,走的时候还叮嘱我说小姐已经把药喝了,这会儿刚刚睡下,让我好生伺候着。”

也就是说,萧存奕在她房里呆了半宿。一直…抱着她…

裴莹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脸颊,耳根无法抑制地泛起了红。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裴莹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

萧存奕自那晚后再没来过,淑妃娘娘临行前来看过她一次。印像中雍容闲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贵妇人拉着她的手眼圈泛红,珍贵的补品流水似的往她屋里送。

不管淑妃是出自真心,还是虚以委蛇,这种被人感激、被人看重的感觉还是让裴莹有一瞬间的动容。

但她更明白“天家无情”这句话,生活在尔虞我诈、云诡波谲的宫廷之中,又有几人还能保持自己的真性情呢?

紫藤和丁香每日都会把王府里近来发生的大事小情告诉裴莹。例如那天在宴席上抓到的两名刺客受不住大刑,已经招供是鞑靼王庭派来刺杀二皇子萧存奕的。

王府顺藤摸瓜,已经查明了这两人的身份,的确是鞑靼安插在大周的细作。加上那枚梅花袖箭上的冰魄寒毒,几乎可以盖棺定论了。

可裴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还有一件大事这段时日传的沸沸扬扬:萧存奕与林程一道不日即将启程前往鞑靼与大周的边境。

林程这次来西安府的确是有皇命在身。今年西北大旱,受灾的远不只是大周。鞑靼部的灾情比大周更甚,牛羊马匹渴死的无数,许多部落阖族无一人存活下来。

现任鞑靼大汗已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大王子赛伦独掌大权,屡屡侵犯边境。

西安府临近瓦刺部,有裴家军驻守,固若金汤。但大周与鞑靼部接壤的地区自镇国公谢世安之后再无大将驻守。

林程以北上抗敌为名拒婚,天子虽然恼怒,却又不得不对他委以重任。

林家军世代镇守南境,对草原作战并不熟悉。大军驻扎在西安府近郊,一方面可以熟悉北方的地形,借机操练兵法。另一方面,南方马匹不惯北境草原作战,林程来西安府的马场正好可以挑选一批军马。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林程手握重兵,自然会引得天家忌惮。这次二皇子的差事办的不错,天子龙心大悦,干脆指派了萧存奕作这次北上的监军。

萧存奕就要离开西安府了…裴莹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萧存奕是目前她能找到的与前世父亲一案唯一有关的线索,她虽殚精竭虑,但囿于现在的身份,始终无所进展。

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好不容易寻得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她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丁香呼哧带喘的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就忙不迭地道:“小姐…小姐,你…你猜谁来咱们西安府了?”

裴莹淡淡瞥了她一眼,幽幽地道:“什么贵人值得你这般大呼小叫,难不成是天子驾临?”

丁香摇了摇头,满脸的兴奋溢于言表:“是比天子还稀罕的人,是信…信阳公主来了…”。

“哐当”一声,绘花鸟鱼虫的粉彩茶盅碎裂在屋里的青砖之上,碎瓷四溅。裴莹洁白的手背被碎瓷滑出了一道醒目的血痕,但她却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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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竹马的白月光
连载中秋雨花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