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天黑了,狗仔队都喜欢趁夜出行,阮墨弦又戴上了口罩,一边打电话一边推搡着方栀影出门。阮墨弦在前,方栀影在后,人是出来了,但又磨磨唧唧,慢慢吞吞,阮墨弦在车边等了好久,他才走过来。

阮墨弦心疼他走路难受,不跟他计较,拉开后车门请他上去,嘴上说:“领导请后边坐,我给您当司机。”

方栀影笑了笑,抬腿坐进去,这才发现后座空间很大,简直可以拿来当床,既然能当床,那就能睡觉……正这样想着,阮墨弦从前面上来了,关上车门往后瞧着,对他说:“你要是觉得困,就躺下睡一会儿。”

“……”他还真有这个意思,方栀影点点头,“哦。”

阮墨弦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客气了,果然歪下去睡着了,这一觉还睡得出奇的好,等到了程阁乡,他的精神头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间来程阁乡的都是办理酒店入住,阮墨弦不走正门,从员工通道直接进电梯,熟门熟路的闯进了人家的后厨,厨房里还剩一个人,像是特意在等阮墨弦,一看到人马上喜笑颜开:“来了?”

阮墨弦大声打招呼:“老王!”

这个“老王”并非隔壁老王,而是这程阁乡的厨师长也是这酒店的投资方之一,看到阮墨弦还带了个人,先是疑惑,后是惊讶,“哎?”一声,马上迎上来:“方工!”

方栀影“啊”一声,也很惊讶:“王总……”

阮墨弦奇怪道:“你们认识?”

这个老王大大咧咧,立刻说:“当初酒店装修,就是方工设计的呀,那时候他天天熬夜赶图,可负责任了!”说完,他话锋一转,充满鄙夷,“你这还是同事呢,怎么一点不知道?”

阮墨弦不奇怪了,“哦”一声:“我知道。”

老王很了解他:“知道也是刚知道的吧!”

确实刚知道不久,阮墨弦不置可否。

老王眼珠一转,像是故意的,指着阮墨弦问方栀影:“哎,方工,你知道程阁乡建造时方案是他设计的吗?”

方栀影看了看阮墨弦,也说:“我知道。”

这个老王立刻冲着阮墨弦似笑非笑,刚想说“你看吧,就你目中无人”,话还没出口,方栀影又加了半句话:“致远没有人不知道。”

“啊……”老王说,“为什么?”

方栀影一本正经:“致远以前规模小,程阁乡落地后,师父打着阮工的旗号招了不少人,都是慕名而来。”

阮墨弦和老王同时一愣。

良久过后,老王恍然大悟,干干巴巴:“……啊。”

阮墨弦的神情高深莫测,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手搭上老王的肩膀,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我让你准备的菜你准备好了吗?”

老王回神:“……准备好了,”他还甚是奇怪,“我这还以为你要带个姑娘来,那三道菜点的简直像女人坐月子一样,我还多做了一道。”

方栀影听到了:“……”

阮墨弦不理他,从另一个门走出去,到了前厅,看到几个服务员正打扫卫生,于是赶紧拽着方栀影闪进其中一个包间,像个大爷一样等着上菜。

趁这一空隙,阮墨弦又回到刚刚的话头:“老陈真的打着我的旗号招人?”

方栀影点点头:“师父说,这叫粉丝效应。”

阮墨弦:“……”想不到致远能发扬光大的源头居然在他这!

一个成功的案例往往能带动一个公司实现质的飞跃,然而致远的飞跃却不完全在于它的团队设计了程阁乡,而是因为阮墨弦是个大明星。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没一会儿,老王亲自端着菜一样样摆上来,站在桌子边上抱怨:“你说说,有你这样的乙方吗?”

阮墨弦哼哼唧唧:“我现在不是乙方,我是客人。”

老王说:“客人你不走正门。”

阮墨弦大言不惭:“走正门我怕你们酒店公关不够。”

老王白他一眼,和方栀影打招呼:“方工,好多年不见了。”

方栀影又恢复了第一人格:“是啊,王总。”

老王干干笑了两声:“……方工果然还是不大爱说话。”

阮墨弦一挑眉毛,要笑不笑的:“老王,你别在这儿当电灯泡了,我们要吃饭了,饿着呢。”

老王“哼”一声:“以后吃饭别给我打电话,自己去前台预约。”

阮墨弦马上站起来,陪着笑把人送到门口:“前台约怎么能约的上您这种大厨呢,对吧,下次来我还找您。”

老王斜着眼看他:“你这小子坏着呢!仗着当年那点交情年年在我这骗吃骗喝,说起来方工也是VIP,他却一次都没来找过我。”

阮墨弦嘴上不留情:“他那是不想来吗?他那是脸皮薄。”说完这句话,他又开始自我吹捧,“再说了,这怎么能叫骗呢?我要是正经的来一次,你这儿马上就人山人海,你就偷着乐吧。”

老王对此挺满意,一摆手:“我走了!”

阮墨弦挥挥手,笑眯眯的关了门。

等回到座位上,他似乎已经把陈卫己给忘了,只拄着下巴转转盘,将一道道菜停在方栀影眼前,山药红枣鸽子汤,虫草花炖鸡汤,沙参玉竹排骨汤……果然这三个汤都在,还额外赠送一条东星斑。

阮墨弦亲自操刀,舀了三小碗摆在他面前,言简意赅的指使他:“喝吧。”

方栀影有点后悔了:“……师哥不吃吗?”

阮墨弦说:“要吃,这么补的东西,当然要吃。”

方栀影先端起鸽子汤,用勺子一小勺一小勺的舀,阮墨弦看了一会儿,抢了他的勺子,不耐烦:“别装斯文了,快喝!”

方栀影赶紧端起碗,这架势就像喝酒一样,连干了三大碗,喝完他砸吧两下嘴,有点嫌弃:“太腻了。”

阮墨弦说:“人家女人坐月子一顿饭能吃一只鸡,也没听说谁就觉得腻了。”

方栀影小声说:“人家觉不觉得腻你怎么会知道,而且我又不是女人。”

“女人?”阮墨弦一挑眉,“你当然不是女人了,毕竟一物降一物,我只有一物,而女人有两物,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把自己那一物分成两个吧?对我来说,男人嘛,才恰恰合适。”

“……”方栀影反应好半天,才知道阮墨弦是给他讲了个荤段子。什么一物降一物啊,有这么用词造句的吗。方栀影不禁想起他们刚刚那一场情事,也不过才过去几个小时,他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久。

阮墨弦又把那条鱼转过来,一筷子一筷子夹进碗里,放到他面前,方栀影面色如常的品尝着,这包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甚至这整个餐厅也只有他们两个,阮墨弦支着下巴瞧着他,方栀影垂下眼睛,慢慢笑起来。

阮墨弦问他:“笑什么?”

方栀影不答,反问他:“师哥看什么?”

阮墨弦想了想,说:“我在反省。”

方栀影问:“反省什么?”

阮墨弦很认真:“反省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和你上床,同时也反省我来这儿之前冒出来的念头。”

方栀影放下碗,刨根问底:“你之前想什么?”

阮墨弦依然瞧着他,说出的话一点不正经:“我之前想,今晚就不欺负你了,”说着说着,还有点哀怨了,“可我现在一看到你,又实在忍不住。”

“……”方栀影将那鸡汤推到他面前:“师哥费力了,你吃肉。”

阮墨弦长叹一口气:“我把肉吃了,又要生龙活虎起来,你受得住吗?”

这话说的露骨,若是两人无意,说出来就像耍流氓,可方栀影听他这样说,心里却是受用的,他不禁想起那么一两句淫诗,慢慢又笑起来。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恋不休。

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这可怎么是好。

第二日天气不怎么好,阴阴的,没有太阳。方栀影到剧组的时候,周延庭已经化好了妆,他穿着戏里的长衫,看上去不再是那冷峻的军阀少将,倒像个寻常的富贵人家。

造型师见方栀影来了,赶紧将另一件长衫递给他,方栀影穿好了,坐在椅子上等造型师弄头发。

周延庭从另一边凑过来,来回看了两圈,有些疑惑:“你今天看上去春风满面的,是有什么好事吗?”

风流事当然也算好事,方栀影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嘴上却说:“昨天下戏早,所以睡得很好。”

周延庭成功被他带跑偏:“你居然睡了十几个小时!”

方栀影面不改色的点着头。

周延庭毫不怀疑,等他化好妆,两个人一起往这条街上的另一个园子走,还没走进门,就听到园子里有琵琶声传出来,还有人咿咿呀呀唱着小曲儿,是苏州有名的评弹。

牌匾上刻着“倾语”两个字,方栀影迈步进去,见园子修的气派,园林布置的也很规整,他昨天才和白蕊来这里拍过一场戏,所以并不陌生,只是知道这些是阮墨弦设计的,一路上不免总是左右观看。等到了正厅,看到各方位已经架好了摄像机,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正东奔西走,没一会儿,赵莘也来了。

厅里摆好了方桌板凳,每个桌上都有茶壶茶碗和瓜子。这场戏依旧需要很多群演,只是和昨天相比又换了几个人,赵莘还请了专业的评弹演员在上边弹三弦、弹琵琶,方栀影和周延庭坐在下面,被一堆群演包围着。

·

底下的人不好好听曲儿,都低低的议论着赵衡,其中一人磕着瓜子对另一人说:“看到了吗?赵督军的儿子,是个少将,听说这人凶神恶煞,六亲不认,是个不好惹的。”

另一个看过去又看回来,露出疑惑的神态:“可是看这相貌……风姿卓卓,仪表堂堂,不太像呀!”

赵衡今日没有穿军装,搭配了一身青色的长衫,而周隽穿的紫色,两人隔得老远,园子里多是歪瓜裂枣,只有他们两个相貌出众,惹人注目。

又一人朝周隽那边递眼色,说话也略微稳重:“传言不一定是真,但也未必是假,不久前他才刚抢了周家十几箱的药材,半夜还有枪响呢!这事闹的满城风雨,你忘了?”

那人旁边的一人也接过话茬:“这样一个阎王,怎么又跑我们苏州来了,莫非……”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又朝周隽看去,然后不动声色的转回来,混合着琵琶的声音,再看赵衡时就突然明白了:“原来是盯上了周公子。难办,难办了。”

一人说:“毕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戾气重的很,我们还是躲远点吧。”

另一人附和着:“是呀,躲远点。”

还有一人心里不平:“周公子又要倒霉喽。”

周隽对这些闲话充耳不闻,他的位置靠后,而赵衡在第一排正中间,周隽盯着人家后脑勺,高深莫测似的,其实心里不过是在想:“他怎么又来了?”

众人都以为赵衡是冲周隽而来,他们俩有仇,坐在一起只怕要打起来,至于有什么仇,他们又分辨不清,只知道赵衡抢了周隽的药材,闹得人尽皆知,赵衡这次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苏州,众人都秉着要看热闹的心态听了一下午的小曲儿,最后发现两人都愣是没离开过座位一步。

周隽心里却明白赵衡也许是为沈木楹而来。

·

这场戏方栀影没有台词,他仔细的盯了一会儿周延庭的后脑勺,琵琶声混合着三弦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脑子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开小差。

他突然想起阮墨弦来。

床上这种快活事,有了一次就会有二次,但凡开了荤体会到这上面的好处,是个人都恨不得夜夜笙歌。是的,昨晚他们在程阁乡厮混一夜,快天亮了才赶回来,而此时阮墨弦大概正在他的房间睡大觉。

颠三倒四间,方栀影又想起阮墨弦说赵衡对周隽也是有非分之想的。

想,是一回事,可这戏里又不会出现那样的情节,别说情节了,连个心理活动都没有,就是说赵衡对周隽没有那个想法,也完全能说得过去,甚至好像就是这样。因为他有沈木楹。

方栀影突然觉得阮墨弦是在胡编乱造,赵衡当然不会有那样的想法,那是周隽一个人的臆想。

而周隽想的是赵衡,方栀影面对的却是周延庭。可如果不是周延庭,而是阮墨弦……

方栀影又颠倒起来。

阮墨弦说:“……你连日里围在我身边,也该看够了吧。”

他说:“不够的……”

方栀影分不清是戏里还是戏外,他只是知道,不够的。当然是不够的。

琵琶声没有了,周遭突然乱起来,周延庭也站起身,方栀影在这乱糟糟的人群中,突然意识到——这一场戏拍完了。

而他从头到尾都在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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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金
连载中梦昔笔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