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栀影的戏拍完了,赵莘也不叫他走,喊他来镜头面前继续看男女主拍下一场。
依旧是这里的场景,周延庭换了一身衣服,所有的群演都不见了,只剩下评弹老师在上面唱曲儿。这是赵衡和沈木楹私下见面的戏份,不外乎是因为赵衡不想让沈木楹结婚,于是才有了这么一次见面,沈木楹心中挣扎却不答应,赵衡对此也毫无办法,只有继续留在苏州。
方栀影虽然看的认真,脑子里却还是在走神,一直到这场戏也结束了,他依然是不在状态。
赵莘瞧着他这面色,挺高兴:“让你在这看呢,是想让你体会一把周隽拈酸吃醋的心态,看来效果还不错。”
方栀影倒是回神了,却不知该怎么答复:“……”
倒有人替他回答了:“让他吃醋可不容易。”
方栀影几乎和赵莘同时回头,发现是阮墨弦——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赵莘不避人,张嘴就来:“昨天一天也没见着人,今天来的还挺巧,你是算准了我这个时间拍完吗?”
阮墨弦笑着:“那当然了,我多神机妙算啊。”
什么神机妙算,赵莘毫不留情戳穿他:“你这是懒,你什么时候准时来过?”他一边切镜头一边继续,“快看看你这园子吧。”
阮墨弦马上凑到显示器跟前去,正好挡在方栀影前面,片场的周延庭已经和白蕊聊起来了,他们两个晚上还有别的戏,而方栀影今天的戏份却已经结束了,他站在阮墨弦背后,隐隐约约看到了镜头里的自己。
阮墨弦也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回头朝方栀影眨了眨眼睛,然后背着胳膊张开手掌心,方栀影微微低头一看,发现是车钥匙,他抬起头对上阮墨弦的视线,接着快速的伸手抓在手里,然后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阮墨弦又将头转回去了,对赵莘说:“都下戏了还不让走人,赵导要给加班费吗?”
赵莘这才想起方栀影还在这儿:“小方啊,回去休息吧。”
方栀影赶紧说:“好的,赵导。”他又瞅了瞅旁边的阮墨弦,加了句,“阮老师,”他说,“再见。”
阮墨弦此时像个衣冠禽兽,嘴上说:“再见。”再见完了嘴巴依然在动,然而这次却没有声音,方栀影看见了,阮墨弦是在说,“车上等我!”
等方栀影走远了,赵莘才想起问:“你昨天晚上在哪睡的?”
阮墨弦还盯着镜头,一副特别认真的模样:“在家啊。”
赵莘奇怪:“你不是说就住酒店吗?”
阮墨弦说:“是啊,我不是住了一晚。”
稍顿了片刻,赵莘打心眼里觉得阮墨弦就是娇气:“那今天也回家吗?”
阮墨弦瞅着赵莘,忽然很暧昧:“赵导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每天都要问我住哪。”
“……”赵莘白眼一翻,“你的床照值钱啦!”
听他这样说,阮墨弦不禁想起昨夜那场情事,不自觉的用手托着下巴,心里万般滋味难以言说,但是……他很肯定:“艳照更值钱。”
“操!”赵莘骂一声,抬眼道,“你要是觉得拍的没问题,就赶紧滚吧!”
阮墨弦马上抬腿,说走就走:“我过几天再来!”留下这一句,人已经走出几丈远。
到了停车场,阮墨弦找到自己的车,停在前面从挡风玻璃往里看,没看到人,他立刻走过去拉开后车门,果然看见方栀影正躺在后座上睡觉。
阮墨弦笑了笑,钻进去摸人家的脸,叫的动人心弦:“小影?”
方栀影迷瞪了一会儿,坐起来,喊:“师哥。”声音弱弱的,感觉还没醒。
阮墨弦很愧疚,难得反省起来:“是我不好,”反省完了还不忘邀功,“你的图纸我帮你画了。”
方栀影点点头,没什么反应。
阮墨弦不乐意了:“你也不笑一笑?”
于是方栀影就笑了,顺势往人身上一靠,撒娇似的:“那师哥就帮我画完吧,我不想画了。”
阮墨弦沉思了一下,似笑非笑:“那你想干什么?我画可是要报酬的。”
方栀影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正好脸贴脸:“以身相抵行吗,师哥?”
阮墨弦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一双眼,心里突然怪怪的,感觉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他想,果然眼睛长得深情了,就有了些狐狸精的派头,还挺勾人。
“跟我回家吧。”阮墨弦说。
方栀影顿了下,从他身上爬起来,略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阮墨弦瞧着他:“你不愿意?”
车厢一片昏暗,阮墨弦看不清他的表情,刚想着再离近一点仔细瞧瞧,方栀影已经将头抬起来了:“我愿意呀。”
他说愿意,阮墨弦觉得理所当然,却有些不满:“要真心愿意不应该是你这表情。”
方栀影笑了:“我这是受宠若惊。”
阮墨弦当然信,横竖床已经上过了,面子上的功夫自然也不必再费心费力:“那就去酒店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阮墨弦从一边下车,方栀影也从另一边下来,阮墨弦赶紧绕到那边,又将人推回车上:“下来干什么?”
方栀影说:“……我去开我的车。”
阮墨弦不同意:“开两个车干什么,我送你。”
方栀影坐回去了,人却说:“我明天早上还得回来呢。”
阮墨弦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还是说:“我送你。”
方栀影急于确认:“后天呢?”
阮墨弦依然说:“我送你。”
方栀影不问了。多少人都觉得阮墨弦这天王巨星离自己很远,他自己也是这样觉得,哪怕他们已经把肌肤之亲落到了实处,方栀影依然觉得那人是遥远的。
细想开来,似乎在“朋来”的工地见过那么一面以后,阮墨弦便一直有预谋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除了这一副身子,方栀影想不通自己哪里还能吸引阮墨弦。
阮墨弦有多少真心不得而知,他自己有多少真心也没摆在实处,可不管心真不真,方栀影知道自己是愿意的。不管阮墨弦说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更何况他是阮墨弦呀,全国有多少人惦记他,爱慕他,能和他发生关系,总归是自己得了大便宜,想到此,又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方栀影本以为阮墨弦住在什么偏远的郊区,而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当然阮墨弦也没住在特别热闹的市中心,而是在开发区地带的商圈以内,周围灯火阑珊,有地铁,有商场,也有写字楼。
像阮墨弦这样的明星,住在人多的地方其实是一件危险的事,不过看阮墨弦这样的性子,怕是就喜欢危险的地方。事实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里离剧组不算远,阮墨弦常年在那边拍戏,只要不去外地选景,那么他也就没必要住酒店。
阮墨弦一点不避人,从地下车库直接上电梯,方栀影跟在他后面,进去了才发现这电梯直通顶楼,中间没有停顿,楼上似乎也没有其他住户。阮墨弦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愣是把一梯两户的房子连通成了一户,等进了门,又是别有洞天,居然还是个跃层。
一般来说一梯两户的户型一样,相互对称,可方栀影进去后一点也看不到曾经对称的痕迹,不过仔细一想也能说得通,大概就是因为是顶楼,才能由得阮墨弦这么胡乱装修。
胡乱确实也是有好处的,这样显得客厅宽敞,正对的落地窗也足够明亮,一眼望去,楼底下正是那人工开凿的湿地公园。海景房也不过如此了。
阮墨弦脱了外套搭在胳膊上,径自走到浴室旁的衣帽间拿出一件浴袍,接着毫不避讳的当着方栀影的面开始脱衣服,等脱光了才勾起唇角对他说:“你随便坐,我去洗个澡。”
方栀影点点头,将行李箱推到沙发边上,然后沿着沙发转了半圈,听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顺着那声音注视了片刻,最后抬脚靠近了落地窗。这时天色已经有点点昏暗了,多是天气不好的缘故,显得这露台也多了几分落寞。他想,若是阳光正好,躺在这里大概也是件惬意事。
忽然来了一阵儿风,一边的窗帘也跟着飘起来,露出角落里的一件乐器,乍一看像是个琵琶,方栀影走过去捞起来,看着看着,又不太知道这是什么了。他倒退几步,忽然又看见面前还伫立着一架钢琴。
明明是这么显眼的一个物件,方栀影刚刚愣是没发现。
他慢慢挪过去,小心将手里的东西靠在墙上,发现那钢琴盖也是打开着的——看样子阮墨弦常常用。
方栀影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发出一阵儿声,他换了个键再次戳了戳,还是传出一阵儿声。
阮墨弦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他觉得好笑,走过去问:“戳什么呢?”
方栀影也不看他,依然专注的盯着那琴键,又换了个位置再戳,这次听到声响后他笑了,有些孩子气的傻:“居然是真的。”
阮墨弦:“……”
一阵儿无声过去,阮墨弦坐到了钢琴前,十指放在琴键上轻轻一按,立刻就连成一段音符,跳跃着从他的指头上蹦出来,又轻又缓,它们连成一串,凑成一首曲子,叫做《寂静之声》。
方栀影专注的看着,听着,心里忽然觉得,这一刻可真美。
等这首曲子弹完,阮墨弦也没有起来,他又很随意的用两只手指按着琴键,轻轻浅浅的,前一刻方栀影还觉得很美,这一刻他又不觉得了,因为阮墨弦说:“我记得沈末承好像会弹钢琴。”
“……”方栀影嘴角一抽,“他是会,但我不会。”
阮墨弦站起身来,心思并不在这上面,突然一个用力拉着方栀影转过身,紧接着他被按到钢琴上坐下来,钢琴一阵儿乱响,方栀影一只手抓着钢琴的边缘,一只手抓着阮墨弦的胳膊,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阮墨弦身上——他只穿着浴袍,胸膛大敞着,腰带系的也不紧,像是故意的。
阮墨弦低头看着他,问:“在钢琴上□□是什么感觉?”
方栀影稍微偏着头,避开他的视线:“不知道。”
“不知道?”阮墨弦轻轻一笑,很坏的,“谢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他又提谢予,方栀影眨了下眼睛,说:“那是假的。”
阮墨弦用手拨着他的下巴将人转回来,然后弯下腰凑到他的脸前,明明知道,偏偏还要问:“哪里是假的?”
方栀影忽然想笑,他也真的笑了:“琴是假的,人也不真,所以□□也是假的。”
两个人距离太近,阮墨弦轻轻啄了下他的嘴唇,不满道:“接吻总是真的吧?”
方栀影动了动,那钢琴马上又发出声音来,他又不敢动了,只微微仰起头,找到阮墨弦的嘴巴,细细的亲吻着,昨夜的余韵还未过去,待到阮墨弦全心投入了,他又马上将人一推,从胳膊底下逃出来。
方栀影有些惆怅,心知再这样下去,估计又要把持不住:“师哥,真的琴怎么能经得住两个男的?还没开始做它估计就要坏了。”
阮墨弦一点不心疼:“坏就坏了,那有什么。”他不心疼琴,但他心疼方栀影,心疼也就罢了,偏嘴巴还要使坏,“而且我觉得既然沈末承喜欢,你应该也喜欢。”
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似的……方栀影一歪头:“师哥对他的了解竟比我还深。”
“嗯,”阮墨弦索性承认了,“尤其是他在床上的模样,我几乎看了一夜。”
方栀影并不知道阮墨弦曾经熬夜追剧,还以为他说的是昨晚的事,本想说点什么的,阮墨弦立刻打断了他的思路:“你看过你自己演的床戏吗?”
还真没有。方栀影摇摇头,这下已经忘了刚刚他要说什么。
阮墨弦说:“还挺奇怪的,明明都没有什么演技,看起来却又不像是在演戏。”
方栀影问:“那像什么?”
阮墨弦说:“像……真情流露。”
方栀影:“……”
阮墨弦:“所以师弟,你真的不喜欢周延庭吗?”
方栀影诚实道:“真的不喜欢。”
阮墨弦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假,末了,他哈哈一笑:“好了,不碰你了,去洗澡吧,衣帽间有浴袍。”
方栀影不再说话,转身跑了。
再出来时,阮墨弦已经恢复了正经面貌,招呼他过来收拾东西。
方栀影将行李箱摊在地上,首先拿出的是电脑,然后翻出一条内裤来,当着阮墨弦的面套上去,最后又将行李箱合上了。
阮墨弦看着他的动作,思索了一下,说:“把衣服挂到楼上去吧。”
方栀影愣了愣,只见阮墨弦继续轻描淡写的说:“我这儿只有楼上一间卧室,没有多余的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