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阁很大，叶泠若在里面待了足足大半天的时是，才算找到小念说的那种春宫图。
上面一个一个手绘的图画，皆是一男一女交叠在一起。
她看不太懂，粗略看了一遍，觉得比魔功心法还要高深，只好耐下心来一页一页慢慢地看。
她看得很认真，很投入，甚至连身后有人走了进来都不知道。
“你在看什么？”
叶泠若一个机灵，手里的书掉到了地上。
本来她就是在作贼，这会儿当然心虚。
上官懿见她不在房里，中午又没有吃饭，只好一处处去找。
最后到了书阁才听侍卫说，她在里面待了许久。
上官懿还奇怪，叶泠若没有看书的习惯，她在里面是想找什么。
可这会儿，他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一本薄薄的绘本，翻开的一页上赫然写着‘七十二式’。
他挑了下眉，低手将书捡了起来，当看到封面‘春宫图’三个大字时，不得不饶有兴致地对叶泠若勾起了唇，“你在书阁待了一天，就为了找这个？”
他的笑意更浓，目光是深浓的暧昧。
叶泠若一时间语塞，本来是来这里找证据，现在倒好像她是色女一样。
这样也好，省得让上官懿怀疑。
“我，我闲着无聊，就随便看看。”她刻意垂下了眸，不让上官懿发现她略略忐忑的神色。
“哦？”他将书插回书架上，牵起她的手，“先去吃点东西，这种事看书是学不会的。”
叶泠若愣愣地抬起头。
少年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肩上的伤也好了大半，他穿着休闲，头发也没有刻意束起，只是半束半散。
她看进他的瞳孔时，那里面有她的身影。
她的模样好像一只初生的牛犊，竟懵懵懂懂地问道，“那要如何知道？”
上官懿定定地笑看她一会儿，抬步向她逼近。
叶泠若紧张地向后一退，身体压在了书架上。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一阵温热的气息靠近她的唇，沙哑轻笑的声音在她周围响起，“身体力行。”
叶泠若还在脑海里回味这四个字时，上官懿的唇已经压了过来。
曾经的心动和甜蜜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疑惑和厌恶。
她被动的承受，双手攀在他的肩上，感受到他的炙热与激情，而她的心底却是拔凉拔凉，毫无温度。
从书阁出来，上官懿带她去了膳房，命人准备了一桌子的食物。
“我听盛林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先吃点东西。”
他夹了一筷子菜给她。
他的左手戴着铁手套，不方便，右膀又受了伤，可以说两个手都不方便。
可是他左手夹菜时却是毫不费力。
叶泠若知道他右膀动作太大会疼，叹了口气，自己拿起了筷子，也给他夹了菜，“我自己夹就好，你的右手不方便，少活动。”
就算她怀疑上官懿，可是她内心对他的感情还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她没有爱上他，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她大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就是因为不舍，才会想要知道真相，她曾经是那样渴望和他携手度过一生。
上官懿看出她的心情不佳，平素里她的话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今天加起来也没有说几句。
“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刻意轻松地问道，“是不是昨天的事让你害怕了？”
今早他醒来，听说了昨天的事，还把盛林骂了一顿。
叶泠若被绑架这么大的事，他居然都不叫醒他，如果叶泠若真的有什么，他一定要摘了盛林的头。
“我已经罚盛林跪在外面了，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以后有种事还敢不敢瞒着我。”
叶泠若抬起头，口气紧张，“不关盛林的事，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我怕打扰你休息。”
“而且在尘觅流浅，林婉仪也跑不了，我能对付她。”
上官懿慢慢瞪了过去，“就算是这样，她有心来杀你，本来此人就很危险。如果你有事，盛林难辞其咎，他一百条命都抵不过。”
他讲的眉目深沉，并不像在开玩笑，或是哄骗她开心。
盛林可是跟了他千年的贴身侍卫，没有人比盛林更忠心。
上官懿居然为了她要杀盛林，叶泠若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本来烦乱的心也平静了许多。
“我知道了，别怪盛林了，以后我不敢了。”
她抿了下唇，窃窃地看了上官懿一眼。
上官懿点了点头，这才轻笑出来，“有没有受伤？”
叶泠苦摇头。
“那快吃吧，”他告诉叶泠若，“崖底千丈，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林婉仪活不了。”
叶泠若有些唏嘘，“林婉仪做了这么多错事，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她看着上官懿，意有所指，“有时候，真不能做错事。”
上官懿没有接话，只是在默默地吃饭。
叶泠若也就没有再讲话。
二人这顿饭吃得相较安静。
半晌后，上官懿才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盛林说，你昨天去见上官复了？”
他多少有些担心。
上官复在他书房里看到了什么还不一定，能猜出多少也不一定。
他怕上官复会告诉叶泠若。
今天的叶泠若的确有些反常，他不知道是因为林婉仪的事还是上官复对她说了什么。
叶泠若头也不抬道，“我去时他已经晕迷了。”
上官复当时伤重，晕迷不无可能。
不等上官懿开口，她平静地反问道，“我听说他被杀了？”
上官懿的语气更为平静，“他企图逃跑，被侍卫杀了。”
叶泠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与小念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上官懿在刻意隐瞒。
心情再次低落，原来她想要的相互坦诚相互信任，他们谁都做不到。
上官懿突然扬起眉问她，“想不想去凡尘中转转？”
叶泠若一愣，“去凡尘？”
“嗯，”上官懿笑，“我知道你一直很向往凡尘的生活，我们就去体验一下当凡人的滋味。”
林兮月生于凡尘，当初若是林家夫妇将她带回月幽，她在凡间可能会生活得更好。
虽苦，但却没有这些烦恼。
“好啊。”她一直想去凡尘看看，在六界她已经呆腻了。
第二日，上官懿就带着她离开了月幽，这次连盛林都没带，只带着小念。
他们离开了六界，跨过了六界的大门，在凡尘的一处市集上现身。
凡间的市集好生热闹，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大街上人来人往，忙忙碌碌。
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买东西的，都是为了生计。
上官懿找了一间客栈，二人便在凡尘中住了下来。
白天时，他们就去附近山间转悠，山间鸟语花香，有山有水，空气新鲜。
上官懿没有使用法术，就领着叶泠若踏遍了凡间的青草。
到了晚上，市集更为热闹，他们就延着十里长街又是逛又是吃。
叶泠若的心情也逐渐好转，尤其是上官懿在凡尘这几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早上为她披衣，晚上为她铺床。
他陪她数星星，赏花、戏水。
这么高贵冷傲的一个人，居然为了她，放下了所有的架子，与普通的男子没有区别。
叶泠若有时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上官懿用这么凶残的手段杀死上官复，自然不想她知道，骗她也情有可原。
上官复的死谈不上可怜，上官懿铲除己异也无可厚非。
她又何必去听一个用心险恶之人的话。
她现在只想遵从自己内心的感觉，和上官懿痛痛快快地玩耍几日。
或许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她多虑了。
他们出来后都没有隐身，也没有易容，还是原来的容貌。
男的俊，女的美。
女子太美了容易招惹狂徒，但男子若是长得太好看了，也容易被富婆惦记。
这不，眼前就有一个有眼无珠的富婆，看见上官懿就走不动道儿。
“哟，这位公子长得这么俊俏，真是我见犹怜啊。”
叶泠若正和上官懿观花灯，被这调戏的声音一扰，不得不双双转过了头。
眼前站着的女子肥厚的身子，穿着露胸的花色衣衫，妆容浓厚，头上戴着大小金钗不少十几只，高高耸立。
真的很像一只公鸡。
上官懿轻轻瞥了过去，揽着叶泠若的腰，轻声道，“我们走吧。”
叶泠若也不想惹事，二人转身要离开。
谁知，那女子的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皆是笑得暧昧，“这位公子，我家小姐可是员工爷的独生女，她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跑什么跑？”
叶泠若拧着眉头挺身而出，“他是我夫君，你们家小姐难道要做妾吗？”
上官懿勾唇笑了笑，不愧是叶泠若的风格。
就是这么霸气。
“呸，我家小姐怎么可能做妾，要我看，你长得是挺漂亮，可惜太过寒酸，你男人如果有眼光的话，就应该跟我们家小姐走。”
另一个丫环双手环胸，趾高气昂地抬着下巴。
那胖小姐也抬着粗粗的脖子，摇头晃脑，似乎很是得意。
周围的百姓纷纷围了过来，小声窃语道，“这不是张员外家的那个大胖闺女吗？听说她嚣张的很。前段时间逼得一对夫妻跳河自杀，现在又来祸害别人。”
“可不是，张员外可是当今宰相的亲弟弟，这谁敢惹呀。”
“我看这对夫妻也是倒霉，真是可怜呀。”
叶泠若听着百姓的谈论声，也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张小姐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却仗着家里有钱，就想嫁一个英俊的丈夫。
不惜巧取豪夺，犯下人命案。
她多少有些郁闷，看来今天注定她要心情不爽了。
张小姐对自己的丫环使了个眼色，那丫环清了清嗓子，声音尖尖道，“戌时一刻，我家小姐在满月楼订下酒席，想请公子单独前往一叙，若是公子不去的话，明天就大牢里见了。”
小丫环传完话，架着张小姐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那张小姐临走前，还猛对上官懿放电。
叶泠若厌恶道，“真是恶心。”
什么满月楼，什么明天大牢见。
明天她还能找得到他们？
上官懿目光深沉地看着张小姐的背影，“不用理她，我们走吧。”
叶泠若也觉得没有必要理他们，就是坏了好兴致，“真是扫兴。”
她捶了捶自己的手臂，神色恹恹地嘟下唇。
上官懿拉起她往湖边走，“我们去放花灯，听说凡间的花灯寓意很好。”
叶泠若终于破衰为笑，挽着上官懿走去了湖边。
百姓对这对夫妻皆是摇头，“他们太天真了，张小姐说一不二，他们明天可就惨了。”
“唉，恐怕明天又得多一对冤死的夫妻。”
他们到了湖边，果然放花灯的人很多，一盏盏白烛扎在红色的花朵上，许愿者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心愿，然后花灯放到湖里，让它顺水漂走。
漂的最远的那个，心愿也一定可以达成。
叶泠若也买了一支白烛，在花上插好，她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许愿。
上官懿看着她模样，有些好笑。
“拜这些花灯，还不如拜我。”
九重天上的神仙多，放花灯者是哪位神仙的信徒，就会在心中默念那位仙君的名字。
但九重天的仙君哪一个是上官懿的对手。
拜他们真不如拜上官懿。
叶泠若笑着白他一眼，“这是一种习俗，跟拜谁没有关系，我们既然来到了凡尘，就像按照这些的规矩来。”
她放走了花灯，看着它越漂越远，心里有一种心愿达成的喜悦。
其实百姓很单纯，认真虔诚许愿，心愿就一定能达成。
谁能想到，九重天的神仙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整天管他们的事，若不是命中注定，不做不可，他们才不会出手。
“你猜猜我许的什么愿？”
叶泠若笑眯眯地问他。
上官懿想都不用想，“你一定是希望跟我百年好和，永不分离。”
叶泠若......
怎么她的愿望都写在了脸上吗？
夜色中，少年清淡俊美的容颜融进月色里，勾勒出了一层浅淡柔和的光芒。
连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缱绻与痴缠。
他抬手，用法术将叶泠若的花灯驱出去很远，像一只帆船迎风疾行。
小念趴在一旁，呜嗷了一声：男人把妹的伎俩。
没想到上官懿这么无聊。
“快看哪，那是谁的花灯，竟然漂这么远。”有人看到喊了出来。
“真的很远，比我的都远，完了啦，我的心愿实现不了了。”
垂头丧气的女子泫然欲泣。
叶泠若嘻嘻笑道，“你真坏。”
上官懿一个转身坐到了湖边，拿起一块石子扔进了湖里，掀起了一圈圈涟漪，竟比花灯走的都远。
他略略得意，“都说了拜我就行。”
叶泠若头靠在他的肩膀，低吟着问道，“那，我们能白头到老吗？”
上官懿看着远方被花灯熏红的湖面，宛若朝霞初升。
他神情恍惚着道，“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白头到老，六界波谲云诡，谁知道明天会怎样，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他回过手，抱住叶泠若，“这一刻，我真的很开心。”
他是真的开心，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处心积虑，他只是单纯地在离受普通人的生活。
他想，如果叶泠若当初不死，他可能会和她一起退隐。
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她不再是魔，他也不是上官家的人，只做一对普通平凡的夫妻。
可是她死了，他只能做回上官懿。
叶泠若敛了下目光，上官懿说的对，何必在意明天的事，今天快乐就够了。
他若真想杀她，她也改变不了。
“小娘子，一个人在这里多不安全，要不要本公子来保护你。”
又是一个无聊的声音。
叶泠若转过头，有些无语。
世风日下，凡尘中的人怎么都这么欺男霸女。
当然，这句话不是对着她讲的，而是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长得艳丽，又是一个人，自然惹来歹人的觊觎。
调戏她的男子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倒是与话本中的登徒浪子很贴合。
叶泠若一头栽在了上官懿的怀里，“好无聊啊，总遇上这种事。”
小念把耳朵一耷，盖住了耳洞，“我也很无聊，一点创意都没有。”
上官懿无动于衷，连正眼都不看一眼。
那女子挺有气节，神色冷漠，“请借过，我约了人了。”
说着，她抬步就要走。
那公子的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拦住了她的去路，让叶泠若更加无语。
动作都是一模一样，好像模仿。
“小娘子何必急着走呢，跟公子我乐呵呵多好。”
“走开！”
“哟，还挺辣的，公子我就喜欢这口儿，”尖嘴猴腮的男子一抬手，脸色立马猥琐起来，“把她给我带到满月楼去，我要好好请姑娘吃吃酒。”
叶泠若挺起了脖子，她看着两个大汉将那女子绑走，那女子一面挣扎一面叫喊，周围竟无人敢上前去管。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湖边，才有人敢讲话，“刘尚书的公子又祸害人家姑娘了，他上个月才逼死一个女子，真是作孽。”
“可不是，我看那姑娘要遭殃了。”
“走吧走吧，这种事不是我们这等小老百姓能管的。”
“听说巡案使要来了，都说此人十分清廉，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管它真假，跟我们都没关系。”
说话的人也渐渐走远。
叶泠若和上官懿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
“我想去救那女孩。”叶泠若真的无法作势不理。
她若出手，也不能在明处，所以刚才她没有出面，免得横生节枝。
“你要救她，”上官懿倒是没有这么好心，他一向不爱管别人的事。
“嗯，”叶泠若摇晃着他的手臂，“你帮我去救她吧，你出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她不是不能出手，而是怕暴露自己，偶尔对上官懿拍拍马屁也是不错的。
上官懿轻笑出声，“好吧。”
叶冷若抱着小念在一旁看着，那女子的房外有两个随从，为了不打草惊蛇，上官懿使了个法术，将满月楼的两间房对调了。
叶冷若光明正大地走进了那女子的房里，将那女子救了出来。
凡人觉得很难办的事情，上官懿不过掐掐手指就能办到。
那女子以为是叶冷若救了自己，对她千恩万谢，“小敏多谢姑娘相救。”
叶泠若很是喜欢这个小敏，觉得她为人豪爽，“没什么，江湖儿女，当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快走吧。”
小敏点点头，就此与她拜别。
叶泠若拍了拍手，刚想去和上官懿汇合，就见小念竖起了耳朵，“你快看，是那个张小姐。”
叶泠若一转头，果然看见张小姐带着两个丫环同现在满月楼。
“我想起来了，现在是戌时，她是来找上官懿的。”
她开始撸袖子，“我的男子也敢碰，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上官懿不在，叶泠若自然大展身后。
她施了隐身术，跟着张小姐进了满月楼。
此时满月楼花灯高挂，人声鼎沸，小二在前台算帐。
张小姐进来后，小二马上过来招呼，“张小姐您来了。”
“我要的房间备下了吗？”
“早就为您备好了，二楼左手第一间，绝对清静。”
她瞥了小二一眼，“刚才有人来过要房间吗？”她强调，“一个男的。”
小二以为她说的是刘公子，支吾道，“有，是......”
“真的来了，”张小姐的眼睛马上睁大，脸上桃花朵机开。
她拍着手帕对自己的丫环交待，“你们就在这儿等着，不许去打扰我们。”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一眼，垂头丧气地福了福气。
小姐在上面快活，她们在这里守夜。
实在命苦。
小念看若张小姐走进的那个房间，差点尖叫出来，“那不是刘公子的房间？”
被上官懿调包后，张小姐订的那间房就是小敏逃走的那间。
过一会儿，上官懿的法术消失，张小姐就会被换回到刘公子的房里。
嘿嘿，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