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本就漆黑一片,没有点烛,谁都看不清谁。
李公子一进来,感觉到房里有人,马上猴急地就扑了过去。
张小姐正在床上找人,他这一扑,她心中大喜,还抬手戳了下他的脑袋,“死鬼,看你刚才那副淡定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呢,还不是色急。”
李公子开始动手脱衣服,一刻都等不了了,“那不是有人在吗?不方便,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一刻值千金。”
说着,他光遛遛地爬上了床,“小宝贝,我来了。”
叶泠若和小念隐身在外面偷笑。
暖帐被放下,里面两个蠕动的身影扭来扭去,满嘴的淫词艳语。
小念突发奇想,“你不是想知道夫妻之间是怎么回事吗?去里面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泠若笑容一敛,微微蹙起了眉,她的确很想知道,但这样闯进去参观,似乎也不是太好。
春宫图是春宫图,那必竟是图。
隔着暖帐,不用看,叶泠若都觉得他们和自己与上官懿不同。
她摇了摇头,决定先不想这些。
一人一狐在月满楼外面站着,上官懿施完法术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儿漫漫长夜,叶泠若觉得有点困了。
可是她又想在这里看热闹,等上官懿回来。
她决定施个时间斗转术,让时间自己走快一点。
小念提醒她,“万一上官懿回来看见,他会怀疑你的。”
叶泠若站在外面,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没事,我小心一点,否则今晚我们就要这里挨冻了。”
小念觉得有道理,便任由叶泠若施展了法术。
她一施展法术,难免会泄露一些魔气。
双手结印,口中默念,瞬间眼前的景象都被飞起来一般,自己开始动了起来。
这只是视觉上的动,其实任何物体都没有动,动的只是时间。
小念在法术中睁大了眼睛,还尽心地帮着叶泠若侦查。
“上官懿来了。”
叶泠若收手松开结印,若无其事地向他招手。
上官懿一夜黑衣,从夜色中飞身而来时,警惕的目光还在向四周探查,衣袖翻飞,长发飘散,落地时,他急急向叶泠若走了两步,惹得衣袖还在微微飘动。
“有魔气,你没事吧?”
叶泠若抿唇笑笑,转移上官懿的注意力,挽上他的手臂,兴致雀跃地指了指楼上,向他讲述了一遍阴差阳错下的狗男女。
上官懿听得无聊,可见叶泠若讲得眉飞色舞,不由得扬起了唇角。
她无事便好,刚才他直觉有一股强大的魔气就在周围,他急急赶回,生怕叶泠若会有事。
可是,怎么会有魔气?
这世上难道还会有魔吗?
转了个目光,他马上皱起了眉。
东方升起了鱼肚白,天渐明。
他明明记得不过亥时,怎么会一下子天明了?
“兮月,你不觉得奇怪吗?刚刚不过亥时,现在怎么会天亮了?”
叶泠若赶紧打了个哈气,“不知道,我刚才坐在这里睡着了。”
她怕上官懿再问下去,先发制人道,“倒是你,这么久去了哪里?”
上官懿的眉心更重,却道,“我去给魂戒吸收一些日月精华。”
顺便探探里面的魔气。
他也没有多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魂戒里的魔气招惹来的。
此事以后再说。
凡尘间的百姓都起的早,早上起来还要准备一天的工作。
这会儿,百姓已经陆续来到了大街上。
月满楼是通宵营业,不打洋,里面的客人吃了一夜的酒,这会儿也走了出来。
但每个人的精神都不是太好,黑着眼眶,打着哈欠,仿佛没有睡饱。
上官懿更加狐疑。
叶泠若暗暗吐了吐舌头,以后她再也不用了,这凡间的百姓真是不经折腾。
楼上,响起了两道尖叫的声音。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你问我,我还要问问你呢?我明明约的是个美女,为什么会变成你这个丑八怪。”
“你才是丑八怪,你们全家都是丑八怪。”
叫骂声响彻天际,路过的百姓纷纷驻足,都抬头向上望去。
叶泠若扑哧笑了出来,“恶人自有恶人磨。”
上官懿不喜欢听到这些东西,他转过了身体,好像封住了自己的听觉。
天慢慢大亮,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围在满月楼的百姓也拥堵成墙。
这两个人在楼上就打了起来,张小姐身子胖,有的是力气,硬是让李公子从楼上踢了下来。
好在是二楼,不高,他**着身体摔在地上时,两名家丁马上跑了过来将他扶起。
他摔得全身都疼,还指着楼上大骂,“你个臭娘们儿,给我等着。”
他指挥着家丁,“去,上去把她给我抓下来。”
那两名家丁上了楼,把同样没有穿好衣服的张小姐给抓了出来。
张小姐肥胖的身体跟那两个家丁扭到了一起,硬是连踢带踹将他们踢下了楼。
张小姐的两个丫环也跑了过来,“小姐您没事吧,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小姐完全没有羞耻感,衣服在身上挂着,头发披散着,双手一插腰,非常有气势地吼道,“打,把他们朝死里打。”
那两个丫环接到命令,左右一旋首,看见只有桌椅。
于是抄起来就往他身上砸。
李公子跳脚道,“臭娘们儿,我跟你拼了。”
他也搬起了桌椅,一时间,满月楼的客人都跑了出来,里面乱成一团。
“巡案使大人到。”远处,一阵打锣打鼓的声音。
叶泠若回头一看,果然不远处有一队人,最前面的两个人还高举着‘巡案’的牌子,后面跟着两顶轿子。
轿子落到地上后,周围的百姓纷纷让开一条路,轿中走下来一个戴着官帽,眉眼正直的中年男子。
后面的轿子里也走出来一位姑娘。
“是那个叫小敏的姑娘。”小念认出了她。
叶泠若点头道,“原来她是巡案使的女儿,”她拉了拉上官懿,“她就是昨天我救的那个女孩。”
上官懿表示不感兴趣,只淡淡瞟了一眼。
巡案使一来,那两个人还在相互揪头发,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百姓都屏住了呼吸,谁都不知道这巡案使是真的清廉,还是走个过场,装装样子。
小敏指着李公子道,“爹,昨天就是他绑架我的。”
她旋首看见了叶泠若,还微微一笑。
叶泠若对她也阖了下首。
算是打过招呼了。
巡案使严肃道,“把这两个人给我带走,我要亲自审问。”
几个侍卫走过去,把张小姐和李公子手绳子绑了起来,拉着他们时,还在相互踹。
巡案使对百姓温声道,“今天我要亲自审理张家和李家,如果大家信得我,可以到堂前听审。”
“真的吗?不会我们去了,会被打出来?”
“应该不会吧,我看这个巡案使还挺清廉的。”
“那我们去看看吧。”
小敏的目光也定在叶泠若的身上,她走了过来,“这位姑娘,感谢你昨天救了我,不知你能否去为我做个人证。”
叶泠若笑道,“当然没问题。”
公堂上,上官懿本来不想来,但他也是受害者,最后只得被叶泠若给拉了来。
堂下,跪着张小姐和李公子,还站着张员外和李大人。
两个人开始时都趾高气昂,互看不顺眼。
张员外代表的可是当朝宰相,李大人也是尚书。
他们自认有靠山,并不是多怕巡案使。
百姓又都不肯讲真话,无人出来告状,堂上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这时,叶泠若站了出来,“我昨晚亲眼看见李公子绑架小敏姑娘,是我到满月楼把她救出来的。”
她冷眸扫过周围的百姓,“你们这样沉默,等于包庇,与他们是同罪,如果查出张员外和李大人有不法之事,你们都难逃干系。”
小敏挺身站了出来,与叶泠若站到了一条直线上,“不错,我爹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带着皇上御赐的宝剑而来,可先斩后奏,如果你们不说实话,事后查出,你们都要掉脑袋。”
百姓一听都躁动起来。
虽说他们怕张员外和李大人,但他们更怕掉脑袋,万一这巡案使是个清官,真的追查到底,那他们岂不是真的包庇罪人。
下面在低语交谈,百姓都拿不定主意。
叶泠若还想讲话,上官懿拦了她一下,目光一点,让她稍安勿躁。
她轻轻点了下头,她相信上官懿有办法。
上官懿双手负背,对公堂上的巡案使淡声道,“为何不把张小姐和李公子一并带上来。”
巡案使一阵为难。
小敏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两个人都是一副恨不能杀了对方的样子,恐怕一带上来会咬个头破血流。”
他们咬死对方,这案子就更加没法审了。
上官懿哼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尽管带上来便是。”
小敏有些为难,叶泠若对她点了点眸,“听他的吧,不会错。”
小敏相信叶泠若,转身差人把张小姐和李公子带了上来。
这两个人就像她说的一样,相互拉扯着对方的头发,又是脚踹又是手抽,仿佛黏在了一起。
“明儿,你怎么弄成这样?”
“小红,你怎么衣衫不整的,成何体统。”
张员外和李大人想上前去把他们拉开,谁知怎么拉也拉不开,还把他们甩到了地上。
“臭婆娘,丑八怪,跟你上床,真是脏了我的眼睛。”
“臭流氓,王八蛋,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恶心死我了,今天我就咬死你。”
“你咬我,那我也咬你,要死一块死。”
堂下的百姓都掩着唇在偷笑,却是谁都不敢出声。
巡案使抚着额头,太阳穴微微发胀,惊堂木拍下,“都别吵了,谁是原告,谁是被告。”
“我是原告。”
“我才是原告。”
“去你的王八蛋,我才是原告,我要告他逼良为娼,强.□□女。”
“去你的丑八怪,我要告你强抢良夫,逼人跳河。”
“我逼人跳河,你上个月才逼死了一个良妇,当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子破事,谁不知道。”
“你的事就好了,整天打扮得像公鸡一样,看见帅哥就想扑过去,谁不知道你想男人想疯了,抢人老公,逼人跳河。”
“你长得像猴子一样,尖嘴猴腮,见美女就走不动道儿,提不住裤档管不住种子,多少女人被你玩.弄过。”
张员外和李大人一听,双双瞪起了眼睛,赶忙过去想捂住他们的嘴。
可是这两个人一看见有手过来,直接开咬,把张员外和李大人咬得血肉模糊。
叶泠若和上官懿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堂下百姓一听这两个人自己相互揭了老底,都一窝蜂地跑了上去,争抢着状告李家和张家。
这个堂足足升了一天一夜,告状的百姓数不胜数。
把师爷都给累坏了,罪状记了整整一个厚本。
张员外和李大人也没有刚才的气焰,都手缠绷带跪在堂下,耷拉着脑袋低声懊悔。
巡案使奉天巡视,断案迅速就是快。
审出张家和李家逼死人命不少十几桩,还有的是想走漏风声,让人暗地里杀害的。
巡案使当下便斩了张员外和李大人,没收张家和李家的全部财产。
宝剑一出,所有百姓都欢呼雀跃起来,张员外和李大人瘫在了地上,还没被问斩就先嗝屁了。
张小姐和李公子也不撕了,都吓傻了,一个劲儿地哆嗦,宛若筛糠。
巡案使想了想,目光一瞥上官懿,可能觉得此人不简单,开口询问道,“这位公子,你觉得本官司应该如何判这二人?”
上官懿略抬着下巴,狭长的眼眸带着几分玩味,“君子有乘人之美,大人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叶泠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乘人之美?
巡案使却是听懂了,当下宣判,“既然你二人已有夫妻之实,就判你们沦为庶民,结为夫妻。”
张小姐和李公子都挺起了脖子,一双惊魂般的眼睛比死还要可怕。
“大人,我不要嫁给他。”
“我也不要娶她。”
“那你们是想被斩?”
......
小念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上官懿可真是够坏的。”
让这两个人结为夫妻,天天撕逼吗?
叶泠若却觉得大快人心,他们不是整天欺男霸女吗?
简直天生一对,他们不结为夫妻,都对不起天下的少男少女。
案子结了,小敏专程拿了礼物送给叶泠若,“这是一张游船的票,送给你们,夜游河晚上的风景很好,只是价格相对贵了些,一般的百姓都游不起,我看你们十分恩爱,想必一定会喜欢。”
叶泠若拿着船票,向小敏道了谢。
他们想游河,什么时候都可以游,根本不需要船票这么麻烦。
九重天的银河,月幽有冰河,游起来都很美。
但人家的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拒绝。
船票当天有效,晚上的时候,上官懿带着叶泠若登上了夜游河。
河上十里花灯,虽没有神仙般的境界,但也算是人间美景。
小敏说的不错,这种二层的船一般百姓真的坐不起,他们上船后才发现,整条河就只有他们这一艘船。
叶泠若却是喜爱这船的设计,上面甲板可以喝喝小酒,赏赏风月。
下面的卧房豪华,睡觉也很舒服。
她在房里参观,上官懿在二层甲板上观天,手里的魂戒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他一直让魂戒吸收日月的光华,魔气也提炼得差不多了。
就今晚吧,免得夜长梦多。
他转头看了眼下面的叶泠若,目光微微一垂。
世上皆说上官懿心狠,他是狠,他不狠别人就会对他狠。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心狠手辣,对谁都不能心软。
曾经苍茫的岁月里,唯有她给过他极致的关爱。
他认定的人,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即使他的确有些不忍心杀林兮月,但他还是要这么做。
楼下,叶泠若端着酒菜上来,“要不要喝一杯。”
上官懿笑笑,二人在甲板上坐下。
天上的月亮半圆不圆,说玦不玦,但月色明亮皎洁,照在河面上,泛起一层磷光。
叶泠若依靠在上官懿的怀里,望着月亮问他,“你今天为什么不杀了那两个人。”
上官懿嗜杀,这真不像是他的作风。
上官懿饮了杯酒,轻轻哼笑,“上辈子不成冤家,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他们这个样子比死了更难受。”
叶泠若身体一僵,突然抬起头问他,“上官懿,你上辈子是我的冤家吗?”
上官懿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嘴唇贴在了她的额心,轻轻一吻,“或许是吧。”
叶泠若在他怀里愣了愣神,略略叹息,“上官懿,我是真的想跟你一直生活下去,我对你付出了全部的感情,也希望能得到你全部的感情,”她慢慢抬起了眸,看着他的下巴,“你懂吗?”
上官懿轻轻笑着,把她抱得更紧,“我懂,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叶泠若从他怀里抬起了头,仿宛星河般璀璨的目光闪动着河水的涟漪,她动容地问道,“真的?你,喜欢我。”
上官懿蜷起了一条腿,将戴着铁手套的手臂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声音比月色还要温柔,“傻瓜,我当然喜欢你,否则我干么要娶你。”
叶泠若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坨红,她咬了下唇,唇角抑制不住地溢出了笑容,全身的血液都在狂热的奔涌。
她重新抱住他,心里如小鹿乱撞般跳个不停。
上官懿拿起了酒杯,“月色这么好,我们应该好好喝几杯。”
叶泠若笑睨他一眼,“不是说不让我喝酒?”
“跟我在一起时可以。”
叶泠若深吸了口气,觉得上官懿今晚愈发撩人。
他在月色下,也没个正经的坐姿,半躺半撑在甲板上,任凭长发散落在甲板上,衣服的领口也被敞开一大片,露出了他紧实白皙的胸膛。
现在还一面喝着酒一面看着她邪魅地笑,让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喝了几杯酒,叶泠若觉得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的脑袋开始晕胀起来。
眼前的上官懿朦胧中带着几分柔和,慵懒中带着几分邪魅。
他看着她,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双手将她抱起,“你喝醉了,我们去休息吧。”
叶泠若是不会醉的,她现在没醉,但她却也没反对,因为她很想回到床上,紧紧地抱着他。
她被床上的那一刻,上官懿的身体也压了上来,他在她耳边小声安抚道,“别怕,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叶冷若的呼吸全乱了,她双手紧紧地拽着上官懿的手臂,迷乱而痴缠中,她还在不着边际地想: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同房。
她一直都理解错了。
河面的风在耳边小声地逞凶,时不时地吹打着船只轻轻摇晃。
叶泠若直没有睡着,听着上官懿平静的呼吸,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她觉得有点可笑,上官懿已经给了她承诺,她还是想着上官复的话。
夜已经深了,她在心里轻叹口气,笑自己神经过敏。
闭上眼睛,正准备入睡时,旁边的上官懿动了一下。
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听着旁边的动静。
上官懿应该是从床上起来了,但并没有下床。
这一刻,叶泠若的脑海里却是盈玉杀死潭澈的一幕。
如此的相似,她紧张地全身僵硬。
她在心里默念: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当她感觉到眼前有一道光芒闪过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