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绝昨晚一夜无眠,想想对着许无忧自己反常失态,他就耻辱的想掐死自己。看来自己对许无忧多年前就藏着龌龊心思了,恶心透了。他心跳的极快,他想了一夜,羞耻了一夜,第二日,下眼皮青黑的吓人。
反正自己是没脸见人了,不如离开无忧阁回家乡吧,虽然伶仃阁和瀛洲都灭了。一想到家乡,他就难过。
家乡,他还记得,很暖,很美。
有他的师尊,有阁主,有不老泉,有遍地的玉雨花。
林殊绝起身,拿起一朵玉雨花,放在手心,自己当真只认识许无忧,别人他都不知道。自己也骗了许无忧,当真是........
他林殊绝,为甚要骗人?
“不知!!!”许无忧嬉笑着推开门,“这时候肯定是起来了,走,出去玩。”
“你是一尊尊主,成天拉着我作甚。”许无忧对昨天的事没什么反常,可林殊绝一见他就立马紧张的绷着脸,神情严肃。
“哎,我能有什么事,人活着不能总忙着办事儿吧!”
“无忧阁有你这等子尊主,当真是你手下们的福气。”林殊绝冷冷瞥了他一眼,往外走去。
许无忧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他,拉着他去吃山珍海味,带他下山去镇上玩。
两三天以后,玄锵尊一等人沉不住气了,绑也得把那个不靠谱的尊主绑回去。那天,丁竹散传说中的江郎来了,一席灰衣,气质如兰,面目清秀,背杆挺直,当真是姿色不错,难怪丁竹散之前那么迷他。那人彬彬有礼的向许无忧问安,然后便来找丁竹散。
最后,丁竹散就这么恋恋不舍的被江郎带回玄锵尊,一路上,许无忧的人没少跟踪他们,偷听他们讲话。当真丁竹散说话没几句正经。
但对于许无忧来说,他也好歹松了口气,那小丫头片子整日的缠人功夫当真是令人佩服,从来都不练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尊主。现在,他也终于有功夫缠着林殊绝了,当真快哉妙哉。
五月末,烟雨朦胧,他们在雨中决裂的亭台赏雨;七月,烈日当头,许无忧带他去自己的山庄,那里开满荷花,浓荫蔽日,他们在屋檐下吹着清风;十月,枫叶绯红,他们骑马漫步其间,许无忧讲着故事,林殊绝就那样看着他,一切如幻境般美好宁静;十二月,漫天大雪,积雪压满枝头花朵,他们在屋里生着炭火,把酒话桑麻;春节,辞旧迎新,他们在一片爆竹声中碰杯共饮,享尽天下之乐。
这一切当真太美好了,纵使有太多可疑之处,林殊绝当真就愿意溺在许无忧所设的一场漩涡里,许无忧喜欢逗他笑。林殊绝不爱与旁人多接触,能让他笑的当真不多,可他,其实很爱笑,只是旁人不知罢了。
“不知,等天暖了,我带你去羽山玩儿吧,那里遍地都是花,还有各种各样的奇鸟,都好看极了。”许无忧下意识为林殊绝夹着菜。
“你这儿,不到处是花吗。鸟也不少。”林殊绝饮了杯酒,淡淡道。
“唉,那不一样。意境不同。”许无忧又为他斟上酒,“唉,不知,你跟着我去就行。”
许无忧自打林殊绝醒来后,与江湖上各门派结交的各种狐朋狗友们联系的便越来越少,原来几乎每日都要出去喝酒的许无忧,自甘寂寞,陪在毫不解风情的林殊绝旁边,自己说个没完没了,那人就静静看着他,有时候也会笑出来,让许无忧也是很欣喜。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也就只能每十天半个月央求许无忧出来喝个酒,许无忧才勉强答应,不久,世上就穿出了许无忧老了,玩不动了等一系列胡扯的话。
无忧诺里,要求杀丁竹散的那人催促了。许无忧哼笑两声,命人告知,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妥,静待时机。
又过了三个月,如今是林殊绝喜欢的五月,这一天,也是许无忧最喜欢的。拂尘门的老门主死了,死的也很难看,满脸铁青,手指曲张。许无忧自然是要去看看这等子大喜事的,陪林殊绝吃完饭,许无忧便御剑而行,给那位老门主吊唁去。
拂尘门终年飘雪,虽比北域要暖和些,可气候还是恶劣的很。许无忧到了地方,就看见在这雪茫茫的雪中,那拂尘门正门处布满白布,大大的“奠”字在这苍茫中显得更加苍白无力。
自打与林殊绝决裂后,他再没来这破地方,他只是听探子说过,林殊绝神色如往常,过得逍遥,丝毫没有因同失挚友而难过,许无忧便再没打扰。
——直到那天
“尊主!尊主不好了!!!”来穿信儿的手下嘶喊着,面色苍白,还带着些喘息。
那人跪在地上,浑身直打哆嗦,不停地喘气,只敢说着不好了不好了。
“你倒是说什么不好了啊,我当真要不好了。”许无忧难得今天有兴致,翻着书房里的那本书翻过多次的剑谱,准备练剑。
“林仙师,林仙师......”那手下咽了口唾沫,瑟瑟道,“林仙师没了.....”
手中那本剑谱是他的珍藏,就这样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再被难以置信的许无忧踩了一脚,许无忧心中一缩,隐隐剧痛。
“你再说一遍!!!”许无忧踩过那本剑谱,揪着那已经颤抖的不行的人,嘶吼着。
“林,林仙师没有了........”
“没有了,好生生一个人没有了,是什么意思,啊,我问你什么意思?!!”许无忧咆哮着,但仍是难以掩盖凶残下面的颤声,他手变得冰凉,颤抖的揪着那人问着他已经知晓的那人死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不是一直好好地吗,怎么就............他怎么能死,他怎么敢死!!!
“尊主快去吧,拂尘门起了大火,要是再去晚一点,恐怕再也见不到了..........”那手下闭上眼睛,壮胆说着。
许无忧通红的眼眸中,两行泪滑落,而且是止不住的,他浑身战栗,林殊绝不是功法高超吗,不是比自己还小吗,怎么死了,死了........死了!!!!!
许无忧用颤抖的手狠狠一抹脸上的泪,恶狠狠地看向天空,他猛踹一脚那手下,那人当场吐了口血,受了些伤。
许无忧就这么摇摇晃晃好似没有骨头似的,准备御剑飞行。
倒在地上的手下,有些揪心,哪怕有时候这位尊主当真是恶道,可当初是他给钱才能让自己埋好父母已寒的尸骨,让自己有口饭吃,学些本事,学些功夫。
“尊主,伶仃阁天寒地冻,穿件外披吧!”那人最后好不容易憋出这几个字,可许无忧早已经飞走了。
那位尊主,当真是慌了。
林殊绝一身青衣,穿梭到寒天雪地的拂尘门,此时,这里已经发了有人故意放的天火,所有人都忙着救火,没人注意许无忧的慌忙与踉跄。他一身轻功,飞到林殊绝的院落,庭院里,早已鲜血一片,死人一堆,是拂尘门的修士,他们死相难看,死前必然遭到非人待遇。
许无忧无暇顾及这些,他只看到林殊绝倒在这浸满血的雪地里,身上也淋满了雪,许无忧一个踉跄,“殊绝——殊绝!!!”
他连滚带爬的靠近冰凉的林殊绝,平日里无忧阁里高高在上的许无忧,在世上潇洒恣意的许无忧,现在变成了绝望慌张的如小孩子一般的许无忧。
许无忧坐在地上,抱起那个冰凉的身躯,他使出仙力,让林殊绝缓出最后的那一口气。
林殊绝身上浑身是血,脸上的血迹让人认不出是平日里那孤高清冷的林仙师。颈间的血迹缓缓留着,前胸更是片片刀痕片片血印,他的右手筋骨也被割断,血还在渗着,最后,许无忧的青衣染上大片血红。
许无忧害怕了,他头一次见到林殊绝是这般狼狈,这般难堪,他的手一直不停的为林殊绝注入灵力,就只想让他吊着这口气,而已。这般伤势,神仙来了也够呛能保住林殊绝那口气,林殊绝就算勉强撑,也撑不了许久。
许无忧满脑子混乱,他不停喘息,原本他认为哭是懦夫所为,可豆大的泪珠就是止不住,从他狰狞的面目滑落,从他颤抖的身躯滑下,落在那满身是血的人的额头。
泪水与血迹滋长恨意,许无忧的恨意似是刺激醒了林殊绝,但他已是时日不多,力气全无。
林殊绝使劲睁眼,可最后也就只把重重的眼皮眯出半条缝,他听见了风雪的声音,听见了救火声,他还听见了,面前这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的喘息声。
这个身影高大伟岸,系着一头高马尾,衣着青色,还有些红色,看上去像许无忧。
许无忧?是许无忧吗!林殊绝想睁开双眼,可这半条缝就是不能再撑开。他隐隐看到,那个人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他在哭。
真的是许无忧么,林殊绝又不是很想睁眼了,许无忧,和别人一样,都只想着拿走那本什么秘籍,靠近自己也不过是想套走那本秘籍。而且,许无忧生性冷漠,怎么可能为自己哭.........看到自己这副落魄模样,许无忧应该哈哈大笑,更方便他现在去自己屋里翻东西吧。
一想到这儿,林殊绝心里愈发难受,皮肉之苦不足以压制住心中那股子拧疼,对啊,许无忧,这么浪荡,怎么可能为自己哭,他又不爱男子。不过也好,起码,他不知自己的难受感觉,他不会疼。
渐渐的,意识愈发模糊,林殊绝半眯的眼睛又合上了,许无忧害怕了,他声音里夹杂着颤抖,夹杂着这雪里的残酷,“求你了.........睁开眼,看看我。”
听上去是许无忧,当真是许无忧!!!!!是许无忧.........他在,他在为自己哭,他是不是希望自己不要死...........思绪意识零散,可林殊绝就想在死前想明白,原来许无忧心里还是有自己一点位置的。可是,自己快死了,他会为自己难过,过得不快乐,他知道这种滋味,师尊死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黑夜里体味过,生不如死。
..............
他耳边依旧想着那人的恳求声。林殊绝回了回神,继续想着,许无忧这浪荡劲儿,过几日应该就会好,不必担心他,可这样,他是不是就忘了自己了..........也好,也好。
林殊绝身上知觉全无,意识更加溃散,但他依旧听得见那人的声音,听得他心如刀绞,胸口闷得难受,好疼,真的好疼.
“疼的。”林殊绝这时已经没了意识,但他就是心疼的厉害,他喑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再往后,就不疼了。
那颗跳动、为那个人疼了几十年的心脏,停了。
林殊绝身上浑身是血,脸上的血迹让人认不出是平日里那孤高清冷的林仙师。颈间的血迹缓缓留着,前胸更是片片刀痕片片血印,他的右手筋骨也被割断,血还在渗着,最后,许无忧的青衣染上大片血红。
许无忧害怕了,他头一次见到林殊绝是这般狼狈,这般难堪,他的手一直不停的为林殊绝注入灵力,就只想让他吊着这口气,而已。这般伤势,神仙来了也够呛能保住林殊绝那口气,林殊绝就算勉强撑,也撑不了许久。
许无忧满脑子混乱,他不停喘息,原本他认为哭是懦夫所为,可豆大的泪珠就是止不住,从他狰狞的面目滑落,从他颤抖的身躯滑下,落在那满身是血的人的额头。
泪水与血迹滋长恨意,许无忧的恨意似是刺激醒了林殊绝,但他已是时日不多,力气全无。
林殊绝使劲睁眼,可最后也就只把重重的眼皮眯出半条缝,他听见了风雪的声音,听见了救火声,他还听见了,面前这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的喘息声。
这个身影高大伟岸,系着一头高马尾,衣着青色,还有些红色,看上去像许无忧。
许无忧?是许无忧吗!林殊绝想睁开双眼,可这半条缝就是不能再撑开。他隐隐看到,那个人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他在哭。
真的是许无忧么,林殊绝又不是很想睁眼了,许无忧,和别人一样,都只想着拿走那本什么秘籍,靠近自己也不过是想套走那本秘籍。而且,许无忧生性冷漠,怎么可能为自己哭.........看到自己这副落魄模样,许无忧应该哈哈大笑,更方便他现在去自己屋里翻东西吧。
一想到这儿,林殊绝心里愈发难受,皮肉之苦不足以压制住心中那股子拧疼,对啊,许无忧,这么浪荡,怎么可能为自己哭,他又不爱男子。不过也好,起码,他不知自己的难受感觉,他不会疼。
渐渐的,意识愈发模糊,林殊绝半眯的眼睛又合上了,许无忧害怕了,他声音里夹杂着颤抖,夹杂着这雪里的残酷,“求你了.........睁开眼,看看我。”
听上去是许无忧,当真是许无忧!!!!!是许无忧.........他在,他在为自己哭,他是不是希望自己不要死...........思绪意识零散,可林殊绝就想在死前想明白,原来许无忧心里还是有自己一点位置的。可是,自己快死了,他会为自己难过,过得不快乐,他知道这种滋味,师尊死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黑夜里体味过,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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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边依旧想着那人的恳求声。林殊绝回了回神,继续想着,许无忧这浪荡劲儿,过几日应该就会好,不必担心他,可这样,他是不是就忘了自己了..........也好,也好。
林殊绝身上知觉全无,意识更加溃散,但他依旧听得见那人的声音,听得他心如刀绞,胸口闷得难受,好疼,真的好疼.
“疼的。”林殊绝这时已经没了意识,但他就是心疼的厉害,他喑哑着嗓子,说了一声,再往后,就不疼了。
那颗跳动、为那个人疼了几十年的心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