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夕阳西下,林殊绝就这么等了大半天,看着光影逐渐暗淡。门也最终打开了。

一青衣男子推开门,他系着高马尾,手里握着把黑色玄扇,面目俊朗,笑盈盈的望着自己。他眉宇舒展,一双桃花眼里饱含着笑意与柔和,深邃的瞳仁里映照着夕阳的余韵。

“你醒了。”那人一身轻快,没有什么异样。依旧是让人亲切的感觉。

林殊绝看到面前的人不像什么坏人,手里紧握的那把剪子慢慢收进袖子中。

“你是谁。”虽说戒备减少,可林殊绝的神经仍然紧紧崩着,生怕来个突发情况,自己已经是个废人,根本应付不来。

“你不记得了?”那人立刻蹙着眉,像是很吃惊,“不知,你不认得我了?”

“我叫什么!”林殊绝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又不敢立刻发作。

“不知呀!”那男子有些担忧了,凑到他面前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不会吧,你怎么,发个烧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林殊绝下意识的躲开那只手,刻意的疏远面前这个陌生人。

若是如面前此人所言,他叫不知,只有两种可能性。一,自己失忆前隐瞒了真实姓名;二,这个人,在撒谎。自己醒后,是被关在这里的,林殊绝现在,更倾向于第二种。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许无忧挠了挠头,一脸慌张无措,连连叹气。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敢问阁下,”林殊绝淡淡说着,从语气里让人读不出此人现在作何想法,“在下姓何?”

“我不知。”这男人转过头,满脸委屈,“我与你多年挚友,一直追问你姓什么,总不能一直不知不知的叫吧,可是,你就是不肯告诉我。”

“..........”

那人更来劲了,耷拉着脑袋,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不知,我今天就跟你说了吧,这话我憋在心里好久了。”

“阁下请讲。”

许无忧趁林殊绝有些失神时,拽起林殊绝的袖子,夺出藏匿其中的剪子。林殊绝不由一惊。

“你这人吧,不能总这么疑神疑鬼的。唉,我也是当你是多年挚友,可你....唉,却总是不信我。”许无忧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他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当初我不让你修邪门歪道,你不听,我知道你是修了多年修不出什么着急,但是.....也不能找邪门啊!”

许无忧皱着眉头,一脸哀伤,摸索着这把剪子。

林殊绝直接呆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嘴巴微张,愣愣看着对面全然不像撒谎的骗子。

“现在好了,你走火入魔了,功法全失,脑子也不清醒,到处砍人。”许无忧悲伤的说着,看着那瓶玉雨花,手中轻轻触碰着软嫩的花瓣,“要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把你关起来。”

“我现在清醒了,”林殊绝甩了甩袖子,不知是觉得羞耻还是别的什么,“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当真?”

看着那个青衣男子一脸狐疑,林殊绝面色清冷,严肃的点了点头,“嗯。”

“好吧。你说什么我都愿意信。”许无忧立马开心了起来,“只要你不到处砍人,我就不管你了。失忆,也算小事。”

“以后你要是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可以了!”青衣男子满脸欣喜,他打开扇子,轻轻扇着,“对了,我叫许无忧。”

许无忧淡淡笑着,如灿阳,明媚温和,当真气质不凡。

“嗯。”

二人聊了许久,让林殊绝觉得莫名熟悉与亲切,就像他忘记的过去一样。虽有诸多疑惑,可是,他相信许无忧。不是因为那人看着亲和俊朗不像坏人,而是因为他的内心,一直就这么莫名的愿意相信他,他相信他说的一切,自己修邪门歪道,自己多疑.........他就是这么傻愣愣的愿意相信。

“对了,记得出去要戴面具。”

“为何?”

“你说,你之前拿着刀要砍人,也就我的人不敢发声,别人看见你这张脸不记仇吗?”

“有道理,多谢提点。”

“........不客气”

直到深夜,许无忧笑盈盈的替林殊绝关上房门,那张假装许久的脸有些僵硬了,他的面目就着这朗朗月光显得更加可怖与诡谲。

林殊绝当真是最好骗的,这么随意编造的假话没几日许无忧就会慢慢淡忘,他不可能生活在圆谎的圈子里,这样活得很累。若是有一天,林殊绝又想起或是瞒不下去了,再喂给他忘忧散即可。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对林殊绝不好,当真不如那些他早就忘了叫什么的丰韵女郎来的体贴温柔。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对林殊绝刻意的好,他对林殊绝所做的一切,旁人压根也得不到一分。人总是矛盾的,许无忧都有些迷茫,他对林殊绝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既心疼林殊绝又很心疼自己。他一辈子风流潇洒,在林殊绝这儿都没了,这五十年里面,他没有出去喝花酒风流快活,整日里闭关救人。但林殊绝醒来之后,若是稍稍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他就会对林殊绝龇牙咧嘴,说出些口不择言的话来。

越想越烦,说到花酒,许无忧许久也是没沾到了,他决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寻个乐子,下山去了五十多年再没沾过的烟粉地儿。

看着这些个庸俗女子为自己左拥又倒,许无忧也觉得无趣,可只有在这地方,他能感觉得到原来那个许无忧的一世风流,一身潇洒,如今,却是怎么也效仿不出来了。他喝了一晚上的酒,在这笙歌不散里,借酒消愁。

可不得不说这许无忧当真是酒量大,第二日,他还是和个没事人一样,拉着林殊绝看看自己的无忧阁,跟他讲一讲能拿的出门面的往事。

“不知,你看,我这书房里可堆满了我的成果。”

许无忧笑嘻嘻的拿着其中一张自己的练字宣纸,密密麻麻,没有疏漏,他满脸期待的看着林殊绝,等待着林殊绝的回应。

“奥.....”林殊绝怎么回应啊,只能淡淡点点头,他只是站在这儿,就如天上谪仙,风姿卓绝,眸光淡淡如湖水无波。

“怎么,不好看吗!”许无忧挑挑眉,“我可是照着你的字一笔一笔的学着像的。”

“我的字?”

“哎呦,瞧我这脑子,”许无忧一拍脑门,“你都忘了,也对。”

许无忧眸光涟涟,微光照着他的脸颊,明媚的很,公子世无双。

“.........”一看到他这脸,林殊绝胸口疼,闷得不行。他不吭声,可惜他白皙的脸颊出卖了他。

“你怎么了?脸怎么红了?不舒服吗?”许无忧一看林殊绝脸色不对,立刻急了,那双弯弯桃花眼立刻回了原样。

许无忧修长的大手附上林殊绝的额头,仅轻轻一点,林殊绝便慌张了起来,难以抑制心脏的异样。

“......殊绝?”许无忧看到林殊绝越发不对劲,轻轻一喊。

“我没事,许兄不是要练字吗,继续练吧,我走了。”林殊绝打开许无忧的那只大

手,仓皇的离开了。

一路上,林殊绝的脸色一阵儿红一阵儿青,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感,他虽不记得了,但是心脏却清醒的记录下过往。可是,却又有着隐隐的痛苦与难耐,他现在有些畏惧许无忧,可又想靠近他,他被这矛盾复杂的想法缠的没了法子。

书房里的许无忧也没好到哪里去,林殊绝脸上的那抹红,他见过许多,那些为他倾倒,听到他嘴中情话时的模样,和林殊绝的一个样。他轻轻靠在书桌前,回味着刚才那丝诡异气氛。在他看来,林殊绝向来清高的很,情感于他来说,压根是不能存在的,这是伶仃阁里的规矩,若是修为极有天赋之人,且被三生石认可(伶仃阁里的一块奇石,下一任阁主的名字会显示在石头上)便会被推举为下一任阁主,但防止私心,这些人不能沾情,也不能有子女。

林殊绝他了解的很,自小就被养在伶仃阁,小小年纪便被推举为继承者,他那个师尊和阁主也是自小教他禁欲,怎么可能,会有情呢?可他看不错,林殊绝,就是对自己脸红了。他不会......

许无忧摇摇头,坚信不可能,但浑身激动地有些发抖,心里莫名爬上一抹子兴奋与害怕。兴奋是何,他说不上来。害怕,是他不敢相信,害怕自己想错了,兴许是林殊绝看到他描了自己的字,害羞了也不是不可能。

许无忧他哥许无欢原是山匪出身,为人凶悍说话难听,当时仙门百家对他更是嗤之以鼻,因此危险的很,那天要是做得不好,真有可能自己这地儿就挂上他们的人皮了。所以他从小就找先生教好许无忧为人要懂礼法,自己呢就到处肆意妄为。

许无忧除了这点没学他,其他学了个透,四处留情,嗜钱如命,为人风流,冷血不留情面,见有弱者不会拔刀相助。

有一日,快成年的许无忧瞧见两男子在草丛里承欢,一时好奇多看了一会儿,没想许无欢看见了,一看两个断袖,当即火冒三丈。那两男子是无忧阁里的下人,许无欢在当时不留情面的骂人,说的那等子污堪话语也是不能入耳,恶心的许无忧受不了,心里也产生了对这断袖的偏见。许无欢当真也是恶心的不行,断了这俩男子的命根子,把他们赶下山去。许无欢狠狠削了自己弟弟一顿,把弟弟打的满地找牙。幸好许无忧没哭,不然又是一顿狠揍,他一巴掌打到许无忧脸上,一直说着断袖多恶心多恶心,生怕让弟弟走错了路,毕竟,弟弟当时看的也很入迷。

“许无忧,你可得老实点,刚才你看到的,不能进脑子里,明白吗!”许无欢撕喊着,震得许无忧脑瓜子嗡嗡。他不知道许无欢对断袖哪里来的这么大敌意。

见鼻青脸肿的许无忧不做声,他又扇一大嘴巴子,“我他妈,许无忧,你们家盛产断袖,今天要是不让你涨涨记性,你可就真随了你那个断袖死鬼老爹了!!!!”

许无忧打小就知道,自己和许无欢并不是亲兄弟,许无欢说他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人,死的早,父亲是个混蛋,让许无忧恨得不行。除此之外,不再说别的。

一听他爹是断袖,许无忧顿时觉得恨,他恶心这些人,恶心的不行,所以,他排斥断袖,也对短袖有着莫名的恨意。

许无忧就在这儿愣怔发呆,丁竹散进来他都没注意。

“许郎哥哥!”丁竹散拍了拍他,“发什么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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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落霜花
连载中欧阳一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