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若一愣，“好处？”
上官懿向前走一步，身体抵在叶泠若面前，微微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叶泠若的耳贝上，声音带着磁性的蛊惑，“你说呢？”
她全身一抖，本应该一把将他推开，可是叶泠若却觉得身体有些发虚。
她斜了他一眼。
他轻佻地笑眸在下一秒慢慢蹙起，似是感觉出了什么，越过叶泠若飞身出了魔地洞天。
叶泠若的心跳很快，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跟在上官懿身后也飞身而出。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西枉山，此时山上的魔气已经如浓烟般滚滚。
地上清晰可见妖类的骨骸，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山上的树木变得干枯，树叶焦黄，山石断成碎块，魔气过境，同有一个生物可以存活。
叶泠若正在讶异时，听上官懿道，“将西枉山先封起来。”
叶泠若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结了屏障先将西枉山团团围住。
至少先不让魔气泄露出去。
她看向上官懿。
少年虽然黑肤浓眉，但目光犀利沉着，完全不像精灵那般不修边幅。
上官懿只沉吟了一秒，便叮嘱叶泠若，“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
“不行。”叶泠若拉住他。
现在魔气如此浓厚，必定是千目钟出了问题，他一个人上去恐怕应付不了。
上官懿抬手拍了拍她拉住了手背，轻笑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他也是担心，必竟现在精灵的修为不够，硬闯上去，魔气太重，他也怕自己被侵蚀。
于是，他给自己捏了一个屏气诀。
虽然不能太长时间屏息，但足够了。他只是想去看看千目钟的情况。
如果千目钟真的出事，那他还得早做打算。
叶泠若生气，这人不过芝麻绿豆大点的修为，也敢擅自使用屏气诀？
不要命了。
“还是我上去，魔气伤不了我。”
“不行，”上官懿语气不容置喙，“就因为你是魔身，如果魔气认主，到时候六界都难容你了。”
叶泠若低眸想了想。
精灵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她不能和魔气有半点关系，否则她在六界就再难立足。
可是眼下，西枉山不能封一辈子，总得想办法将魔气化掉。
上官懿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膀，“相信我，不用担心。”
短短几个字，叶泠若抬起头时，竟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他眼中的温暖与自信，给了她足够相信他的勇气。
“那你要答应我，只是上去看一下千目钟的情况，绝不能擅自行事。”
他觉得好笑，“魔君大人，现在就算我擅自行事，我也没有这个能力。”
叶泠若眨了眨眼，不知为何，突然就脸红了。
但让他使用屏气诀，她还是觉得妥，万一撑不到回来，他就没命了。
她深吸了口气，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脚尖轻轻一抬，闭眼覆上了他的唇。
上官懿怔住，随后他感觉她的气息灌进自己的口腔里，清甜如甘泉。
他慢慢闭起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摁住了她的头，唇瓣蠕动了一下。
他要她的气泽，更想要她。
叶泠若猛地推开他，捂住自己的嘴，死死地瞪着他。
她在给他渡气，他在干么？真是死性不改。
上官懿只是点到即止，他还不想用这副身体要了她。他拍了拍她的脸蛋，声音轻哄道，“等我。”
说完，他掀起自己的衣袂，转身一头钻进了树林里。
叶泠若在原地愣了半晌，这两个字，仿佛魔咒般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曾经也有一个人跟她说过‘等我’，但到了最后，她什么都没有等来。
轻叹了口气，周围的风有些萧瑟，想到这些魔气是父亲留给她的，却冷得可怕。
她环住了自己的胸。
她这一生，其实都是父亲强加给她的，她没得选择。
她的心性淡薄，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不过求个舒适，求个自在。
却偏偏她从来没有自在过。
她欠上官懿的，上官懿欠她的，早就想好在溪风月那一世彻底了结。
从此他们两不相欠，各安天命。
上官懿得帝位成上神，是他应得的，凡事不问过程，只问结果，以他的睿智和手腕，的确当得起狐帝。
而她呢？
是否从此以后，就要香消玉损。
魔气不化，她早晚葬身于此。
*
上官懿来到山上，看到的是千目钟倒塌，魔气早已逃蹿而出。
他记得林兮月那一世，自己也曾毁过千目钟，及时把魔气收到了魂戒里。
所以他早一步把精灵体内的魔心要了过来，这样一来，他就能控制魔气和魔心。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如今魂戒不在他手上，魔气已经四溢，这的确不好办。
想要将魔气招回，除了叶泠若的魔体外，就是他的魔心。
只是这样一来，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魔气附身。
可若他不这样做，那魔气势必会找到叶泠若。
冥想间，身后蹿出来一只妖虎。那妖虎看来也被魔气折磨得皮开肉绽，全身都是血，连老虎的眼睛里也在往外流血。
越是这样，它越是发了疯般横冲直撞。
上官懿捏了个诀，但他的修为不够，这诀竟然治不住疯虎。
它朝着上官懿就咬了过来。
上官懿的肩膀擦过虎牙，被划了一道深深的血口，他拾起地上的一道树枝，飞身插进了疯虎的心脏里。
它嘶吼一声，两个前爪用力向上官懿的身上一抓。
他的衣服被疯虎抓成一条一条，血肉模糊。
上官懿撤身后退几步，扶着枯树，吐了一口鲜血。
那疯虎轰然倒地，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上官懿怕这里的声音惊动下面的叶泠若，他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往下走。
他伤得重，怕支撑不住精灵的魂魄，他要马上赶往月幽谷找精灵。
*
上官懿从上面下来时，把叶泠若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他的伤不像是魔气所致，倒像是被野兽所害。
“我们先回去，”他紧抓着她的手，“回月幽谷。”
“月幽谷？”叶泠若皱了下眉。
精灵的修为浅，上官懿终是没有撑下去，支撑不住倒地。
他体内，属于上官懿的灵魂飘了出来。
叶泠若的眼睛慢慢睁大，难怪她觉得这个精灵奇怪，原来他竟和精灵调换了灵魂。
这可是禁术。
她一面生气，一面将上官懿的魂魄收进掌心，带着他离开了西枉山。
要说最倒霉的要属精灵，魂魄换回来后，精灵重伤，一直晕迷不醒。
上官懿则是一身清爽，脸色比之前看上去更加红润，都胖了一圈。
盛林无语，“难怪我觉得狐帝奇怪，这段日子一直在吃，什么好吃他就吃什么。”
叶泠若默了，不胖都怪。
上官懿看着自己一身紧实的肌肉都能抖出肥油来，脸黑成一片。
大概觉得应该让精灵伤得再重一点才对得起他。
叶泠若有自己的打算，这件事不能让上官懿掺和进来。
这个人，虽为神，但邪的很，他不知道会用什么办法解决此事。
而且，上官懿如今的地位，是他辛苦争来的，烟萝有一句话说的对，她不能毁了上官懿。
她送上官懿的魂魄回来，可是精灵伤得重，她带不走，只好拜托上官懿，“精灵就拜托你了，你自己惹得祸，你自己收拾吧。”
说完，她转身要走。
上官懿拉住她，给了盛林一个眼神。
盛林领会，这是让他退下去，不能看狐帝追女人。
盛林一走，上官懿语气低了下来，“原谅我，泠若，我们重新来过。”
叶泠若动了动手臂，不想让上官懿碰自己，“重新来过？上官懿，你以为看戏吗？曲终人散还可以再看一遍？”
上官懿绕到她面前，明亮的黑眸没有半分妥协，“曲终人散有时候也能柳暗花明。”
叶泠若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硬起心肠甩开了他的手，“没有柳暗花明了。”
如果魔气化不掉，她将会跌入万丈深渊，哪里还有什么花明。
转身的瞬间，她觉得眼中酸涩，咬了咬牙，酸涩感顺着喉咙流回了心里。她蓦地转过身，眼中染上了一层涟漪的怒意，“上官懿，我恨你，你听好，我恨你，永远都恨你。”
上官懿两腮紧紧住，眉心不信地拧了起来，“你说过你爱我的，说过要永远陪着我，你说过的。”
他抓起她的手臂，大声质问她，“你说过等我变成人形你就会嫁给我，你忘了吗？”
最初的最初，就因为这句话，上官懿不惜摧毁林兮月，不惜修炼邪术，不惜释放魔气，就为了就这句话，他等了三世。
可恶，她怎么能忘？
“你可以恨我，但你说过的话不能不作数。”
叶泠若挣了几下，发现挣不开，她另一只手用力打在了上官懿的胸口，硬是将他打出了几米远。
上官懿忍着一口滚动的血，抬起痛苦的眸。
他突然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不能让她离开，当年他是如何对付溪风月的，现在就要如何对待她。
把她囚禁起来，让她成为自己的禁.脔。
他的目光越睁越大，心中的这个想法也就越深刻。
叶泠若见他没有再往前，便真的转身想离开了，可是她刚一转身，上官懿就一掌劈向了她的脖颈。
他将她抱在怀里，喃喃道，“别怪我，我不想你离开。”
这一刻，上官懿好像受伤的小兽，他不得不承认，别人如何摧残他，如何想他死，他从没有感觉。
可是当他想要得到一样东西而得不到时，他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变态的情绪。
要么拥有，要么彻底毁掉。
这也是当初他对溪风月的想法。
可到头来，他又拥有了什么？
月幽谷下起了纷纷攘攘的小雪，冰冷的雪花飘到他的脸上，他抱着叶泠若，将她护在怀里。
雪越下越大，上官懿就这么抱着她站在雪中。
他的眉上眼睫上，都被雪覆盖，冻得发紫的唇紧紧抿着。清俊的脸颊如雪同色，纯洁而又孱弱。
盛林来时，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了。
他不知道上官懿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当下一阵感喟。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狐帝，九重天众神已经赶往了西枉山。”
魔气泄露，叶泠若的屏障支撑不了多久，九重天一定会发现。
上官懿终于动了一下，碰掉了眉上的一层雪，“我知道了，”他交待盛林，“看好魔君，别让她出月幽谷。”
盛林为难，“狐帝，这不太好吧？”
魔气关乎着魔族的崛起，天君一定会追问叶泠若，这个时候上官懿把她藏起来，岂不是包庇。
上官懿没有讲话，抱着叶泠若回了房里。
怕她逃跑，居然还喂她吃了一些晕睡的丹药，做完这些，他在叶泠若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睡梦中的少女有如未开的花蕾，美好而又懵懂。
他抽身而出，走之前，又告诉盛林，“如果我一去不回，月幽谷暂由魔君代管。”
“啊？”盛林惊呆了。
上官懿一路飞向了西枉山，到那里时，九重天各路神君都已经到了，连东岳都惊动了。
他没有与他们汇合，而是飞到了西枉山的山顶，望着下面攒动的人头，空气中流动的魔气。
天上的云诡谲多变，连太阳被躲避了起来，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景象。
西枉山离凡间最近，魔气一旦过境，遭殃的首先就会是人间。
他抬手捂了下心口，那里正跳动着一颗心脏，在心脏的旁边，还有另一颗心脏。
上官懿手掌一吸，将另一颗心脏从心口吸了出来，一颗黑红色的心，跳得强劲有力。
正如当年的魔尊，不甘顽强，到死还留下了自己的一口气一颗心。
魔心一出，顿时天上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空气中滚动的赤红色气体，像恶鬼扑食般向着魔心而来。
大雨倾刻落下，而雨中流蹿的竟是追随着魔气而来的成千上万的邪祟之物。
魔气沾染了邪物，会变得魔性更强。
那颗魔心逐渐膨胀成了婴儿的脑袋般大小，上官懿全身湿透，屹立在山顶，听山腰上有人指着他喊，“你们看，是狐帝。”
上官懿端着那颗魔心，脸上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仿佛在洗礼属于他的过往。
他颤抖的手慢慢摁向了自己的胸口，那颗魔心瞬间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大雨未歇，下得朦胧如薄纱，可是还是有人看到了，上官懿的眼睛变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