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幽谷的战事越来越紧张，听说几位长老得到魔气后，合众人之力，将魔气炼化成了毒气。
六界皆知，叶泠若擅长吐气，包括毒气。
她的毒气无人能敌，更无人能解。
几位族长这是打算效仿叶泠若，用毒气来攻克上官懿。
毒气形成的屏障有如空气般快速传播，上官懿的军队根本不敢靠近。
饶是如此，还是伤亡惨重。
叶泠若的身体恢复得慢，不像从前，有上官懿的真气，她身体恢复迅速。
这几日，她一直打坐，凝聚自己的真气。
可是她发现还是不行，真的太慢了。
照这样下去，别说上官懿死伤惨重，就算是整个月幽谷，都会遭受一场浩劫。
几位族长可能还不知道，魔气炼成的毒气，越到后面，他们就越掌控不了。
除非他们想用整个月幽谷陪葬，否则后果不是他们能预想的。
叶泠若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决定要向上官懿妥协。
她要从他身上骗点真气过来。
对此，小念并不赞同，“上官懿又不傻，你当初把真气给了他，他怎么可能还给你？”
叶泠若垂眸想了下，“还有一个办法。”
可以让她悄无声息地得到他的真气。
她唤来了新来的婢女，“我想见帝君，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等着他来。”
那个小丫头倒是听话，她福身退了下去。
小念取笑她道，“难不成你要把他打晕，巧取豪夺？”
叶泠若坐在了梳妆台前，拿起螺子黛，看着镜中削弱的自己，脸色真是不太好看。
她为自己化了眉，打了腮红，还涂了唇蜜。
瞬间，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溪风月又回来了。
她不需要巧取豪夺，阴阳交合，她自然有办法取到他身上的真气。
小念大概知道她想干什么，有些担心道，“上官懿未必会来，他都很长时间没有来了。”
自从上次他们大吵一架后，上官懿就没有来过。
战事紧张，他也无瑕抽身过来。
叶泠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她也得赌一赌。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还温了一壶酒，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发呆。
从申时，一直坐到了亥时。
入了更，饭菜冷了，小念唉叹道，“他不会来了。”
叶泠若并不死心，她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莫名有种期待，“再等等吧。”
说话间，大门像被一阵风吹开。
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了门前。
冷风涌进，叶泠若打了个喷嚏。
上官懿的脸色暗白，眼窝深陷，清瘦的身板现在好像又瘦了几分。下巴更尖了，衣衫略显宽松。
看来战事是真的繁忙，连衣服都无瑕再做新的了。
他进来，淡淡地看她一眼，低头，又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一言不发地坐下。
叶泠若拿起酒壶，酒已冷，但她还是给上官懿倒了一杯。
仿若聊家常般问他，“你输了？”
上官懿抬眸瞪她一眼。
叶泠若并不徐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魔气炼化的毒气并不容易对付，当年叶泠若的魔气令神族闻风丧胆，死伤无数。”
上官懿拿起酒，一仰脖喝下。
胃里火辣驱走了严寒，“所以，我打算去寻叶泠若。”
叶泠若本尊一愣，抬头讶道，“她没死？”
上官懿不明所以地睨着她，“她早一步离开了魔地洞天，听说去云游了，魔族覆灭后，她亦不知所踪。”
叶泠若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过她当年和父君吵了一架，的确想去云游，若不是要照顾小狐狸，她有可能早就走了。
原来她改变了上官懿的命运，竟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上官懿阴阳怪气地哼笑道，“让我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叶泠若喝着酒杯，慢慢递到嘴边，“不是，我只是，太狐单了。”
“孤单？”上官懿皱了下眉，刚喝下了酒从胃里烧到了下腹。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以为上官懿战事繁忙，可是他却整日恍惚，所有的事都是烟萝去办的，他整日整日地想她，
让他十分烦躁。
上次她说了那样绝情的话，他以为她不会想见他。
他亦不会拉下脸来向她道歉。
今日当那个小婢女来找他时，上官懿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叶泠若喝了杯酒，黑亮的眸看着他道，“你不用再找人去吸毒气了，没用的，现在你应该先撤兵，守住尘觅流浅，保存实力。”
突然转化了话题，上官懿谨慎道，“撤兵？”
这个时候让他撤兵，岂不是等于让他示弱吗？
他紧抿着唇，看意思不大愿意。
叶泠若连喝了几杯酒，可是半分醉意都没有，“兵家法则，以退为进，撤兵并不可耻。”
上官懿不语了。
谁人都知，溪风月不但修高强，还是领兵作战的个中高手。
她之所以能成为上官檀的义妹，当年上官檀的江山也是她的功劳。
溪风月的话，上官懿虽有怀疑，但却不会嘲笑。
“现在几位族长筑了毒气屏障，他的兵马看似被毒气保护住，实际上也会受到侵蚀，你现在保存了实力，到时候就可以绝地反击。”
上官懿冷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被毒气保护住的兵马会被反噬？恐怕这种事，只有问叶泠若本人才能知道。
叶泠若故意道，“因为我是你姑母。”
上官懿.......
他没说好还是不好，反而朝叶泠若伸出了一只手，用着帝王般的口吻命令道，“过来。”
叶泠若垂下了眸，她看着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酒精的作用，让她的身体从头烧到脚。
房里的地龙还在烧着，她走过来时，上官懿才看到，她赤着脚，穿了一件曳地的月色长衫。
垂眸让她长长的眼睫似羽般罩下，浓密卷翘。
她特意打扮过，是为了讨他欢心吗？
连日来的疲累和烦心一扫而空，他暂时不想去想那些糟心的事。
他打横将她抱起，外面已三更，雪色灰暗，房里的红烛燃尽，徒留下冷白的月光。
*
上官懿这几日心情很不错，即使派出去的人没有找到叶泠若，他也没有动怒，只是让他们接着找。
另一方面，他传下旨令，全体将士撤回尘觅流浅，养精蓄锐。
这天，侍候叶泠若的小婢女急匆匆地来见上官懿，并且拿出来一颗黑色的小药丸。
“帝君，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日日精心侍候，今日打扫房间里，奴婢看到溪姑姑在吃这个药，所以就偷拿了一颗出来给您。”
从前的那个小婢女已经让上官懿斩了，新来的这个十分听话，不管他交待了什么，她都尽心尽力地完成。
上官懿接过药丸，眉宇微微拧了起来。
他放在鼻下闻了闻，顿时，一股麝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上官懿不是练丹的高手，相反，溪风月是。
“没你事了，你先下去，药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讲。”
小婢女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随后，上官懿便唤来了仙医，没有说明丹药的来历，只是问了下这药的用处。
仙医一闻便也就明白了，“回帝君，这药含有大量的麝香，麝香性大寒，吃多了会伤及脾胃，女人若服用......”
他支吾了一下。
“女人若服用怎样？”
“会导致流产，或是不孕。”
嗡！
上官懿的大脑一阵轰呜。
叶泠若服用这丹药，难道是不想再怀他的孩子了吗？
她还在介意流产的事？
上官懿顿时心乱如麻，没服用麝香，却也觉得脾胃极度不舒服。
到了下午的时候，烟萝一身戎装，裹夹着寒气而来，
“为什么要撤兵？”烟萝以为自己听错了。
撤兵就等于向月幽谷的百姓宣示王室的无能，狐族的规矩，一向是不战死到最后决不妥胁。
就算战死沙场，也绝不能撤退。
上官懿现在可是狐帝，他代表着王室最后的权威，居然说出撤兵这种话来。
还有，她听说这几日上官懿夜夜宿在溪风月房里，本来以为他们就要绝裂的烟萝又开始担心起来。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我想要撤兵，”上官懿本来心情就烦燥，一面喝着茶，一面看书，“或许撤兵会显得我们软弱，但却能保存实力。”
烟萝手持剑柄，转到了他的身前，“话是不错，但一旦撤兵，军心必散，到时候我们自己就先败了。”
她还是不同意上官懿的决心，现在他们手里的兵马充足，足够跟他们周旋。
损失些战士在所难免，但士气和威严绝不能动摇。
上官懿抬头眸向她，“你有没有想过，敌方为何原地不动，筑起了毒障？”
烟萝一愣。
“他们就是知道，我们一定会进攻，就像神族对待魔族那样，魔族用毒气筑在魔地洞天前，他们并不会有事，反而是进攻的人会被毒死，到最后损伤最大的还是我们。”
“可是神族最后赢了。”烟萝双手撑在桌子上，刻意提醒他。
上官懿摇了摇头，“神族之所以会赢，是因为魔尊自己走火入魔，才让九重天有机可趁，若不是这样，神族赢不了。”
烟萝五指一握，“我不信。”
上官懿轻轻白了她一眼，“烟萝，以前的我们，只知道渔死网破，可是现在，有更多更好的方法，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他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烟萝眉心紧紧一蹙，“你变了。”
上官懿不去看她，双手负背望着窗外的月，“或许吧。”
连溪风月从前那样残暴无情的人，如今都可以说出让他撤兵这种话来，他又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烟萝睁大了眼，动了动唇，本来想问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有种感觉，上官懿的改变，应该和溪风月有关。
他从冷酷无情变成铁血柔情了。
上官懿突然想到了什么，没头没脑地问她，“我记得你们种族的狐狸，心头之血有遗忘的功效？”
烟萝抬起眸，迷茫地看着他，“是有这个功效，只要配合心头血之人的意念，可以让人忘掉他想忘掉的那部分事情。”
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心脏，“但是献出心头血之人，便从此魂飞魄散。”
她不明白，上官懿为何会突然问这件事。
“哦，”他慢慢地吐了口气，凝神看着窗外的天气，“我随口问问，你下去吧。”
烟萝没来由地心慌起来，难道上官懿想要她的心头血？
可他想要遗忘什么？
她心里扑扑乱跳，拱了下手便慌忙退了出去。
刚出去，迎头便看见那位仙医急急走了过来，仙医看见烟萝，先是行了礼，“烟萝姑娘。”
烟萝见他行色匆匆，问他，“这么着急干什么，难道帝君生病了？”
仙医是知道上官懿和烟萝的关系，也就没有隐瞒，“非也，刚刚帝君拿了一颗类似避子丸的药给我看，他问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忘记某些不愉快的事，我回去翻找了医书，可是没有找到，所以来告诉帝君一声。”
烟萝一口气哽在了喉咙。
避子丸，忘记某些不愉快的事。
难道上官懿想用她的心头血，让溪风月忘记自己流产的事。
她越想越乱，越乱也就越害怕，越愤慨。
她跟在上官懿身后数千年，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恨之入骨的女人，想要杀了她。
月幽谷的夜寒冷而又诡异，烟萝这一晚上做了许多个梦，还都是噩梦。
她梦见自己满身是血，被挖了心放了血，一个人匍匐在雪地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再醒来时，全身冷汗涔涔。
她握着手，下了一个决心。
溪风月，不能活。
*
有了上官懿的真气，叶泠若这几日的修为突飞猛进，月幽谷没有花，她便效仿从前的作法用仅有的真气吐了几朵花，在房里将养着，等到花开怒放时，她再吸收花的精气为己所用。
连小念都佩服她这种修炼的方法。
以往修行之人，吸收天地之精华为己所用的大有人在，但先折己之气，耗己之精，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却不多。
“你让自己变强大，跟取他的三颗泪毫无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泠若从入定中慢慢睁开了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混沌黑暗。
“我想上战场，亲自收复毒气。”
小念天真地问她，“我知道你能吐毒气，还能吸回去吗？”
当然不能。
叶泠若没有讲话，她又重新闭上了眼。
把毒气吸回去，她也就中毒身亡了。
但之前，她必须得进入到毒气屏障之中。
她让自己变强大，是为了穿透毒气屏障，穿不透，也就不可能吸走毒气。
这六界之中，有这个能力的人不多，现在的上官懿可能都做不到。
但她可以穿透毒气屏障。
她想用自己的死，换取上官懿的眼泪。
这次，不成功，便成仁了。
这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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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 9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