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彤最近清闲得很。
倒不是说没有案子要她帮忙了。自己毕竟在医鉴科名下,知道她有技术的人不多,况且二爷最近也没有派明确的任务给她,只是把往年档案归理一番。
眼下,李晓彤正躺在床上追一部最近播出的偶像剧,感受郎才女貌的养眼与磕CP的极致快乐。屏幕突然一黑,随后闪动起一个严肃又危险的头像。
每当这个头像闪动起来,她晚上就睡不成了。
“二爷,咋了?”李晓彤迅速拉回思绪,聚精会神听着电话那头的指示。
“你来局里一趟,调几个档案顺道查点东西。”陈澋用冰凉的嗓音说着一个没法诉出真相的谎。
“好嘞,我马上到。”李晓彤斗志勃勃地起了床,之后一番洗漱打扮就拎着电脑风风火火去了市局。
陈澋挂断电话,坐在驾驶座位上,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这孩子没问题,毕竟局里技术大佬不可多得,这以后是个主心骨,挑大梁的主。”
“她不一定有问题。”高茼用手机编辑着什么文档,“她不一定就是内鬼,还可能是个靠技术洞察一切的知情中间人。”
“听天由命吧,我还想着明年调她去技术组那边当个副手呢,希望明年还能看见她。”陈澋感叹一番之后驱车回了市局。
李晓彤坐在办公桌旁,打开自己的豪华装备——顶配台式机,又从包里拿出一个轻巧的笔记本电脑,同时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等待差遣。说起来在医鉴科就这一点好处,办公室安静,而且桌子大,能摆开她的“三宫六院”。
陈澋见她十分迅速到了岗,拿着自己的白大褂出去了五分钟,就连高茼都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这场突如其来却又预谋一路的审问才正式开始。
“二爷,你要什么材料?”李晓彤把散着的头发用发圈挽起来,十分干练地说道。
“第一个,你的个人档案,越全越好。”
李晓彤的脸色有了些许变化。高茼抬起头观察她的反应,那看似甜美的笑容里有疑惑,尴尬,还有些许的…不经意。
李晓彤转过头,噼里啪啦一顿敲字,随后打印机开始工作,不到三分钟,一份装订成册的资料呈现在三人面前。
“晓彤,据我所知你是被领养的。”高茼接过那份唯一的资料扔在桌子上,“那你就没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想过啊,不过太久远了。而且现在这样也很好,也就不打算找了。”李晓彤应对自然,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高茼十分礼貌点点头。“那你这些技术,是跟谁学的?”
“这些?我在上学的时候自己钻研的。当时还想着以后去考个计算机研究生什么的,后来生活所迫就业了。”
“厉害,比我强多了。”高茼微笑着连连点头。“那我更要问一句,你是怎么在唐凌案之前知道我是谁的,又是怎么在唐凌案之后知道我是谁的。”
李晓彤顿时僵了一僵。“我…我怎么会知道,那不是楚哥你告诉我的吗。你还给我签名,我当时还不信着…”
“你心里很清楚我在说什么,这个办公室的监控已经关了,你可以大胆说。”
李晓彤搓了搓右手,手上的茧摩擦发出细微的声音,她脸上的表情多了一点点不自然。“我靠技术水平查出来的。”
“这个局里的上上下下,除了徐沽年的资料,是不是没有你查不出来的?”高茼的眼睛微微眯起,有着一种看透人心的犀利。
“我...我不是故意要查你们,我就是挺好奇的。”李晓彤低下头,怯生生地看着二爷。
“你背后的人,到底是哪边的。”
“我…我我我我…抱歉楚哥,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李晓彤把头深深低下去,都快低到膝盖上了。“你是我的男神…我不会骗你的。”
“不骗我,所以不告诉我?”高茼被逗笑了,“谁教的你逻辑?”
“这次案子的所有被捕人员都不是案子的最终凶手,他们都是被利用的人,最终目的也并不是因为几条人命。我现在能猜到这么多,再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李晓彤抠着手指头轻声说道。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陈澋面对李晓彤说的一堆废话表示不耐烦。
“我不是你们想的内鬼,我们可以构成合作关系。还有…我故意捅破楚哥的身份,故意试探你们的关系,都只是因为我想了解楚哥的感情状况,没有恶意。”
“你为什么要帮这个人?”高茼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又复杂了。自己确实想过李晓彤是利益均沾的第三方,但确实没想过这第三方是个口中的“高人”。
“知恩图报。”李晓彤终于抬起头,“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只能用一句我可以信任来表达我现在的处境,至于你们怎么处置我,我都服从。”
高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这个拥有着上帝视角的“高人”,究竟是谁呢?
办公室内气氛一度尴尬。
李晓彤的意思是明摆着要求合作,但妙就妙在没有透自己的底也基本上能成功得到合作机会。并不是李晓彤家大业大出身好,而是有过硬的实力和技术,这些又恰好是目前扑朔迷离的案情下所急需的。
“你为什么要了解他的情感状况,你喜欢他?”陈澋每次都能在极度冰冷的气氛下说出毫不相干却又一语中的的神句。
“不。”李晓彤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再次回到了平常和和气气工作的状态,“二爷,应该是你喜欢才对。”
“我……”
“第二个材料,常书和的电子用户交易记录和名下股份,尽可能全。”高茼打断了另二人不着边际的对话,三人再次进入了工作状态。“陈澋,跟我去楼下。”
昏黄的灯光几乎掩盖不住肆意弥漫的黑夜。此刻,李晓彤在高茼犀利的眼神下乖乖上工,陈澋则穿着洁白的大褂和高茼一起出去参加三堂会审。
言州市局,审讯室。
市局上一次集中更换灯管时徐沽年还没上任,眼看着这些长明的家伙就要熬过十个年头,没有撒手人寰已经是灯管的仁慈了。
“姓名,年龄。”徐沽年再次亲自上阵,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对着嫌疑人的椅子上。
“楼兰,36岁。”
徐沽年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这个人。
楼兰大概是个女人用的名字。不,还是个地名。
“为什么去408房间。”
“找人。”
“你知道里边是谁?”
“一个政府官员,药监局的局长,王正。”
徐沽年点了点头,亲自拿过笔录本开始记。“你找他干什么?”
“他在来的路上跟我说,让我帮他物色几个漂亮美女,送他屋里去。我临时有急事要先走,那时候是要去他屋里告诉他美女们都是谁。”楼兰十分诚恳地抬起头,应对自如,行云流水。
“那你为什么不带人一起上去,非要自己先去?”徐沽年一脸看戏的表情,听着眼前的人跟他鬼扯。
“他要是不喜欢,我还得换一批人,总要先给他看看吧。”
“你为什么这么服从他?”徐沽年见这样下去不仅问不出什么,还会耽误宝贵的破案时间,直接进入了正题。
“我受过他弟弟的恩惠,到这个位置也是他们家一手扶持,我得知恩图报。”
好一个知恩图报。
“说说吧,他弟弟是谁,还有,你怎么受人家恩惠的。”徐沽年礼貌一笑,旁边的调查员端了杯水放在楼兰面前的小桌子上。
“我是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孩子,早年间连饭都吃不起。他弟弟王华帮助我,我才得以完成学业。后来我进大学有份好工作,是托王局长的福。”
徐沽年心里咯噔一下。“他弟弟叫王华?”
“是,不过很小就过继出去了,但这兄弟二人的情谊还在。”
徐沽年突然陷入了沉默。就在前几天,坐在同样位置的何裕存刚刚说过,是王正要自己把王华的尸体丢掉的。虽然后来高茼的推理推翻了这个观点,但始终缺乏证据。而如今…如果真的如这个楼兰所说二人情深义重,那么哥哥派人丢掉自己弟弟的尸体,这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也就是说,高茼的推理又有一个点得到了证实。
“你的恩人,王华,他已经死了,有人企图抛尸被我们发现了。”徐沽年十分平静的说出这番话,观察着眼前人的反映。
“他死了?”楼兰果然为之一动。
他低着眸子,像是在思考什么。
又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接上了话。“我不知道他死了,我三天前还在和他微信聊天,想着好久没见了要出来聚聚。如果按你的意思说,和我聊天的王华另有其人?”
“楼兰,我似乎没有和你说过王华是什么时候遇害的,你怎么知道三天前他已经死了?”果然,情感容易让人产生破绽,眼下这个楼兰就犯了这样的错误。
“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思在推论。”楼兰眼神慌乱了几秒,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你的行为举止已经出卖你了,如果你还想继续隐瞒的话,那我只好去和隔壁关着的那个姓何的说你已经招了。怎么样,要不我去试试看?”
“他是王正手下的狗,但我不是。”楼兰轻笑一声,眼神中多了几丝讥讽。“姓何的威胁不到我。”
“楼兰,你觉得你坐在这里,常书和老先生脱得了干系吗?”徐沽年用笔杆敲着桌子,发出细微的声音,“还是说,你觉得三番屡次站在案件边缘的人不会被重视?”
“我和常老只是朋友,见面喝上两杯不为过吧。”
“所以呢?前脚勾着王正的恩情,拿了他的钱,后脚孝敬给常老先生?当你的朋友很值啊,我也想当。”
“原来你们也管经济上的交易?我怎么记着你们只负责刑事案件呢?”
徐沽年心里浮起几分不安。
确实,即便是他招了,也只能说明他们之间存在不法经济交易,而判的罪也不过是经济角度的罪,没过几年他们就出来了。眼前的这些,除了王华和王正的关系存疑之外,剩下的都不能说明这些人涉及到杀人。
但王华的死,至少这些人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