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钦差大人，这是要出镇去吗？”身后有人唤了一声，是陌生的声音。两人回头，一个中等个头的青年迎面走来。他身着褐色布衣，颊上生须，身材健硕，但面相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杜谨言打量着青年，目光落到了他背后的弓上：“你是猎人？”
青年取下长弓，笑道：“对，我们这里一部分是渔人，一部分就近在山里找些野物，倒是都可以勉强糊口。”
“嗯……看你这样应该是镇里数一数二的猎手吧？”慕北冥也上下打量着他，一如既往摆出得体的笑容。
青年不置可否，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有事？”杜谨言不愿多费口舌，毕竟出镇后还要走一段路，他还不愿意晚上摸黑进阵——不是怕，只是单纯觉得太黑，到底是不方便。
“哦，是。”青年回手把弓背好:“我算是这镇上对山路熟悉的，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小的可以去带个路，也能省些时间。”
杜谨言抿唇，隐隐有些不乐意。这件事本来就够危险，如果再牵扯一个普通人，未免太过冒险。
看出了两人的疑虑，青年连忙补充：“我去过山里闹鬼那地好几次了，一次都没遇到过，真的！而且我，我虽然不会啥法术，但真有了事最起码逃跑还是不会拖后腿的！”
两人对视一眼，慕北冥接受到信息，暗暗催动灵力，默念咒诀，试探着铺了过去。
探灵术大多用在甄别对方是否修炼灵力，施术者灵力越醇厚，自身实力越强，得到的信息就越多。只要对方没有超过自己的本领或者利用别的东西加以掩饰，一般都能判断个**不离十。
杜谨言自然清楚，一方面能够判断青年身份，另一方面借着这个机会还能再观察一下慕北冥实力。
慕北冥收手，展颜一笑：“小孩，你以为我们是闹着玩啊。之前没遇到是你侥幸，万一这次仨人一起，偏让那鬼看上咱人多可怎么办啊？”
“我都十九了！马上就加冠了！”青年人脸微微涨红，被他这一声小孩叫得有些忿忿，当即有些不讲理：“你们不带我，我也要去！我还就要去了！”
“……”
本来三人周围还算是清净，自打青年嚷了这一句之后，镇上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加上两位钦差刚刚除了镇里一大“害”，自认为亲切不少。更何况边境少见大官，百姓对官阶等级也不算敏感，不一会就围了一圈，都想看看这个挡了钦差路的勇士到底是谁。
杜谨言余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阵无语。
谁家的熊孩子管不好跑这来撒泼，怎么只有人围着看，都没个人来拉走他啊……
忽然，人群中不知谁嚷了一声：“哎，这不小郑吗！”
“哟，是啊。这不镇子西头小郑书生吗。”
“小郑？谁啊？”
“这都不知道？他啊……”
人群里乌央乌央说个不停，两个人耳鸣头晕也只听了个大概。
挡了他们路的人姓郑，来这泽襄镇也住了4,5个年头了。因在镇子西头开了间小私塾，有几分附庸风雅的文人味，人们都叫他小郑书生。平日里教着几个孩子念些“之乎者也”挣点零花，大部分时候还是从自家屋子西边山里打些猎物。
虽然小郑不是本地人，看起来也有点弱不禁风的意味，但在打猎走山路这两方面可谁都比不上。有时候直接在山里待个一月俩月的不见人影，可进去什么样出来还是什么样。光这点，就没几个本地猎户能够与之匹敌。得着的飞禽走兽个个在同类里拔得翘楚，每次卖钱都顶别人两份的量。
胆子大，能耐大，偏偏年纪还不大。
说实话，如果一定要找帮手，这人简直是完美。
果然，镇民们叨叨了一阵似是达成了共识，刚刚第一个喊话的镇民劝道：“两位大人，这山路可不好走，光靠地图可不顶用，还得靠人！就带着他吧！”
“对啊对啊，这孩子也倔，你不应，他非要自己跟着跑嘞！”
“是啊……”
……
从小到大，杜谨言要么在府里，要么在朝堂，要么在军营，没有一个地方能乱成这样。细细想来，还真没这种被一群热心百姓围着吵吵的经历。统帅过千军万马的杜将军一时也没个应对之策。
慕北冥倒是自如。他抬手作势往下压了压，喊道：“乡亲们！我们知道了！会考虑的！先散了吧！周围的摊子还等着生意呢！别在这堵着！”
“那到底答不答应啊？”小郑书生从一边凑过来，一双眼睛眨巴着看他。
慕北冥一转头被他那黑的彻底的眸子吓了一跳，转眼看杜谨言。本来想征求一下意见，可见他一点没有说话的意思，慕北冥只得又回身对广大群众喊道：
“好，那就让小郑给我们带路了！都散了，散了！谢谢各位好心帮忙啊！”
见达到了和解，接下来也没什么好看的，人群又退潮般散去。杜谨言重重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耳边似乎还有那种此起彼伏的嚷嚷。
百姓的力量果然是不能忽视的……
偏偏始作俑者小郑从两人身后绕到前面，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因为兴奋，连声音都有些高亢：“两位大人，在下一定带好路，不辜负两位厚望！”
“……行了行了，小郑，走吧。”慕北冥扶他起来，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我们听见你的志气了，真的不用这么大声……”
*
山中一片死寂，安静到连树叶摩擦的窸窣声都被掩藏。树枝在脚下被踩成两段，发出的咔嚓声是唯一的声响。整座山笼罩在一层白雾中，朦胧间只能勉强辨认出三尺远的景象。
像是所有的活物随着太阳的消失也失去了生命。
因为西边山上闹鬼事件，进山时三人都有一定心理准备。他们不急不缓地走在小路上，其中两人腕上的手环隐隐发光，无声告诉着彼此自己的存在。
似乎知道有人进来，山中风声乍起，引起一阵树叶沙沙，平添一分诡谲气息。
慕北冥本来走在中间，进山后渐渐放慢了脚步和杜谨言并行，摸索着勾住杜谨言的手。后者低头看他，慕北冥面上却没有一点波澜，似乎这样很是正常。
“怕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谁怕了？这不是怕忽然间人没了吗？”慕北冥理直气壮：“听说鬼打墙时，走着走着人就没了，我不得拉着点啊，最起码没了也知道。”
杜谨言暗觉好笑，反问一句：“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话本故事，你拉着的人不知不觉就变了？”
“……杜谨言！”慕北冥看看前面带路的小郑，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异样后，转头压低声音怒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话本里能是真的吗！”
谁幼稚了。杜谨言瞥他一眼，也没心思计较。
罢了，拉就拉吧，真出了事自己也不好交代。
“你别不信啊，我提鬼打墙还是有原因的！”慕北冥见他不信，晃晃他的胳膊不依不饶:“刚才在府里，那个符咒根本就不是人画的！”
杜谨言半信半疑。他是不信奉鬼神之说的，但以目前情况来看，慕北冥的实力不容小觑，也不是信口开河之辈，既然这么笃定，肯定有极大的把握。
“怎么，还能是鬼不成？”
“对啊，是鬼画符。”慕北冥声音极轻，掩映在树叶窸窣中，平添了几分空灵虚无。
“什么鬼画……”杜谨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话至一半猛地想到先前在密辛中偶然翻到的一段话，微微睁大了双眼。
鬼画符，需与枉死之人魂灵成契，以自身灵脉为辅，借冬日青竹制为人偶，以罂粟为七窍，方可赋予此魂灵以重生。若此魂灵生前寄托之物落于己之手，便可为己所用。
人偶肖似生者，一颦一笑与常人无异。借助灵力驱动，画符结咒却皆为逆向画法，着笔轻重、笔画迥异。因其为魂灵所绘，故而直称鬼画符。
“慕公子。”前面小郑的声音从前面幽幽传来，随风传来时带了些颤抖：“你……你过来一下。”
“嗯？怎么了？”杜谨言趁机松手，慕北冥也没在意，快走几步赶上小郑。
“你看……”
慕北冥低头看向地面，一串蝇头小楷规整地铺在石堆旁。虽然是未时，但雾气太重，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
需要一簇小火苗。
慕北冥目光还在石碑上，仔细辨认，提声唤着杜谨言。
“杜将军！过来看！”
“……”
“杜将军？杜谨言？”
慕北冥唤了几声，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冷淡声音。抬头本想看小郑书生，可人就像蒸发了一般，地上却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慕北冥血液一瞬间冷凝，呼吸都轻了几度。
在这么个闹鬼的地方，刚刚又想到了府里的鬼画符，偏偏杜谨言又提什么话本鬼故事，害得他蹲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搭在石碑上的手不仅没把石碑捂热一小块，反而冰地有些发僵。
想到刚刚身后一反常态半天不回话的杜谨言，慕北冥当即都隐约听到了自己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杜哥哥？你，你别吓我……”
身后一阵凉风，一片落叶飘到脖颈，白霜不加掩饰地全部敷到慕北冥颈部，冷的他一个寒颤。
不知是不是错觉，身后似乎有脚步声愈来愈近。可鞋子落在泥土里的声音与愈来愈强的风声莫名契合，慕北冥一时反应不过来到底有没有人。
他又唤了杜谨言一声，一方面叫人，一方面为自己壮胆。
“杜谨言，差不多得了，你怎么也不务正业了？”
没有回声。
与此对应的，却是愈发清晰的脚步声。
“哒。”
“哒。”
“哒。”
“！！！”
慕北冥咽了口唾沫，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杜哥哥？”
他又试着轻声唤他，内心无比希望听到一点回声，哪怕极其轻微的嗯上一声也好。
这一下，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在无数次暗示自己的时候，想法就会折射到现实中，让自己相信这就是事实。
比如现在，慕北冥所有感官似乎都失了灵，却在脚步声停下的一瞬，忽的意识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的身子难免有些僵硬，脖子的关节此时更是无比迟钝，极小角度的转动隐约都能听到咔咔声。
冷静，慕北冥，你什么没见过，还怕什么鬼……
等到视线转到身后，慕北冥一愣，心中害怕之外又多了层疑惑。
只有一串从白雾里延伸出来的脚印。
身后空无一人。
“谁？！出来！”
没有回声。
慕北冥抿紧双唇，大气不出。
这刚进阵就见鬼事的概率……
出去之后可以去赌场逛逛了。
慕北冥他不是纯粹的胆小，毕竟前面害人（？）那可是几乎没心理负担的，只是在一些特定情况下会反应大一些，毕竟鲛人先天条件不允许，后面也会提到他这个接近分裂的性子是怎么回事，到时候应该会清楚一些。
为了写个小说恐怖氛围 自己想拓展兴趣面，最近周六日休息看电影专门挑着恐怖电影造……
现在半夜，而在三小时前刚看完一部恐怖电影的我着实担心今晚的睡眠状态……
写的氛围还是和想象里差很多推进进度也好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多担待π_π
最后，前面那个没有加第某某章的是系统自带改不了……不要看那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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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6 章 再赴水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