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凛光出鞘，剑影掠过，白雾果真受到了阻碍，前进的速度放慢了些。
杜谨言看向慕北冥，并未着急祭出宝剑。而是动用灵识试着从白雾中探到外界。
雾气中一片混沌，杜谨言试着探向记忆里的出口，隐约看到一个白衣人直挺挺站在那里，看不清表情，衣摆无风自动，就像是牵线木偶，给人感觉莫名诡异。
“走，这边！”杜谨言拉起慕北冥，两人奔向入口处。
*
待到即将冲入白雾的一瞬，杜谨言顿了顿，但很快就从袖中掏出什么。
慕北冥看到一道蓝光从杜谨言手中划出，甩向自己的方向。他伸手接过，是一串湛蓝色的珠子，在混沌中熠熠生辉。再抬头，虽然看不到那人身影，但不远处的一道红光映照出画影的轮廓。
慕北冥定定看了那道红光一阵，抬手把手串戴到手腕上，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余光瞥到蓝光愈来愈近，杜谨言便收了心神，借手中利刃向前探去。
忽然，画影碰到了什么东西，向一旁微微偏了一些。
慕北冥见杜谨言停了步，便上前一步站到他身旁。杜谨言打个响指，一簇火苗跃起，光芒照亮了一片不大的空间。他顺着剑刃看去，待到辨认清楚，不觉怔了一下。
慕北冥看到他不自然的神情，也顺着目光看了过去。
地上，冲着两人的方向赫然摆着一个人头，冲着两人的方向，正是与方才店里无异的骇人笑脸！
杜谨言抬手，火苗蹿高，驱散了一片白雾，照向更远的地方。
从此绵延至目光所及处，入目皆为笑面。乍一眼扫去，就像是被血雨淋过的一片虫蛆，还在不停蠕动。
“不对啊，摄魂阵不应该这样……难道走错了？”慕北冥在一旁说着，语气就像是在两人在什么繁华地方迷了路时，讨论怎么才能回去一般平常。
杜谨言回首看他，轻轻摇头。
“那……难道要踩着人头过去？”慕北冥看了好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咬上下唇。
“嗯？”杜谨言扭头看他。后者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少见的没有一点笑意。
“没……没什么，”慕北冥低声道:“就是，有点怕……”
“……”
杜谨言眯了眯眼，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哦，你还知道怕啊？
慕北冥这次很明显没有心思再去关注杜谨言的反应，他无意识一般地用凛光拨动着其中一个人头，像是在想方法，又像是在出神。
*
忽然，那个被他碰到的人头上，鲜血画出的嘴猛地大张，一口咬住了剑柄。周围的人头也是一阵骚动，就像是看中了香饵，全都奔着这个方向而来。
被这样一群怪物围攻，哪怕是灵力丰沛实力强悍之辈，不要说完好无损，只要出一点纰漏都难免被撕成碎片。
慕北冥皱眉，持剑相迎，还不忘提醒同伴一声“小心”。
奇怪的是，杜谨言周围的人头并无反应，但溢出鲜血的眼睛像是齐齐盯着杜谨言，笑容越来越大，甚至延续到了耳根……
看到杜谨言伸出手，像是要碰触什么，一步步走向人头堆，人头们又发出了那种凄厉的笑声，一浪盖过一浪。一时间，慕北冥只能听到“咯咯”的笑叫，震得双耳发麻。
“杜谨言！杜谨言你醒醒！喂！”
慕北冥这下真的急了，但是受到牵制不得亲自上前，只得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手中凛光愈发狠戾。
偏偏人头像是无边汪洋，不管怎么砍杀，人头数目都像是没有变化，到后来都几乎没了立足之地。
*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混乱中慕北冥好像听到杜谨言骂了一声。不一会，手上受力，被拉着扭头就跑。
两人就这么一路飞奔，等到完全听不到声音，脚步才慢了些。慕北冥拉了拉杜谨言，示意他先停下。
“这样一直跑，只会被困死在这儿，或者被引到幕后人最想让我们去的地方！”慕北冥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杜将军，这一点你不清楚吗？”
待到呼吸平稳些，杜谨言也没有反驳，反而解释道：“方才我用灵识试探了一下，这些，都是生人魂。”
生人魂，顾名思义，是从活人身上直接抽出魂魄，寄在此人身体某一部位而形成类似尸变的状态。只是相较于死人炼成的走尸，这种尸体杀戮心更强，也更难对付。直到原本应得的阳寿耗尽，才会削弱怨气与战斗力，从而将之绞杀。只是至此，魂魄若要再入轮回，便是极难。同样，若在阳寿未尽时强制除掉，便是魂魄尽毁，归于虚无。
而杜谨言看到的不止于此。
在与那些人头对视的瞬间，他似乎堕入了一片幻境。
在那里，他看到了过去。
*
那类似于梦境的空间里，他看到了父母，师父，还有在纷争中为自己而死的战友。一会是营帐中宴饮群雄，一会是杜府中父母教诲，最后竟是定格在杜府自己的卧房中。
少年坐在塌上，笑意盈盈，见杜谨言过来，起身迎了过去，自然地抱住了来人。
杜谨言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原地僵硬地站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人，好像是少年时候的慕北冥。
不对，只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罢了。
少年见杜谨言没有反应，伸手捧住杜谨言的脸，疑惑地问道：“怎么了，杜哥哥？”
杜谨言不错眼地盯着他，半晌才怔怔问了一句:“你……你是谁？”
慕北冥见状，笑的亲切，一手覆上杜谨言的手：“怎么？我等你这么久，你还忘了我吗？而且……”
两人离得越来越近，及至感受到对方炙热的呼吸与加速的心跳。慕北冥的视线从眉毛向下延伸，在嘴唇处停了一下，又抬起眼帘：“杜哥哥，可是你想让我来的……”
“我？”杜谨言抿唇，对此时两人这种过分暧昧的距离有些反感，试着往后撤了一步。对方见状，瘪了瘪嘴，很明显有些不满。却还是很快恢复了自然，笑容满面，
“叫我来这里，是要说什么，还是……做什么？”
杜谨言挑了下眉，看着眼前的慕北冥，不动声色的往后撤了一步。正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有人唤他。
“杜哥哥，你醒醒啊……”
“慕北冥”见他犹豫，干脆一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襟，向自己拉去。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杜谨言迅速抬手挡开，向后仰身，一手搭上剑柄，掣出画影。寒光一闪，横砍过去。可剑身刺入体内，并没有刺入肉.体的质感，而像是砍到了木偶上，发出“咔咔”声响。
再看此人，早已不是原本模样。他的五官渐渐模糊，消失，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血色的笑容。不等杜谨言细看，上半身就向后摔去，断面没有一点鲜血，也是木头的纹路。
“杜谨言，好狠的心啊，你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一道玉碎般清脆的声音从人偶中传出，带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困惑。那道声音停顿了一阵，继而笑道：“哦，对了，你忘了呀……”
什么？杜谨言身形一顿。他忘了，忘了什么？
“哦？原来我们杜将军不知道啊，是我多嘴了……”
“你，出来。”杜谨言咬牙。
“为什么，给个理由呗，杜将军？”那道声音带了几分调笑，就像是找到了什么玩具的孩子，笑得开怀：“忘了还能这么执着，慕北冥到底哪里好了，让我们杜将军这么念念不忘？”
“咯咯咯……”
先前酒肆中人头们的笑声逐渐清晰，杜谨言回神，幻境一瞬破灭。
*
杜谨言简要解释了一下方才的异样，却并没有把木偶的那段话说出来。
慕北冥听完，咬了咬嘴唇，伸手抱住了杜谨言，头枕在他肩上，闭上了眼。
“杜哥哥，我真的好怕你出不来了……”
从小一起长大，慕北冥很清楚之前的生活有多么诱人。但同样，这些经历就像一瓶毒药，一旦中了幻术就极难摆脱。而自己如今虽然回来，但也没有把握让两人完全摆脱这种羁绊。
“为什么这么想？”杜谨言微微偏头，虽然不太习惯，但也没有推开：“过去的事，肯定是假的。”
慕北冥一愣，缓缓松开了他。
对啊，自己陷在过去，谁能说别人也会一直呆在过去？
杜谨言能拥有太多的美好，也总能让别人享受到一份光芒。
他只是分出来一份善意，施舍给长夜里的自己，做了几年他的杜哥哥而已。
仅此而已。
过去，终究只是假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这么固执呢。
杜谨言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到一道寒光，两人同时向后一仰，闪过白雾中射出的暗箭
“敌暗我明，小心。”杜谨言环视一周，没见到半个人影，转身提醒道。慕北冥点头，眼中没什么别的情绪，或者说，没有情绪。
许久，也没有第二支箭射来。
两人对视一眼，杜谨言上前拔出了插在地上的羽箭。箭尖无毒，也没有灵力加成的痕迹。但方才的一下力度极重，划出了一道劲风。射箭人应是个臂力过人之辈。
与此同时，周围的白雾逐渐淡去，露出了这里原本的模样。
入目之处，寸草不生。阵中所见之物全部消失，更不要提什么人家。
*
“真走错了？”慕北冥回头问道。
杜谨言看向慕北冥，再次抖出袖中地图，注入灵力。图上浮现出一道红线，表明两人走过的路程，红点正是两人所在之处。
“泽襄镇在大泽东。”慕北冥指着地图的一处，抬头望向杜谨言。
刚进清运泽时，为了防止被当地所谓的邪祟发现，两人暂且放弃了御剑，扮作寻常百姓模样走的山路。可一些小路在地图上没有呈现，两人就按着自己对方位的认知找到了这里。如今发现，走过的路竟然都是反的。
“方才在阵中所见之景也是反的，”杜谨言说道：“其实，那个阵已经提醒我们了。”
只是提醒的方式过于别致了……
慕北冥斜靠在树干上，忽然来了一句：“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背后那人的另一步棋呢？”
杜谨言抬头看他，后者眼中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冷峻，终于有了点前来除妖的正经样。
只是……他收回视线，默默卷好地图，向前走去。
为什么，忽然成了这样。
慕北冥的心理反应就是那种……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但是只是我一厢情愿，所以难免难受，真的不是他玻璃心！后面也会提他们两个的事，以及分开之后的事。
ps，他不知道失忆的事啊啊啊前面的没希望他回答是因为杜谨言平时太冰块了觉得不会搭声。
至于杜将军就是纯粹的蒙圈状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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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镜中泽襄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