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该到了姜婠的生辰,不知是上官懿的授意,还是盛林实在不想上官懿整天劳碌奔波,他趁着姜婠生辰之事,向九重天仙君请辞。
叶泠若这才得以离开万灵谷。
只是这寻找魔气之路,看来还遥遥无期。
尘觅流浅中,依旧是隆冬时节,下了马车,小佩便给叶泠若披上了棉袄。
不远处,一个小丫环福身道,“奴婢小喜,是新来服侍帝君的丫环。”
叶泠若只觉身旁的小佩抖了一下,目光惊讶地看过去。
她亦抬起了头。
眼前双八模样的小丫环长相艳丽,圆眼丰唇,身材婀娜,虽穿着丫环服,但举手投足般尽现妩媚。
她福身时,还时不时地用眼角勾着上官懿。
这哪里是什么丫环,分明是个狐狸精啊!
上官懿睐了她一眼,越过她,径自往里走。
盛林犹豫了下,拱手问道,“帝君,再过几日便是姜姑姑的生辰,按照往年的惯例,尘觅流浅都会设宴,不知今年是否还是如此?”
姜婠名义上到底是上官懿的师傅,她过个生日,自然大铺大张一番。
不亚于上官懿的新婚宴。
上官懿每年也不会出席,任由她折腾,“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叶泠若跟在他身后,必竟现在是一谷的主母,这些下人的事情她总要讲话。
她吩咐道,“盛林,先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然后,留在我房里侍候吧。”
上官懿身边的丫环很少,就一两个负责给他打扫房间的,他一向只有盛林跟着,对于女人,他是真的不太上心。
她也是为了小喜好。
这丫头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收敛一下心思,这等勾.引的眼神,谁都看得出来。
她真怕上官懿一个不高兴,把这个小丫头给赶出尘觅流浅。
小喜一讶,口没遮拦道,“奴婢是来侍候帝君的。”
“大胆,帝后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还敢顶嘴?”小佩一反常态地训斥了她。
叶泠若觉得有趣。
小佩自从来了她身边,几乎不怎么讲话,只有在叶泠若叫她时,她才来服侍,不招她时,她便不露面。
也不知道是鬼祟地跟着她,还是真的不想锋芒毕露。
虽说是姜婠的人,她还觉得小佩挺有分寸。
这是她第一次见小佩发脾气训斥人。
小喜嘟了嘟嘴,很不高兴地低下了头。
看着已经走远的上官懿,盛林没有跟着,反而十分听叶泠若的话,对小喜威正道,“别愣着了,走吧。”
小喜牵强福身,有些生气地跟盛林走了。
小佩目视着她的背影,小小的眉头紧锁。
叶泠若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问,有时候一个人不想说的事情,你再问,她也会找各种理由。
她抱着小念,转身回了房间。
小念的狐狸眼一翻,没好气道,“那个小喜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得小心点。”
叶泠若犹豫了一下,“有这个必要吗?”
她不认为上官懿会和小喜怎样。
不过是小女孩情窦初开,一厢情愿罢了。
小念经验老道,“以我的直觉,这个小喜有可能会干出十分劲暴的事,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勾.引上官懿,和你争宠。”
叶泠若若有所思。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叶泠若便去了上官懿的房间,半路,她看到熟悉完环境回来的小喜和盛林。
盛林还不忘严肃地警告她,“帝君的房间,你能不去就不去,你是新来的,又不懂规矩,别惹得帝君不高兴。”
小喜低着头浅浅应下。
盛林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转身走人。
小喜在他走后,狠狠地踹了脚地上的石子,目露凶气,好像要杀死谁才能解气一样。
这时,小佩见四下无人,这才飞快地跑了过来,“小喜,你怎么来了这里?谁让你来的?”
原来是认识的。
叶泠若站得距离他们不远,此时又把身体往旁边的一处树丛里缩了缩。
小念揭穿道,“你要偷听?”
“嘘!”不偷听怎么知道她们的关系。
小念摇了摇尾巴,也竖起了狐狸耳朵。既然要偷听,怎么少得了它。
小喜一见小佩,更是不悦,还推了她一把,“不要你管,你来这里,不也是为了当帝君的女人吗?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我比你长得漂亮。”
“我没有,小喜你误会了,我才不想当帝君的女人,相反,当他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我比你清楚,以前那些勾.引他的女人,都被他处死了。”小佩语气焦急,是真的在关心小喜。
“我不信,”小喜拔高的音调,尖锐刺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妒忌我,就因为你娘死了,你爹喜欢上了我娘,他们不待见你,只喜欢我,所以你一直希望自己出人投地,希望你比我过得好。”
听到这里,叶泠若一下子明白过来,其实小佩跟小喜也属于真假千金一类。
小佩的娘亲死后,她爹就娶了小喜的娘,所以喜新厌旧,自然不会在意小佩。
她的性格寡言可能跟这个也是有关系的。
相反,小喜被宠惯了,骄纵任性。
叶泠若听得出,小佩是真心劝告小喜,但小喜并不领情。
“不管你怎么想,我是为了你好,从名义上,你到底是我的妹妹……”
“我才不要做你的妹妹,我是当帝君的女人,”她轻哼了一声,“我长得比你漂亮,那个帝后也不过如此,我就不信,帝君会看不到我的美色。”
小佩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劝无意,“帝后让你侍候她,你就先去侍候她吧,帝后这人并不难侍候,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来问我。”
“猫哭耗子假慈悲。”
叶泠若偷听完,也和小佩一样的动作,慢慢叹了口气。
月幽谷的女子,有多少人想当上官懿的女人。
偏偏只有她成功了,想想自己虽没有锦鲤气运,但也是十分幸运的。
她是不是应该好好把握住这个人人都想得到的男子?
一面思考一面转身。
“上官懿!”
小念踩了下她的脚,叶泠若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撞到了前面的人。
小念默了,缩起尾巴跑走了。
你自己收拾烂摊子吧。
叶泠若恍惚地抬头,也讶了一小下,“帝君?”
怎么在这儿碰上上官懿了?
上官懿本想去找她,结果走到半路,竟看到小佩和小喜在讲话,而叶泠若则躲在一旁偷听。
他挑着眉就走了过来。
堂堂帝后,居然偷听?
“你在干什么?”他眼角是难掩地刁难,想听听她会怎么说。
没想到,叶泠若如实如说,“偷听她们讲话。”
上官懿……
没见过偷听还能这么光明正大的人。
“偷听?你?”
叶泠若点了点头,没觉得有什么羞耻,“对呀,我想听到我听不到的真相,就只能偷听。”
她可是魔女,从不按常理出牌,也不觉得偷听无耻。
只要于她有利的事情,她都会做。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上官懿哼笑一声,他一直知道叶泠若很直爽,但这么不光彩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反而是天经地义,“那你听到了什么?”
叶泠若抿了下唇,十分同情地看着他,“我听到她想勾.引你。”
在她的眼中,上官懿就是一条鱼,有无数人想要下铒。
看似团宠,实则可悲,但凡被钓了上来,就会被剥皮去骨,精尽而亡。
同样,鱼肉鲜美,多食也会伤身。
上官懿唇角弯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你说谁想要勾.引我?”
他眼眸狭长,睨着她时,眼底闪过一道微弱的愠怒,金芽帝钿随之一暗。
叶泠若有些想笑,堂堂狐帝却偏偏不喜女人,看意思还十分厌恶,传出来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
她踮起脚尖凑进了他的耳朵,声音故意轻糯道,“你说呢?”
上官懿身体正了过来。
少女正用一双含笑的目光在睨着他,分明高傲,一挑一睨间,竟拉出了一根细细的藕丝,粘在他的心尖上。
让他不由自主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胸贴着胸,她的身体温暖,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她小巧的唇上。
叶泠若迅速抬起头,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从他的手臂下面钻了出去。
上官懿一愣,再回头时,少女转眸对她轻轻一挑,笑意盎然,然后像只蝴蝶一般翩然飞走。
上官懿深深吸了口气。
目光一寒,他抬起魂戒,抬手轻轻抚摸上去。
这些魔气还是不够,等找齐了这些魔气,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可恶的女人。
竟然敢挑.逗他?
她是这样鲜活,这样美好,而他却想要扼杀她。
想到这些,上官懿甩了甩头,依然墨黑的眸重新扬了起来,转身走回了自己的书房。
晚上,叶泠若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备了一些首饰,打算亲自送去给姜婠。
到底她是长辈,叶泠若也不想别人说她仗着帝后的身份,不尊重帝君的师傅。
这个帽子,她还不想戴。
她带着小佩,在傍晚时分去了一趟姜婠的府邸。
她有意无意地问道,“小喜那丫头呢?”
小佩知道她是有意一问,便含糊其词道,“她初来乍道,不敢轻易服侍帝后,等调教好了,再让她来服侍。”
回答得相当完美。
叶泠若含沙射影道,“你处处关心别人,别人不见得在意,与其如此,还不如不关心。”
睨了小佩一看,“听得明白吗?”
叶泠若做人分明,对她好的人,她也一样会对别人好。反之,对她不好的人,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小佩讶异地抖了下唇,赶紧垂下眸,弱弱地点了下头。
她并不奇怪叶泠若知道她和小喜的关系,但奇怪她居然在安慰自己。
快要走到姜棺府邸时,叶泠若看到林婉仪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似乎比前几日更加有自信了。
林婉仪看见她,面显欣喜,忙过来请安,“帝后。”
叶泠若不明白就要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尘觅流浅,无召不得进入。
林婉仪本来告诉自己不用惊慌。
但她看见叶泠若警惕的目光,带着越来越端正的主母架式,没来由地心里哆嗦了一下。
她强迫自己要开心地笑出来,“回帝后,我本是想来看望帝后,不巧撞到了姜姑姑,她念在我们姐妹情深,就把我留了下来,陪着妹妹。”
这句话倒是滴水不漏,只可惜,叶泠若又不是三千岁的小毛孩,会信她才怪。
林婉仪攀上姜婠,她倒不奇怪了。
她身边的人,林婉仪都要收为己用。
除了上官懿,还没有一人幸免。
叶泠若轻哼了一声,反倒转头教育起小佩来,“看到没有,这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道理。”
说完,越过林婉仪,根本不搭理她。
小佩看了眼站在原地怔愣的林婉仪,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卑微了,而叶泠若却活出了她原来想要的方式。
叶泠若从姜婠那里出来。
这一次还好,姜婠没有给她好脸色,但也没有为难她。
她送了礼物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小念从远处飞跑过来,看来是很急。
“不好了,小喜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我刚才看到她进了帝君的房里。”
叶泠若目光一紧。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让她难受,就算知道上官懿不会和她怎样,但眼前总是出现他们站在一起的不和谐画面。
握了握手掌,她觉得自己无法做到不闻不问。
既然无法做到,那就敞亮地去看看吧。
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小佩,走去了上官懿的房间。
到了那里,果然情况十分糟糕。
上官懿,还好,他端着书,眼睛始终埋在书里,脸上半分颜色都没有。
但是小喜,全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
呵,这个女人,竟然连半分耐性都没有。
今天第一天来,就想以这种方式做上官懿的女人。
脑子果然病得不轻。
上官懿看小喜,不过是看一堆腐肉,这世上能让他动心的女人已经不在了,其她的女人他根本懒得看一眼。
所以当小喜进来脱衣服时,他便任由她脱。
是真的漠视这一切。
直到把他惹怒了,今晚这尘觅流浅又会多一缕冤魂罢了。
若不是叶泠若的到来,上官懿根本不会抬头。
这会儿,他难得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叶泠若分明是来捉.奸的,一进门连他都不看,冰冷的眸子斜斜地睨着小喜,不像要吃人,倒像要活活把她给冻死。
至于小喜是个什么狼狈样儿,他懒得看。
他握拳轻咳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叶泠若想都不想便道,“我想吃合欢糕。”
上官懿愣住。
少女气度端正,目光不闪不躲,白色的棉袄在烛光下跳动着金黄的光芒,若不是她的语气夹杂了一丝娇嗔的味道,他真的以为她为了合欢糕而来。
小佩正忙着给小喜披衣服,看着蜷缩在角落里涩涩发抖的小喜,她跪下来求情道,“帝君,小喜是新来的,她不懂规矩,还望帝君帝后饶恕她。”
磕了三个响头,小佩还拉着一旁的小喜,让她赶紧磕头求饶。
上官懿看着叶冷若,莫名心虚,“后宫的事交给帝后处理吧。”
小佩伏地抬头看向叶泠若,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叶泠若痛快道,“把她赶出尘觅流浅,永不再踏入这里。”
“谢谢帝后谢谢帝后。”小佩拉着已经被吓坏的小喜,磕头谢恩。
上官懿从书桌后面走到她面前,唇边一抹不冷不温的笑容,“真的要吃合欢糕?”
叶泠若瞥他道,“我生气了。”
上官懿僵硬地看了她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句话,弄得堂堂狐帝竟然脸上浮现出了一层微愠的薄红。
叶泠若又认真道,“我吃醋了。”
不可以吗?
上官整看着少女无比认真的表情,眸光越来越淡,他一只手掐住了叶冷者的下巴,冷笑道,“别挑战我的底线。”
叶冷若打掉了他的手,瞪着他道,“既然如此,你娶我干什么?”
就为了找一个相似的女人看着解相思之愁?
再一想,这怨得了谁,当初是她自己用这个理由嫁给了上官懿。
思及此,她默默垂下了眸,一言不发地转身。
身后,上官懿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会儿我做好合欢糕给你送去。”
叶泠若抿了下唇,转头飞奔进上官懿的怀里,狠狠地抱了他一下,然后才转头跑走。
上官懿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背影,心尖莫名有些烦躁。
三日后,是姜婠的生辰宴,月幽谷各家族族长都前来贺寿。
听说姜婠今年两万八千岁,比叶泠若还少了两千岁。
寿宴如火如荼地举行,又是歌舞又是敬酒,场面一度十分喧闹。
上官懿难得带着叶泠若出席,姜婠有些兴奋地勾了下唇。
“你们看,帝君和帝后多恩爱,要不了多久,狐族该有一个小公主或小王子了。”
“可不是,谁说帝后的出身不好,好歹是咱们狐族的第一美人。”
“帝后穿着这件白色的棉袄,真是越来越美丽,真是帝君的福气啊。”
虽说是姜馆的寿宴,但大家的目光还是在叶泠若的身上。
她在上官懿的监视下饮了一杯酒,看着对面的赵乔,又多了几分兴趣。
怎么他们又见面了?
赵乔对她颌了下首,便转过了眸。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卫,神色慌乱,“帝君,我们刚才在湖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好像是前两天新来的那个小喜。”
叶泠若一愣,她身后的小佩失礼尖叫出来,“不可能。”
乐队舞蹈都停了下来。
尘觅流浅不允许私自杀人,死人这种事并不是小事。
曾有人杀了人,被判了魂飞魄散之刑。
姜婠来了精神,马上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侍卫犹豫了一下,支吾道,“在她的手心里,有一个,一个\'月\'字。”
月,林兮月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