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过后,张景有些郁闷,还有些发愁,他想,这一大新闻竟然叫他先撞见了,要是哪天狗仔也发现了,网上还不得炸翻天?想到此,张景愈发的觉得此事不妙,可今天是阮墨弦叫他来的,明摆着是告诉他家里有人。他居然没想到。
如此看来,阮墨弦并不防狗仔,他要防的人是李然。
张景更郁闷了,凭他对阮墨弦的了解,这意味着阮墨弦想打的是持久战。
阮墨弦我行我素惯了,常常叫李然找不到人,但也只是找不到人罢了,还从来没有带人回来过,而且还要留宿,还发生了关系。
张景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方栀影,其实他很是想不通,不是想不通阮墨弦居然喜欢男人,因为这一点有迹可循,也不是想不通方栀影居然也喜欢男人,因为这一点同样有迹可循。但他奇怪,这个方栀影到底和阮墨弦怎么认识的?
他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个人。
很突然。
要不是之前在车上已经见过一面,张景今日的反应肯定更大,但方栀影表现的坦坦荡荡,这倒让他觉得反而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其实张景对方栀影的记忆还停留在《暮南征》,当年那部剧播出时虽然没有火的一塌糊涂,但到底还是掀起了一阵儿水花,要说方栀影不火吧,他背后又着实有一大批粉丝,于阮墨弦相比当然是凤毛麟角,但在那个小众的圈子里,却可谓是俯拾即是。
只是绝大多数人关注不到那里罢了。
张景走后,方栀影也吃完饭,收拾干净了,他却闲的无聊,在客厅里晃了两圈,又来到了阳台边,然后伸出手戳了戳摆在那里的钢琴,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悻悻的收回了手,然后他又看到了脚底下那靠在墙上的乐器。
方栀影蹲下去看着它,认真研究着,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是真的长得好像琵琶,只不过它下面是圆形的,上面还有两个大大的眼睛,和它对视,方栀影不觉得像是在看一个乐器,而是像在看一个人的脸。但阮墨弦似乎已经遗忘了它,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居然还是那天他随手放下的位置。
方栀影又将它捞起来,趁着阮墨弦不在,随意拨弄了两下,觉得这东西音色还不错,于是干脆坐在了沙发上,想起拍戏时园子里那弹琵琶的演员,然后有模有样的也将它靠在自己肩上,又拨了两下,方栀影找到了乐趣,忽然有点上瘾了,又胡乱的来回拨弄几下。这乐器音色是挺好,但架不住他是真的不会弹,还不到一分钟,方栀影就被自己弹出的噪音给烦到了,于是果断的又放回了原位。
这下又无事可做了。
方栀影垂头丧气的靠在沙发上,发了一阵儿呆,莫名体会到无所事事原来是这样的焦躁。手上没有其他工作,阮墨弦也不需要再陪他加班赶图,只有这一部《金风玉露》还要花一些心思,他着实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住在阮墨弦这里。其实他不常有机会接到这么多戏份的角色,也不常让自己手上没有项目,除了当年拍《暮南征》。
但此刻他好像已经想不起在拍《暮南征》时,他到底是怎样一副感情了。
方栀影站起来去楼上换了一身衣服,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然后拿起来翻了翻,神奇的居然没有一个人找他,就连钱万里都没有。方栀影认真想了想,寻摸出《金风玉露》的剧本,然后又来到一楼,这次他直接躺在沙发上了。
相比来说,赶图这些日子他对于拍戏就很敷衍了,不过好在这些天他的戏份也不多,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戏份,若是只为了推动剧情,在不需要太多情感释放的情况下,方栀影其实是得心应手的,而且很有经验。
如果有个内行人特别关注他的话,大概还能看出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演技,只是他不适合做主角罢了,万众瞩目的时候他怎么也演不好,可在无人关注的角落,他又做的很好。
但是近两日赵莘一直在拍沈木楹逃婚后,与赵衡在战场上的戏份,这幕戏体现的是沈木楹精湛的医术,以及男女主之间的爱意也就此达到**。方栀影仔细看了看未来几天关于周隽的戏份,心里长叹一口气,唉,别人谈恋爱也就罢了,他还要前去观赏,不仅要观赏,还要掺和进去。
方栀影其实心底里觉得赵莘这个人是故意的,他一边拍赵衡与沈木楹的艰难爱情,一边又在拍周隽与赵衡的拉扯试探。一会儿在前面的苏州,一会儿又在后方的战场,如此混乱着交替拍摄,但不得不说又很是恰到好处。赵莘真的很懂得利用剧情来改变演员的情绪,如果演员没有演技,又无法入戏,身为导演的责任,那便是引导他们身临其境。
这是周隽爱上赵衡的过程,也是赵衡爱上沈木楹的过程,只是赵衡对周隽有多少的爱意,那就无从得知了。
半下午的时候,阮墨弦终于回来了,一进门便看到那翘到沙发背上的半截腿,方栀影的皮肤说不上太白,但是很腻,尤其是脚背,平滑细腻,乍一看和女人的脚也没什么两样,懒洋洋的挂在那里,明明连膝盖都看不太见,阮墨弦却联想到一个词叫“春光乍泄”。
他们做演员的,尤其是男演员,在外面光鲜亮丽,常年都是一身西装出席各种场合,除了拍戏和上节目以外,几乎从来不会漏腿,哪怕是十八线的小糊咖,在日常出行时也会裹得严严实实,所以只有在家的时候才能穿的随便。
这些天忙着画图,阮墨弦还不曾仔细注意过方栀影的身体,现在再看,原来那些他摸到碰到过的地方,是如此的香艳美丽。
但这美丽眨眼就看不见了。
门一关,那条腿便缩了回去,紧接着露出个脑袋,一只胳膊也随之攀上来,替代的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半抓在沙发背上,阮墨弦听到方栀影说:“你回来了?”
这是个很好的问法,这说明方栀影在等他,也说明方栀影已经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阮墨弦挺满意,“嗯”一声,径直走过去,离得近了,终于看到原来他下半身是穿了一条短裤。方栀影也注意到阮墨弦的穿着,这一身西装真是斯文,衣冠楚楚,但这身皮下却是一言难尽,阮墨弦连胡子都刮干净了,一身捯饬的整整齐齐,和前几日陪他熬夜加班,满眼血丝、胡子拉碴的形象判若两人。
形象变了,人又没变,说来也奇怪,阮墨弦一看到方栀影,便莫名的想要发情,一碰到他的身子,便要**,要不是这半个月太忙,他合理怀疑自己会和方栀影夜夜笙歌,天雷勾地火。
阮墨弦稳了稳心神,出去了一趟,这回来了又不想把自己表现的像个饥渴的流氓,他眼睛转个弯,看到方栀影另一只手上拿的剧本,调笑一声,说:“这还用上功了?”
方栀影也看自己的手,想了想,无所谓道:“演不好就多背背台词吧,反正现在我有的是时间。”
阮墨弦说:“这时间还是我给你挤出来的吧?不然你得多敷衍啊。”
方栀影实话说:“我也不想敷衍,但我是真的不会演戏。”阮墨弦挑了挑半边眉毛,只听他继续说,“师哥不是说要教我吗,还教不教了?”
阮墨弦当然说:“教啊。”
方栀影确认道:“每一场都教吗?”
阮墨弦便说:“每一场都教,直到你杀青。”
听他这样说,方栀影点点头,看不出多大表情,阮墨弦眯着眼睛瞧了半天,也没摸清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不过管他呢,只要方栀影能继续留在这里,那么究竟是谁找的理由和借口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阮墨弦说教马上便要教,抢了人家的剧本,又抢了人家的位置,靠在沙发上的姿势像个大爷。可看完了戏,阮墨弦又不高兴了,“嗤”一声,语意不明:“又是他。”
方栀影:“……”
阮墨弦又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让你接这戏了。”
方栀影听出他的阴阳怪气,突然有点好笑,也就真的笑了:“师哥跟这戏较什么真儿。”
阮墨弦当然较真儿,还无比介意,说出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不愿看你喜欢周延庭。”
方栀影正经一坐:“是赵衡,”他说,“不是周延庭。”
谁料阮墨弦却说:“赵衡也不行。”他说这话颇有一股醋意,不依不饶,下了命令,“就是谢予,也不行。”
又是谢予,方栀影微微皱起眉头,不太明白了,明明就是个不存在的人,阮墨弦是怎么滋生了这样大的敌意?其实说“敌意”这两个字是不准确的,可阮墨弦的这一系列行为又实在匪夷所思。
方栀影直视过去,看着他的眼睛,阮墨弦也和他对视,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在这一阵儿寂静中,方栀影发现阮墨弦的眼神变了,带着些很压抑的克制。
他在克制什么呢?方栀影不明其意,正要开口时,听到阮墨弦开口喊他:“小承。”
方栀影心神一震,紧张起来:“……你说什么?”
阮墨弦不吭声,只那样望着他,好久才说:“Love is involuntary.”
方栀影想起来,其实谢予这个人温柔、成熟,耐心、礼貌,有很多词都可以形容这个人,他完美无缺,对每个人都很亲切,同样的,对每个人都很疏离。
从某种程度来说,谢予和镜头前的阮墨弦很像,只是阮墨弦在方栀影面前一直处于放飞自我的状态,所以方栀影便忘了阮墨弦还有另一副模样。
爱是身不由己。
好多年前的台词了,方栀影已经记不得《暮南征》里的好多内容,可这一幕他却深刻的记得,因为这是沈末承和谢予定情的一天。
沈末承胜券在握,沈末承冷漠无情:“你说这样的话做什么?”
谢予微微垂着眼睛,轻轻说道:“我也不知道,但就是不由自主。”
沈末承轻声说:“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谢予实话说:“我看到你和别的人在一起,我就来了。”
沈末承偏过头:“你不愿和我在一起,又非要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谢予张了张嘴,问他:“你误会了吗?”
沈末承说:“误会了,你是要和我在一起吗?”
谢予说:“我不知道。”
沈末承在心里“哼”一声,不去看他:“那你走吧,你想不清楚就不要来找我。”
谢予抬起眼看着他,先是看到他直挺的脊背,宁折不弯,也不知怎的,心里痛的很,他并没有走,只是说:“小承,我是怕你想不清楚。”
沈末承突然转过头来,望着他:“我想不清楚?”
谢予也望着他,很平静的说:“是,是你想不清楚,也许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才能真的想清楚。我今天来找你,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可我要不要和你在一起,是你要深思熟虑后答复我的。”
沈末承不太明白,但他很固执:“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深思熟虑过?我想的很清楚,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现在只问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谢予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沈末承逼迫他:“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谢予还是很冷静,前后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他不会说谎,他说:“喜欢。”
沈末承心里开心起来,嘴巴上还是要说:“喜欢我也是你仔细考虑过后,才要说出来的吗?”
谢予摇摇头,说:“喜欢不需要仔细考虑。”
沈末承说:“所以我也不需要仔细考虑。”说完这一句,他再次逼迫他,“我只问最后一遍,你到底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谢予沉默着,还未来得及开口,前后也不过几秒钟,沈末承就已经等不及,很急切的再次开口:“如果你说不要,我马上就去找别人,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谢予当然知道他做得到,轻叹一口气,慢慢说:“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沈末承一点头,承认了:“嗯。”
谢予说:“所以我不是来了吗。”
沈末承抓住机会,栖身过去,抓住他的手,问:“所以你同意了?”
谢予也拉住他的手,沉默着看着他,沈末承也看着他,看到他眼底的情意,微微抿了抿嘴角,确认道:“你就是同意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没有摄像机,亦没有导演喊停。可脑海里还是不受控制的“叮”一声,方栀影抽身而出,茫茫然看向自己,发现他还握着阮墨弦的手,阮墨弦同样扣着他。
两人离得很近,互相望着对方的眼睛,望着望着,阮墨弦便凑过来,吻上他的唇。
满面春风,称心如意。
叫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