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番外六 尴尬

“这儿的帝君庙,莫不是....”许无忧噎了口。

“千年前的一位帝君,记不太清他名字了。不过书上记载说他之后天下一分为四,且有中原之主管辖。”贺相忆看着许无忧一脸惊讶的样子,“你朋友吗。”

没想到自己前年前办的事儿,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呢。可只要称帝,苍生必定会乱,到现在他都还在为林殊绝为当时称帝造的孽赎罪,怎的还有人尊崇自己了!

许无忧冷笑了两声,透过天禄看到屋子里供奉的那尊神像是何等的凶狠残暴样子,顿时没了胃口,推着贺相忆走了。

“这位帝君,在凡间很出名吗?”

“嗯,逢年过节都要贴一幅帝君像,驱邪保平安。”贺相忆又顿了顿,“据说很灵。”

“你拜过吗?”许无忧听得冷汗都出来了,他就算当了帝君走火入魔,可最终也没做那大肆屠杀的残暴事,他还可以问心无愧的说自己当帝君时还是心系百姓的。

“没有,”贺相忆淡淡答着,“我既尊崇你,便不拜其他。”

此话一出,许无忧不由心里一漾。他笑了笑,一袭青衣拉着一身红衣在这街上逛着。

一个月后,贺家突然来了人提亲。贺家老大老二都赶了过来。

贺相芝一听,欢喜着跑着去了前厅,可一听,却不是那人。脸上的笑都僵硬了。

提亲的那人名为南柳,是别的镇上的,那日灯会与小妹无意间来到此镇,见到庙里潜心拜佛的贺相芝,一眼沦陷,一见钟情。在家里食不知味了许久,最后鼓足勇气上门提亲。

这南家是那镇上的大户人家,与这贺府是门当户对,且南家父母也是性情平和的,女儿肯定吃不了屈。

这南柳谈吐有礼,一表人才,与自家女儿差不多大,早先是随着父亲外出经商了几年才耽误了婚事。

这么好的人家,贺相芝没动心,她父母立马动心了。可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德行,夫妇俩又有些害怕。

这几个人就坐在屋子里许久,南柳为人真诚,是个动了心就不撒手的主儿。

他发誓定会对三小姐好,满脸坚定。这让贺家夫妇更为难了,还没等想着这么开口,忽的。

“好,那我便嫁你。”贺相芝面无表情,声音冷冷。

这感情吗,就是慢慢培养的,只要贺相芝不死守着那棵歪脖子树,贺家人就高兴。

贺家老大老二笑着,贺家夫妇更是激动地招呼着未来的女婿。

贺相忆就看着姐姐,她知道姐姐是不愿的,这一嫁,不过是赌气罢了。

贺相芝与南柳年纪都不小了,贺家南家赶忙操办婚事,好解了一番心事。

这几夜,贺家里里外外都是人忙活着,贺相忆也不便与许无忧想见。

有一夜,许无忧打了个响指,宅里的人都立马定住。许无忧神色沉重的走向贺相忆。

贺相忆一看这场面,立马担心起来。

“没事,待他们恢复时,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今日为何——”还没等贺相忆说完,许无忧面色更是凝重了许多。

“相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多久。”贺相忆的心揪了一下。

“两年,很快的。”许无忧抚了抚他的发丝,故作轻松。

神派他去镇邪魔,此去可能有去无回。但神向他许诺,若是成功,镇住了,便许他赎尽罪孽,十世之前的罪孽一笔勾销,从此可不再去边境除妖,白日里可踏入凡间,他也可与没有缘分的林殊绝长相厮守。他心动了,只要自己还如之前一般待着林殊绝,他应还是会爱自己的吧。

他可以等到他们互通情谊的那一天,他们可以在情爱中相互纠缠,他可以让林殊绝与自己一般获得永生,这样他们便可长相厮守。

想想,这样活着,是真的活着。而不是空留皮囊。许无忧立马答应。他向自己许着,无论如何,必须活着回来,务必。

可若是,林殊绝在这两年爱上旁的人,万一这一世的他不是断袖,压根不喜欢自己...他不能再想下去。

许无忧揉了揉不肯说话的贺相忆,定了定神。

“小相忆,看着我。”

贺相忆抬起眸子正对着许无忧目光里流着光彩,瞧着他高高马尾,爽朗俊逸。

“相忆,我爱你,爱了许久。”

此时的贺相忆不过十七岁,听到这句话,他脸色立刻给烫红了。

“我其实不是守护你的神明,只是想看着你的爱人。我爱你,爱了你上千年。”

许无忧说的很严肃,语气里更是坚定。

“我爱你,想拥有你。千年前我没有机会,如今,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不要再说了。”

许无忧顿时心凉,难道,贺相忆他....没关系,自己可以等。就算贺相忆嫌他,他也无妨,自打见了林殊绝第一面,他撇不开林殊绝,林殊绝也脱不掉他的纠缠,早就注定了的。

“相忆...”

“你喜欢的,是我吗。”贺相忆抬头,面色上多了些波澜,是愤恨还是悲痛,叫人看不清楚。

“是,无论你姓甚名谁,你都没有变,性格、喜好、一切,都是没变。”许无忧面不改色说道,“你依旧是你,我也依旧爱你。”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却又是明亮温暖的,照进了贺相忆原本脆弱的心。

忽的,许无忧不动声色的搂住贺相忆,他闭上桃花眼,他想好了,不管林殊绝怎样挣脱,他也想放肆一回,今后,若是再无机会...起码惦念的时候,还是知道是什么感觉的。

那人骨头是铁,但身子是软的。是可以融化的。是比自己瘦些的。贺相忆没有挣扎。

“我只等你两年,你若不回,我可不会像我姐姐那般,望眼欲穿。”

贺相忆的眼眶里溢满了泪,他了解许无忧,就像许无忧说他爱了自己那么多年一样,他好像也是遇见了许无忧许多年。

多到许无忧是个什么神情他都可以了解到许无忧是何感想。他原本是平静的生活,可自从许无忧的出现,他的生命里有了鲜明的悲欢喜乐,这一刻,他是苦涩的。他知道,许无忧很有可能回不来。

“好,那你莫要多瞧旁人几眼,”许无忧的声音微微沙哑,“我可是妒的很。”

“幼稚。”

“我就这般幼稚,但也只对你幼稚。”许无忧搂的他更紧,从贺相忆没有挣扎看来,他还是动了心的,让他想快些回来,能与爱人长相厮守。

贺相忆想将手搭到他的背上,可还是没有。但他闻到了,闻得比旁日里更加深切,许无忧身上淡淡的玉雨花香。

两人在这红灯高挂,到处都贴着喜字的贺宅里,相拥了许久,久到许无忧都觉得这样过去一辈子都是极好的。

临走前,贺相忆叫了声许无忧。

“神仙,等你回来,我...”

我会鼓足勇气,回应你的爱。可这个十七岁的贺相忆纵使面目里都透着爱意与难舍,嘴还是不如许无忧,说的坦率。

许无忧望着他,笑了笑。若说千年前的他不知天高地厚,辜负了林殊绝,千年后,林殊绝的一切,他也都懂。

“好。”

许无忧最后还是一个没忍住,回到贺相忆面前,低头吻上他的额,虽是蜻蜓点水,可爱意滚滚,灼烧着十七岁的少年郎。

最后,许无忧再也不敢回头,他怕自己舍不得走。

最终,贺相忆怔怔望着许无忧的背影。许无忧走后,贺宅里的人如平日里一样忙碌着,唯有贺相忆,依旧望着门外,出了神。

贺相芝出嫁那天很风光,南家人办事也体面,让贺家夫妇很是满意。

贺相忆越过一脸欣喜的新郎官儿,越过叽叽喳喳回廊,一脸寡淡,走向姐姐充满喜气的院子里。

前头两个姐姐他因为年纪小,没法送嫁,如今,自己都比父亲高了许多,自是可以了。

打开吱呀屋门,只有新娘子一个人。

贺相芝今日甚美,凤冠霞帔,一身辉煌,十里红妆,象征着入了南家门定是富贵。

“相忆,姐姐好看吗。”贺相芝瞧着弟弟,眼里的泪花都快溢出。

“刚才娘来了,守着我哭了好一阵,现在娘走了,我就可以不用憋着了。”贺相芝扬扬头,“可是要是哭出来,妆是要花的。”

贺相忆看着姐姐这副模样,心里难过万分。他晓得,姐姐不开心。

“南家人日后对姐姐定是极好的。”想了这么久,他也只能憋出这句话。送姐姐出嫁,他心里也是惆怅的。

“嗯。”贺相芝点了点头,“我家郎君告诉我,他此生只娶我一人,不会纳妾,他呀,还要把家中账本交给我管,要是让南家夫妇听见了,不得气死了。”

贺相芝僵硬的笑了两声,贺相忆再也受不了,扑上前,抱住了姐姐。

“小相忆,”贺相芝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钗子,贺相忆见过的,“帮我把这个扔了吧。”

贺相忆接过钗子,这把钗子原本材质不好,这么些年,都生了锈。是姐姐一下一下摸出来的。

“我实在是扔不了,所以,还是小相忆替我扔了吧。”

....

贺相芝最后盖上红盖头,贺相忆背起姐姐,向着这人潮汹涌的屋外头走去,多年前伏在窗前相思的姑娘,最终还是做了他人的发妻。

贺相芝走后,贺宅显得就更冷清了些。贺相忆整日里靠在贺相芝屋里那棵玉雨花树,轻轻抚着玉雨花瓣。

日子又过了许久,此时一时寒冬腊月,贺相忆一袭白衣在姐姐屋里练剑,看着那棵玉雨花树早已光秃秃的,枝干上全是积雪。他抚着树干,抚着许无忧那把剑上冰凉的薄刃,一言不发,不动声色的,等候着那人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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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落霜花
连载中欧阳一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