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裕存陪笑着连连肯定，脸上带着尴尬且僵硬的笑容。与此同时，高茼十分淡定拉起陈澋的袖子走出公寓门。
“小孩，说话委婉点。”陈澋用手拉回袖子，反手攥住了那只还在牵着袖子的手。
陈澋能感受得到，对方的身子明显一僵。
然后，陈澋眼看着这个僵人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把录音停止并保存，又十分顺手地发给了徐沽年。
“你...干什么。”高茼不自然地说道。
“不干什么，说说刚才的事。我才不相信这个何裕存没有问题，他怕是眼前给他来一出杀人分尸都不带眨眼的。”陈澋一路拉着他回到车里。
“陈澋，我问你，八年前你听讲座旁边坐着的人，你还能想起来吗？”高茼欲收回手，不想对方攥的更紧了。
“八年前...”陈澋挑了挑眉，“我连讲座都记不全了，更何况旁边坐的人是谁。不过...在浙大那场，旁边的人是你吧。”
高茼选择性地只听见了前半句话。“用简单的话来说，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把一段很多年前的事实记得非常清楚。但何裕存可以做到，甚至把很多细节都说出来了。”
“他是有准备的，他知道有人会问他。”陈澋看出他并没有心思提八年前的事，也很识趣地作罢，“那么这样一来，他很清楚地知道我们在调查王华，甚至指纹。”
“他口中的王华，和我们了解到王华大体类似，其中有我们没有收集到的内容，所以有一定的可参考性。但是他太了解王华了，而且那些性格上的描述...你不觉得更像他自己吗？”
“所以你才问了一句案发当天他在哪？”
“而且他和王华相识相知的原因，他始终没有说清楚，我想这里边是有隐情的。”高茼终于把手抽了出来，这会正拿着手机翻未读信息。“他已经想好了要向我们说什么和不说什么，刚才徐沽年派人来盯着了，等一会他们到了我们就走。”
“可是他出来了，跟不跟？”陈澋扬了扬头，车窗外正是何裕存匆忙远去的身影。
“跟。”高茼快速换上车后座位上叠着的备用外套，伸手去拉门把手。
“小孩，坐着，等老徐的人来。”陈澋把他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收回来，“我去跟。”
“你...”高茼意外地转过头，看着陈澋坚定的眼神。
于是，陈澋人模狗样地披上了一件低调的大衣，摇身一变去跟人了。
“算了，也没想过他能跟出什么来。”高茼坐在车里反复听刚才的录音。
要说跟踪人这个本事，陈澋确实不太娴熟，毕竟一个医生哪有时间研究这种东西。但要是硬让人上场，也并不会太次。何裕存全程步行，想必目的地并没有很远，直到他拐进了一个位置相对偏僻的胡同。
陈澋不近不远地跟着，见何裕存拐弯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躲在另一条胡同里悄摸打了个电话。
“陈伯，问你个事。以前你没退休的时候，成华是不是有个仓库在三街胡同里？”
“是，那胡同一排房子以前全是成华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陈伯没有预料到他问这些，有些诧异。
“好，知道了。”
“成华水深，二爷小心点。”
一通电话过后，陈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衣着打扮。见实在没得救，最后以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而告终。
三街胡同。
年纪尚轻的保安坐在一扇小门的门口，没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总是有些阴凉，小保安身上单薄，正抱着手臂打颤。
远处走来了一人，穿着一件裁剪合身的黑色大衣，双手揣兜，十分从容。
小保安猛然起身。
“干什么的，站住。”
“把你们负责人叫出来，告诉他，我姓陈。”那声音比平时低沉厚重，带着几丝不可抗拒之意。
小保安终究年轻，一句话就被成功镇住，这会儿真的在乖乖给负责人打电话。
不过一会，门里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人。“二爷...您这光临驾到，有失远迎啊。”
陈澋从这短短一句话中听出一种深入到骨子里的谄媚之意。
“例行检查，带路吧。”
说实话，陈澋从来没有来过药企的仓库和工厂，这会儿说的什么例行检查完全是一套现编的说辞。不过看样子，对方并没有听出什么端倪。
那西装革履的经理带着陈澋一通乱转，耳边的声音滔滔不绝压根就没停过。这一趟下来，陈澋真想直接给他禁言。
较为深处的走廊尽头，有一间大门禁闭的房间。陈澋一眼看出，那是一间实验室。
“那里边干什么的？”陈澋把声音压得更为低沉，在封闭空旷的工厂里更显示出一种威严感。
“哦，那是个实验室。国科院的合作项目就在这里边研制，也偶尔有专家来这边。”
陈澋抬起头，看见窗顶的风扇正在转，想必里边是有人了。他放轻脚步，靠近那间实验室，不巧被后边的人给拉住了。
“诶...二爷，这屋就免了，免得里边那位常老教授不高兴。这老年人嘛...多多少少都得有点脾气大的毛病，您海涵。”
陈澋盯了那旋转的排风扇好久，旁边的经理面色一会红一会白，当真精彩。
“知道了，代我问常老教授好。我还有事，先走了。”陈澋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经理毫不掩饰的松了一口气，笑脸相迎一路把陈澋送到胡同口。
又是一番谄媚之后，耳边叨叨不停的经理终于消失在陈澋视线之中。
一旁守门的小保安正要坐下。
“小伙子，刚才我来之前进去的那个人，是你们厂的员工吗？”
小保安受宠若惊，“刚才那个是外边人，说是来找那个老教授的。我看他和那个老教授还有什么项目，反正我也听不懂，都挺熟悉的我也没好意思拦，就登记了一下放进去了。”
陈澋诚恳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走进另一个胡同，闭上眼睛仔细思索刚才进入仓库的路线和经理有一句没一句的废话。这一路下来，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疑点，生产有序流水线运转正常，说起来就只有那间实验室不太明朗。不过连自己都进不去，想必那个经理拦住了所有的人。
所以实验室里究竟有什么呢？
陈澋转手一个电话就拨去了局里。
徐沽年调查了将近一天，刚刚回来就指派崇文去何裕存的家里盯梢，这会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各组进展。
“二爷，怎么了。”此刻的徐沽年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接电话机器。
“老徐，你们下午去查常老的时候，都去了哪。有没有问出来他现在在哪。”
“在学校讲课呢，老头还挺精神的。”
“见到了？”陈澋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对，而且就今天下午来看，没有什么问题。老头对学术挺认真的，对学生也上心，有的科研项目也是因为学生实习才接的。”
陈澋回过头，狭窄胡同口旁边的小门口仍然坐着年轻的保安。这样看来，常老压根就不在里边，刚才那个经理岂不是在说谎？
“老徐，我刚才跟着何裕存来了三街胡同这边成华制药的一个药仓。里边有个实验室，那经理死活不让我进去看，说常老在里边，我也没好意思薄他面子。现在看来…需要你拿着搜查令来了。”天色暗下来，又飘起了小雨。陈澋压低声音，躲在一户人家的屋檐旁边。
“我马上去，你跟楚尧注意安全。”徐沽年正襟危坐，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打内线给崇文安排任务。“哦对了，崇文去何裕存的住处那边了，你们一会碰个头。”
“小孩留在那边了，我刚才跟着何裕存来了三街胡同，他这会儿还在药仓里没出来。我刚才用检查的由头糊弄他们，进去走了一圈，没发现人。现在没有借口进去了，只能等你们来。”
“好。”徐沽年干脆地挂断电话，抄起手机和证件出了门。
高茼反复听刚才的录音，到底也没有推测出个什么新的线索。刚要给陈澋打电话，拿起手机一看对方恰巧就打了过来。
“小孩，你那边怎么样。”陈澋把声音压得过低，耳边酥酥麻麻的，高茼一时间还有点不适应。
“这栋楼的人流量很大，刚才跟物业打听，这楼里住的都是务工人员还有比较底层的工人，而且安保没有那么严格。换句话说就是，任何人都能进来。而且…我刚才计算了一下，10分钟内，大概有十几个人从门口出入。”
“崇文已经在去的路上了，你可能得多盯一会，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刚才我跟着何裕存来到了成华制药的二厂，他进去以后一直没出来。我刚才装作检查人员进去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他。那里头有个实验室，药仓的负责人不让我进去，我怀疑…那里边有东西。”
“哦对了，刚才我去物业处翻他们的进出登记，前几天撞人逃逸那个校车司机来过这里，我又调监控看了看，找的就是何裕存。”
“这样一来，这两起案子可以并案了。”陈澋若有所思道。
“崇文来了我再过去，记得把何裕存看住，我觉得同他还有很多话应该聊一聊。”高茼拉开座位前方的抽屉，把笔记本电脑掏了出来。“对了，记得把地址发给我，我说的是那个药仓其他门口的地址，那么大个厂房总不能只有一个门。”
陈澋会意，发了个定位给他。与此同时，一排熟悉的警车从远处驶来。
“小孩，你注意安全。”
高茼眼看着崇文搭载一辆警车朝自己驶来，简单交代几句便开车去了定位的后门。
“崇文来了，我去后门。”
陈澋虽嘴上说着自己跟老徐进去，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高茼开着车来到后门附近，刚一到就觉得这地方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最主要表现为，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一堵墙，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门。
高茼详装路过，把车停在另一个繁华胡同的车位上。走路之余戴上衣服上的兜帽，前往后门的位置，准备等待里边的人出来。
与此同时，陈澋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你确定你发给我的地方有后门？]
[有，找人问的。]
他匆忙地回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