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撷翠楼

随后的步射练习变得很顺利,除了偶尔的偏差外,裴莹箭法精准,几乎百发百中次次都命中靶心。

她先是长长吁了一口心,一颗悬着的心落回到了肚子里。

而后心下自凛,她还没有自大到以为凭借林程教会自己的一点皮毛就能练成个神箭手,裴三小姐这俱流淌着裴家血液的身体所蕴含的力量立时让她肃然起敬。

看来自己对于裴三小姐对于裴家还是知之甚少,在未知的前路上这俱身体还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呢?

前路茫茫并不会一帆风顺,也许充满了荆棘与坎坷。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之时,天边的晚霞艳丽丰靡灼灼如火。

年轻的女孩额上布满了汗水,顺着她的两颊缓缓流下,她全身香汗淋漓,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畅快,这是一种她前世十几年都从未体会到的恣意和潇洒。

自她来到裴家之后的种种惴惴不安,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女子自古以来都要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生的命运从未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何其悲哀。

这固然是礼法对女子的要求,但又何尝不是因为女子柔弱,没有独活于世间的能力,因此才需要依附于男人生活。

像裴三小姐这样的女中豪杰,出身显赫又武艺高强,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战火纷飞,都有足够的能力自保与生存。

又有家里长辈的宠爱,自然不愿意如同寻常女子一般被别人所左右,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人生子,受制于人,一辈子被困在内宅之中。

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和裴三小姐一样的选择。前世她决定不嫁人后,选择青灯古佛,终生侍奉佛祖,固然是因为她自小笃信佛法,可又何尝不是无奈之下的退而求其次!

少女紧紧的握着双拳,想到自己从今以后不但能读书,还能习武。

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再不必受制于人,甚至还有可能当个女将建功立业,为前世的家人洗雪冤屈,她顿时觉得心中豪情万丈。

艳丽的夕阳照射在她莹白如玉的面颊上,让她的脸庞犹如初雪映澄霞。她的双目璀璨如宝石般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明艳照人光彩夺目。

直到酉时裴莹才结束了今日的步射训练,虽然全身酸痛疲惫不堪但却神采奕奕。

辞别了祖父之后她回了朝曦堂,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后,刚刚换了件家常的淡绿色夹袄斜倚在炕上看书,紫藤就进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外院的云杉有要事禀告。

裴莹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云杉和侧柏都是他在外院的心腹。

她只有一次见他二人还是在向他们询问裴三小姐落马一事的时候。

她这段日子忙着适应新的身份、熟悉王府内的人事、和王四娘学习针线、和祖父学习骑射。

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呆在王府并没有出门,也没什么机会让他们随侍左右,险些就抛之脑后了。

这么晚了云杉还来求见,可见事情极为重要。紫藤和丁香虽然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但对外院的事知之甚少,她也曾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她们是否知晓裴三小姐在外面的事,可惜两人均是一问三不知。

裴莹换了件月白色的杭绸褙子,头发随意绾了个髻在垂花门旁边的小花厅见了云杉。

云杉虽只是个舞勺之年的少年,待人接物却是自来圆融。身上穿着外院小厮统一的土黄色粗布短褐,中等身量,面庞白净,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显得十分灵活。

裴莹端坐在花厅的红木太师椅上,紫藤和丁香见他进去就合上了红木雕花鸟镶五彩琉璃的槅扇,恭敬的站立在廊庑之下等候。

他未语先笑,上前一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了声“三小姐安好。”

裴莹开门见山道:“不必多礼,这么晚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云杉见四下无人,略一思忖低声道:“小姐,撷翠楼的秦妈妈过来传话,说是您上次救下的那个有胡人血统的女子出了点岔子,想请小姐过去拿个主意。”

裴莹的神情一滞,想到陕西都司、行都司位于大周的北境,历朝均与草原民族接壤,所谓的胡人女子多半就是鞑靼或是瓦刺部落的女子。

这些草原民族都是靠天吃饭,遇上风调雨顺水草丰美的丰年,就用牛羊、马匹、乳酪等换得大周的丝绸布匹、食盐、茶叶等生活必需品,两国倒也相安无事。

遇上荒年灾年或是瘟疫,牛羊马匹大量死亡,牧民无以为继手中又没有余粮,只能铤而走险化为骑兵,伺机到边境劫掠大周的边民。

虽然朝廷历来在边境囤有重兵,但边境线绵长,草原骑兵又神出鬼没,抢完就跑绝不恋战,往往是等卫所的官兵赶到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俗话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各卫所对此也是头疼不已。

即便如此,遇上荒年灾年大多数牧民家庭仍然食不果腹。为了不被饿死,很多年轻的女子来到大周谋生,还有些被人贩子卖到了大周境内。

很多大周的达官显贵都有猎奇的心理,有胡人女子做婢女在旁服侍显得自己很有面子,一时间大周境内蓄养胡婢者比比皆是。

被贩卖到大周的女子中运气好的被卖入豪门大户为婢,有些姿容出众的还做了侍妾。运气差一些的被卖入歌舞坊中以歌舞、技艺为生。运气最不好的则被卖入了秦楼楚馆、私娼暗寮。

撷翠楼是西安府中最有名的歌舞坊,位于最为繁华的东大街。楼中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瑰姿艳逸莺惭燕妒,是西安府有名的温柔乡和销金窟。

之所以有名是因为这里的女子色艺双绝,虽为娼籍,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很多西安府的达官显贵看中了楼中的女子欲意轻薄或想一掷千金买回家中做妾,都被妈妈阻止或婉拒。

有些仗着自己或家中有些权势想强买强卖,巧取豪夺,最后都是灰头土脸的不了不了。以至于坊间传言,撷翠楼背后的东家有官府背景,黑白两道通吃。

有没有官府背景别人不知道,但那些妄自尊大,一意孤行最终以身试法的官家子弟却是心里门清,终生难忘。

毕竟当一封措辞严厉的示警信被带着狼首图腾的飞镖钉在卧房门上的时候,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关中王裴镇是天子见了也要礼让三分,陕西巡抚也要奉为上宾的异姓王,他老人家跺一跺脚整个三秦大地都要抖上三抖。

不管裴镇知不知晓这个撷翠楼,关中王府与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不争的事实。得罪了关中王府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只要不是个傻子,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于是那些前一日还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想要抱得美人归的纨绔子弟,第二日便都备上重礼亲自到撷翠楼给秦妈妈赔不是,还让她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弄得秦妈妈哭笑不得。

裴三小姐就是撷翠楼背后东家这件事让她瞠目结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以前待字闺中之时,也曾听说过一些在家中极为得宠的嫡女任性妄为又好奇心强,会偷偷扮成男子的装束,带上小厮到闹市的秦楼楚馆、歌舞乐坊见识一番。

家里的长辈即便知情也不愿当面戳破,扫了女儿家的面子,暗中派几个身手好的恃卫贴身跟着,只要不出什么乱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去过几次见识过了,新鲜劲过了,自然就不去了。

欢场中的老鸨和妈妈都是几十年的人精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姑娘家家的扮成个男子岂能瞒过她们的眼睛?即便心知肚明,她们也从不挑破。

安排个环境清幽雅致的单间,好茶好饭的伺候着,由着这些小姐胡闹。反正银子也不会少给一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乐而不为呢。

这未出阁的大姑娘逛青楼已是惊世骇俗,自己做东家开歌舞坊的简直是闻所未闻,裴三小姐这是唱的哪一出?

尽管早就习惯了这位三小姐的离经叛道,裴莹对此事还是感到啼笑皆非。

虽然之前的一些记忆慢慢恢复了,但这位三小姐这般行事的原因何在她却想不出。

是为了银钱?这个念头刚一在脑中闪过,就被她否定了,这位三小姐可以说最不差的就是银钱。

原因无他,在她苏醒后不久,祖父就曾把她单独叫到书房中去,并从暗阁之中取出个带锁的紫檀木雕花锦盒。

可能是怕她不记得之前的事,特意当着她的面打开锦盒并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展示给裴莹。

里面是遍布大江南北的房契、地契、铺面。除了最北端的辽东和最南端的琼州府之外,其余诸省均有涉及。仅在关中就有一座离王府不远的五进带花园的四合院和八百里秦川上千公顷的良田。

当然,分布数量最多的还属京城和江南。京城一地就有两处宅邸,一处是在鼓楼大街附近的一座三进的宅子,另一处是京郊一座风景优美的田庄。

她上一世是在京城中长大的,自然知晓这两处宅子价值不菲,有千金之数。

不仅如此,仅在京城商铺林立最为繁华的东单、东四和大栅栏,就有包括当铺、药铺、绸缎庄、茶园、胭脂水粉店、笔墨铺子等等上百间铺面,看的裴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更别提江南鱼米之乡那土质肥沃绵延数百公顷的上好水田和遍布江沪浙的银楼票号。

裴镇看着她脸上目瞪口呆的神情愈发得意,踌躇满志的道:“这是祖父给你准备的嫁妆,早就记在了你的名下,在你出嫁前先由祖父代为保管。

这些产业现在由裴忠帮着打理,每年的出息大约在五万两银子,都记在账上,你若是有要用银子的地方只管找裴忠支取就是了。”

裴莹听罢在心中暗诵了声“阿弥陀佛”,她上辈子该是积了多大的德才能重生到这位裴三小姐身上。

前世身为官家小姐她也算是小有财资了,可跟这位裴三小姐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了。

难怪世人都说裴三小姐是关中王的心头肉,这样的排场和体面简直可以比肩公主了。

也难怪三小姐立志不嫁人了,有了这大把的银子和一身的武艺想过啥样的日子不行?

既然不缺银子,那又为何会这般行事,为了新奇好玩?这倒是有可能,裴三小姐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自然也不能以常理揣度。

凡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既然秦妈妈有事请自己示下,自己不妨就走一趟撷翠楼,说不定到时候这些疑问就水落石出了呢。

裴莹对云杉点了点头道:“你传话给秦妈妈,说我明日就到撷翠楼走一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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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成了竹马的白月光
连载中秋雨花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