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人群涌向出口。本以为这场临时凑成的四人行即将分道扬镳，郝帅却一个箭步挡在前面，脸上堆满了跃跃欲试的笑容，对着许令仪和唐米乐发出邀请：“哎，别急着走啊！时间还早，前面新开了家清吧，环境贼好，驻唱听说也不错，一起去坐坐呗？感受下氛围！”
唐米乐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显然对这个提议很心动。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许令仪，想到好友还未成年，在清吧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喝酒，那份雀跃又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犹豫。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婉拒。
乔书珩站在郝帅身侧，双手插在黑色休闲裤的口袋里，身姿挺拔，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个女孩，似乎在默默等待她们的决定，并未出声催促。
许令仪的目光在唐米乐渴望又克制的表情和郝帅期待的脸上流转。她心里清楚好友想去，也知道乔书珩在等一个答案。
一股“不能扫兴”、“不能这么自私”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好啊，去看看吧。我还没去过清吧呢，正好长长见识。”
她故意忽略了未成年不能喝酒这件事。
“真的？太好了！” 唐米乐瞬间喜笑颜开，刚才的犹豫烟消云散，亲昵地挽住许令仪的胳膊，“放心，你就喝果汁，我们陪着你！” 她仿佛得到了特赦令。
四人很快在清吧里找到一个靠窗的散座。柔和的暖光从复古吊灯洒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舒缓的蓝调音乐。
郝帅熟练地拿起桌上的点单平板，手指飞快滑动，很快点了一大桶冰镇的桑格利亚水果酒，度数不高，果香浓郁。“这个适合女生，甜甜的。”他解释道。
乔书珩端起服务生刚送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许令仪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提醒道：“给许令仪点些饮料。”
郝帅放下平板，一脸“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还用你提醒？早点了！鲜榨橙汁，还有柠檬水，令仪妹妹，你自己随意啊。”
他刻意强调了“妹妹”和“随意”，带着点调侃。
酒水和饮料很快上齐。郝帅看着桌上配套的骰盅，眼睛一亮，立刻抓起来“哗啦啦”地摇了几下，兴致勃勃地问：“来来来，光喝多没劲，玩不玩？猜点数大小，很简单的！”
唐米乐积极响应：“玩！当然玩！令仪，你看我们玩一局就会了，就是猜盅里骰子加起来是大还是小。” 她示意许令仪仔细看。
许令仪点点头，专注地看着郝帅摇骰、开盅。第一局郝帅猜错，懊恼地拍了下桌子。“懂了吗？”他转头问许令仪。
许令仪其实还有些懵懂，但不想扫兴，便含糊地应道：“嗯……好像懂了。”
“光猜大小多没意思！”唐米乐立刻来了精神，拍手提议，“得有惩罚才刺激！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输了的人自己选！”
许令仪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有种想收回刚才那句话的冲动。
但看着郝帅和唐米乐期待的眼神，还有乔书珩投来的平静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
游戏开始。第一局，郝帅再次“不负众望”地输了。唐米乐捂嘴笑得花枝乱颤，连乔书珩都勾了勾嘴角，毫不留情地吐槽：“人菜瘾大。”
郝帅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哼！我选真心话！放马过来！”
唐米乐歪着头想了想，狡黠地问：“郝帅同学，坦白从宽！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搞笑、羞于启齿的外号？比如……‘好帅’？或者更劲爆的？” 她故意拉长了“好帅”的音调。
郝帅的脸“腾”地涨得通红，眼神躲闪，不情不愿地嘟囔：“……帅帅……还有……郝世美！”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噗——郝世美？！” 另外三人几乎同时笑出声。唐米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哟喂！郝世美？你这是跟古代美人郝思嘉攀亲戚呢，还是跟那个……谐音梗啊？”
乔书珩慢悠悠地补刀，语气带着点凉凉的戏谑：“郝世美？这名字听起来需要点高度滤镜加持才能匹配吧？”
郝帅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气呼呼地抓起骰盅猛摇：“再来再来！还是许令仪妹妹好，不参与你们这场惨无人道的‘语言霸凌’！”
许令仪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清澈的目光看向郝帅，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天然的“杀伤力”：“其实我觉得你不必太在意，毕竟审美是很主观的事情。”
她本意是想安慰，但这话听在郝帅耳朵里，无异于精准补刀。
“噗哈哈哈！”唐米乐差点笑趴，“令仪！你这刀补得……稳、准、狠！太行了！”
郝帅气得脸更红了，像只鼓起来的河豚。这一局，风水轮流转，许令仪的运气用光了——她输了。
郝帅眼睛一亮，嘿嘿坏笑起来，搓着手看向许令仪：“令仪妹妹~风水轮流转啊！刚才谁说我‘人菜瘾大’来着？嘿嘿，我可是很记仇的哦！”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令仪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她抬眼看着郝帅不怀好意的笑容，预感到了危险。“我选……真心话。”
她试图给自己留点余地。
郝帅立刻抛出那个尖锐的问题：“你喜欢的人是谁——”
问题像一把利剑直刺过来。许令仪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乔书珩沉静的侧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巨大的羞窘让她几乎窒息。
她猛地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飞快改口：“我……我选大冒险！” 语气急促而坚决。
“渍渍渍！”郝帅得意地咂咂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眼神更加促狭，“看来我们令仪妹妹心里真藏着小秘密了，有crush了是不是？行！大冒险！”
他环顾四周，目光锁定清吧入口，“从现在开始，你去问第一个走进这家清吧的男生要微信！必须是你亲自去要！”
唐米乐皱起眉，扯了扯郝帅的袖子：“喂，郝帅！你这明显公报私仇啊！太过分了吧？”
“玩不玩得起啊，妹妹？”郝帅没理唐米乐，直接盯着许令仪追问，带着点挑衅。
许令仪的脸颊早已红透，像熟透的番茄。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郝帅的目光，声音虽轻却清晰：“行。”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目光紧紧锁定清吧那扇厚重的玻璃门，仿佛那是等待她的审判台。
她有点近视，干脆直接起身，走到了靠近前台的区域，那里离电梯口更近，视野也更清晰一些。
电梯的指示灯在楼层间跳动，每一次数字变化都像重锤敲在许令仪心上，也牵动着座位上另外三人的神经——郝帅一脸看好戏的兴奋，唐米乐担忧地咬着吸管，乔书珩则端起酒杯，目光沉沉地望向入口方向，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终于，“叮——”的一声清脆声响，电梯门缓缓滑开。
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出来。男生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穿着一件深灰色冲锋衣，里面是连帽黑色卫衣，搭配着同色系的宽脚卫裤，显得干净利落。他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微卷，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垂落。
随着他走近，灯光照亮了他的五官——眉骨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嘴唇薄厚适中，组合在一起是种清爽又带着点不羁的俊朗，气质与乔书珩的清冷内敛截然不同。
他径直走到前台，微微倾身，声音温和地向服务生询问朋友的台号。许令仪看着他的侧影，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用力闭了闭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迈开脚步走到他身侧。
“你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温岩洲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很小、脸颊绯红、眼神带着明显紧张和羞窘的女孩脸上，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和疑惑：“怎么了？有事吗？”
许令仪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避开对方探究的目光，盯着他冲锋衣的拉链头，语速飞快，声音低得几乎要被背景音乐淹没：“那个……我……我能加你一个微信吗？” 说完，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岩洲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明显是被人“坑”了才来搭讪的小姑娘，又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桌正伸着脖子看热闹的少男少女，心中了然。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并没有让女孩难堪，只是很自然地拿出手机，解锁屏幕，调出了微信二维码的界面，递到许令仪面前：“嗯，可以。” 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许令仪如释重负，赶紧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扫码，飞快地操作完，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逃也似的跑回了座位，全程不敢再看温岩洲一眼。
郝帅全程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看着许令仪成功加了微信回来，忍不住啧啧感叹：“唉，美女就是有特权啊！这要微信也太顺利了吧？怎么我每次去问女生要，十次有九次都是‘不好意思，不太方便’呢？人比人气死人啊！”
乔书珩放下酒杯，视线淡淡扫过郝帅那张充满“愤懑”的脸，薄唇轻启，吐出一句精准又冷酷的点评：“毕竟，你没有那个特权。”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郝帅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能瞪着眼睛，对着乔书珩做了个夸张的“算你狠”的口型。
第三局的败者是唐米乐，郝帅再次宣告胜利。他嘿嘿笑着，双手合十，带着点恶作剧的意味用力搓了搓，目光炯炯地盯着唐米乐。
那眼神里的促狭太过明显，唐米乐心知肚明，这家伙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干脆利落地举起双手，抢先一步堵住他可能的刁难：“投降！我选大冒险。”
“痛快！”郝帅眉飞色舞，显然就等着这句，“那好，现在嘛……”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在乔书珩和自己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看好戏的狡黠，“你，在我们俩男生里挑一个，喝个交杯酒。选吧！”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旁观的乔书珩眉头倏地拧紧，声音里透出明显的不赞同：“郝帅，过分了！你平时玩得野，她们女孩子不适应这个。”他语气带着责备，目光扫过郝帅，带着制止的意味。
这句维护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唐米乐原本只是觉得郝帅闹腾得有点烦，打算硬着头皮认罚喝酒了事，可乔书珩这么一说，某些画面竟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交杯酒……和乔书珩？
她心头莫名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脸颊似乎也微微发起烫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摇头，像是要甩掉那不合时宜的联想，声音带着点急促的决绝：“我认罚，喝酒！”
说罢，她不再看任何人，径直伸手去够桌上那排整齐列队、盛满琥珀色液体的小酒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杯壁，郝帅已经在一旁起哄地鼓起掌来：“好！女侠风范！够爽快！”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灼烧感。一杯，两杯……当她皱着眉，手指有些发颤地伸向第三杯时，一只骨节分明、温度微凉的手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腕，稳稳地阻止了她的动作。
唐米乐愕然抬眼，撞进乔书珩深邃的眼眸里。他的掌心贴着她微热的皮肤，那一小块接触的地方，仿佛有细微的电流窜过，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迅速蔓延开来。两人目光胶着，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别喝了，”乔书珩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目光在她微蹙的眉心和泛红的脸上短暂停留，“我帮你。”
话音未落，他已不由分说地端起她面前剩下的几杯酒，动作干脆利落，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那辛辣的滋味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许令仪，只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她攥紧了手指，心底那个模糊却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再次浮现——乔书珩对唐米乐，真的只是普通的同学情谊吗？这份关切，这份毫不犹豫的维护，似乎早已超出了界限。
游戏终了，气氛微妙。乔书珩率先起身，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不早了，我送你们俩女生回去。”
语气自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郝帅虽然还沉浸在游戏的余兴里，有点意犹未尽，但也只能摸摸鼻子，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走在稍后，郝帅的目光忍不住在乔书珩挺拔的背影和唐米乐略显沉默的侧脸上来回逡巡。刚才乔书珩替酒的动作、那带着警告的眼神，还有此刻主动送人的提议……种种细节在他脑子里飞快组合。
一个大胆的、让他自己都惊了一下的念头猛地蹦了出来——这家伙，该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就因为他捉弄了唐米乐？他——他难道真的喜欢上唐米乐了？！
这个想法一旦成型，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郝帅再看并肩走在前面的乔书珩和唐米乐时，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探究，充满了“发现惊天秘密”的兴奋和难以置信，那目光灼灼，简直恨不得穿透两人的背影，在中间烧出个洞来，好让他把里头的“猫腻”看个一清二楚。
乔书珩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脚步未停，头也不回，清冷的声音却精准地砸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郝帅，再用那种眼神盯着我，这周的卷子，你一个字也别想抄。”
“……啧！”被抓包的郝帅肩膀一垮，那股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瞬间被掐灭了大半，只能悻悻地收回目光，撇了撇嘴，把满肚子的疑问暂时咽了回去。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许令仪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家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母亲许静正斜靠在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略显疲惫的侧脸，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
听到开门声，许静立刻抬起头，视线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锁定在女儿身上。她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眉头随即蹙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明显的不满：“怎么现在才回来？说好的十点门禁，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指针已经无情地越过了十点半。
许令仪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慌忙低下头，避开母亲审视的目光，将钥匙串轻轻放在玄关的置物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快步走到沙发边，像一棵被霜打过的小草，蔫蔫地垂着脑袋，声音细若蚊呐：“对不起，妈妈……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许静没应声，只是“啪”地一声把手机随意地扔在身边的沙发凹陷处，像是丢弃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站起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走近许令仪。忽然，她的鼻翼微微翕动了几下，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又凑近许令仪的衣领和发丝处使劲嗅了嗅。
“喝酒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质问的语气像冰锥一样刺过来，目光紧紧攫住许令仪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许令仪被母亲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质问吓得一激灵，猛地摇头，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要把脖子甩断。“没有！绝对没有！”
她急切地辩解，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是路上碰到几个同学了，我们一起聚会，他们喝了点酒……我身上可能沾了点味道。我就只喝了果汁，真的！妈妈你相信我！”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带着恳求的目光望向母亲，生怕她不信。
许静紧绷的脸色在听到“只喝了果汁”时，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她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但那眼神里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
“没有就好。” 她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令仪，你要记住，现在是高考冲刺的关键期，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妈妈不是要管你管得那么死，是怕你年纪小，分不清轻重，在外面遇到些……不三不四的人，或者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分了心。”
她的话语里，既有对女儿学业的焦虑，也隐隐透着一丝对“外面世界”的戒备和不信任。
“知道了，妈妈。” 许令仪顺从地应着，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不想再争辩的妥协。她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盘问。
许静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眼神复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最终挥了挥手，像是挥走某种无形的烦扰：“行了，快进去洗漱吧，牛奶给你温好好了。下不为例。”
最后四个字，语气虽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分量。
许令仪如蒙大赦，连忙应了一声“嗯”，几乎是逃也似的，抱着书包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留下客厅里明亮的灯光和重新陷入沙发、拿起手机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