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虽说没有明确日期，但边境出了这种大事，身为守将，杜谨言也没心思耽搁太久。为了节省路途时间，两人不约而同选了御剑。
慕北冥站在凛光剑上，衣袖翻飞。虽然已经裹得很厚，但因为高空的风速较地面更大，在升到离地面不过几丈的高度时衣襟就已经灌满了寒气，呼出来的哈气也很快消散在空中。
杜谨言余光扫到这边，干脆抬手设了结界。一时间，慕北冥周围笼罩上一层浅红，其上盘桓着长蟒图样，间或有几点梅花舞动，一刚一柔，却毫无违和感，反倒给长蟒原本凶狠的外表添了几分柔和。
可以说，实用且美观。
不愧是被称年少有为，极为普通的御寒术也能如此精湛。慕北冥暗暗赞叹，抬头看向已经赶到前面的杜谨言，正欲道谢，可看到他自己却没有做一点措施，不觉皱眉。
“杜将军，你难道真的是铁做的？”他打量着杜谨言单薄许多的穿着，眉头蹙得更深：“冷不冷？”
“我本就是火属，又怎会畏寒。”杜谨言不冷不淡回道。
火属的人多了，也没见几个真不怕冷的啊……慕北冥正欲再问，转念想到他身上的咒纹，所有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咒纹为蟒，通体赤红，操纵人心，吞噬神智。
这种咒法少有人知，能够落到实处的更是寥寥可数。就他自己知道的而言，也不过一位，还是半隐于山林。
不会吧，这件事真的能巧合到这个地步吗，更何况，这怎么会有交集……
*
“慕北冥！”清冷声音带了几分急切，乘着寒风入耳，才算唤回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向靠近的杜谨言，一时怔愣。
“怎……”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胳膊上的一阵拉力就拽的他栽到那人怀中。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温暖包裹住他，把方才还冒着凉气的人与寒冷的外界隔绝，形成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
心曲乱，弦音绝。
慕北冥睁大双眼，直挺挺栽在他怀里，不敢有一点动作，连呼吸都放缓几分。
“不会御剑就说话，”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到时候被树杈子掀下去我可管不了。”
“……”慕北冥回头看向方才两人经过的地方。密密麻麻一片树林，其中正有几株上可参天，正巧自己差点撞到其中一个上面。
“谢，谢谢。”慕北冥埋在他怀里，声音有些发闷：“下次不会了。”
下次会怎么样不知道，反正这次杜谨言没在放心把他一个人搁在后面跟着，而是两人共乘画影，抵达泽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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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地域原因，泽襄镇即使在冬天温度也不算太低。有的树枝上还挂着不少将坠未坠的枯叶，全然是一副国都秋景，只是没有国都那般繁华。
因为常年战乱，此处的住民原本就已迁走大半。近来更是鬼魅作祟，命案频发。即使是白天，街上也萧索的过分。以至于两人来到镇中，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接连在几家门口停留，慕北冥向里张望，希冀从炉灶中找到一点痕迹，却连半点火星都没有。
“不可能啊，这里是人少，又不是没人，怎么半天都看不到一个活物……”慕北冥扭头看向杜谨言，显然对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并无收获。杜谨言抬头看天，只见一片白蒙蒙的雾气罩住了天空，虽然正值晌午，日头应该正大，却连一点光线都没有出现，被雾气遮了个严实。环顾四周，五丈之外的地方都被一层白雾遮住了视线。这样看来，泽襄就像置身孤岛一般，没有出路，没有人烟。
当真是不见天日，杜谨言想道。常年在这种环境下，哪怕本身没事生活的人精神状态也不会好。更何况这里本就山林缭绕，正是灵力聚集之地，滋生些鬼祟作怪，简直都是家常便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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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慕北冥在一家门口叫门半天，听不到应答的情况下还是推门而入。门上没有带着门栓，慕北冥用力过度，向前一跌，正巧绊到门槛上。所幸杜谨言在后面及时抓住了衣领，免了未见敌人倒先自损的情况。
“……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长时间见识过走路平地摔御剑撞树干开门栽跟头的杜将军质问道。
慕北冥挣开杜谨言拽着衣襟的手，心情也不大好：“我愿意吗，万一哪次你真没抓住我不就没了？”
杜谨言没有答话，径直进了房间。
屋里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出来是一家酒馆，柜台上悬挂着写有菜名的木牌，所有桌子摆放整齐，唯一缺少的就是顾客和店家。
“门口连个店名都没写，谁知道是个酒肆啊……”慕北冥四处打量着店面，不禁好奇。杜谨言则在各个角落转了一圈，摸索着有没有什么机关。
机关什么的没发现，倒是先摸了一手灰。
店中虽然有灯，但掀开灯盖，里面却空无一物，连蜡烛燃烧过后留下的灯油和黑色残留都没有。
就像是为了说明，我们店里是有灯的，所以特地买的壳子。
两人绕到后厨，不出意外地没有见到一个人，绕了一圈甚至连一点吃食都没见到。
“不会吧，这真的是酒肆吗？”慕北冥叹了口气，侧身倚在擦干净的案几上：“这种地方连人曾经住过的迹象都没有，分明就是个空壳子嘛……”
杜谨言抿唇，心中隐约有种推测。正欲开口，正堂却传来一阵人声。两人交换一下眼神，杜谨言在前挑开后厨的隔帘，慕北冥暗暗抽出凛光。
正厅里人声鼎沸，谈话声笑声连成一片，与方才的门可罗雀截然不同。柜台后，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不停拨动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笑意如花。小二在各桌间穿梭，大声吆喝着每桌所点的饭菜，招呼着进店的客人。客人们精力充沛，有的还玩起了行酒令。雅座里，隐约能看到穿着豪奢的人推杯换盏。
俨然就是一副繁华小镇里出名酒馆正值饭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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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厨房，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位莫名出现的访客。杜谨言扫过人群，忽然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把慕北冥也塞回了厨房。
慕北冥清楚的听到杜谨言的心跳，脸色微微发白。知道情况有异，他把手伸向隔帘，却被杜谨言一把拉住。
“先别看，”杜谨言声音有些发颤：“这里的人，都没有脸……”
隔帘外，人们像是坠入了极乐一般情绪愈发高亢，细细听来又都是笑声，一声盖过一声，吵得帘子另一侧的两人头脑发晕。
“不对……”杜谨言一手扶额，一手撑墙：“赶紧走，是摄魂阵……”
慕北冥的情况比他好些，但身形也有些不稳：“怎么出去，外面都是……”
“只是幻象！赶紧走！”杜谨言拉住慕北冥，径直从正门冲了出去。
外面的人见到有人要走，忽然齐齐怪叫起来。声音尖利，没有五官的脸上渗出鲜血，生生绘出了缺失的部分，布成一张张狰狞的笑脸。慕北冥见到这番光景，拉着杜谨言的手紧了紧。
甫一踏上大街，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回头，才发现店中各个桌前都有着几具尸体，无一不是惨死之态。杜谨言下意识伸手去挡住慕北冥的视线，忽然想到两人都是战场上刀尖喋血的将领，便半途收了回去。
“以惨死之人为媒摆下摄魂阵，生人误入便困死其中……设计之人必定是个心思狠毒的人。而能够不被行家识破，说明也是个经验丰富，于阵法一道研究颇深的人。”慕北冥右手覆上剑柄：“这次可当真要小心了。”
还好没有让慕北冥自己来，要不然可当真凶多吉少。杜谨言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个念头，又很快被否定。
瞎想什么，以他的能力，这点把戏还用得着自己帮忙？
慕北冥抬头看看杜谨言，眉头微蹙：“这些人的生灵是不是被困在此地，注定和轮回无缘了？”
经此提醒，杜谨言动用灵力查看一番。当真如慕北冥所言，在以灵识观察时，就又会听到方才店中的怪声。
“不错，只是这摄魂阵应为摄取闯入者魂魄，不应该，也没必要囚禁死者生灵。除非是……”杜谨言在收回灵识后看着周围景致，一股不祥之感笼罩心头，不等一句话说完，就快步走到一家门前。
门上是两幅门神画，两侧还贴着对联。虽然已经褪色卷边，但上面的人物与字迹尚可分辨。明明是用来驱鬼的门神，在如今这种白雾笼罩的情景下，却显得有几分骇人。
没过多久，杜谨言就看出些端倪。慕北冥紧随其后，看杜谨言心下了然，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杜谨言伸手按住画像卷边，示意慕北冥去看人物。慕北冥打量一阵，隐隐感觉不太对劲。
“这神荼郁垒是不是反的？”慕北冥抬头去看杜谨言，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对联讲究左平右仄，这幅却是右平左仄。”
“或许只是这家主人学识不精或者不小心贴反的呢。”慕北冥虽然这样回答，但显然已经有些动摇。
“那你看那一家，”杜谨言伸手指向对面不远处的一处民宅，院子里还挂着半干的衣服：“这衣服是背阳放的。在这种潮湿的地方这么放衣服，你就别想穿上正常味道的衣服了。”
“所以……这里的东西都是反的？”慕北冥不可置信地看向杜谨言。
杜谨言缓缓点了点头：“或许，咱们进的，根本就不是泽襄镇……”
两人相对而立，只觉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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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布下如此大阵，并在阵中再设一小阵，这已经足够耗费人的灵力，更何况还要让此阵完美到不被两人发现，着实是难上加难。
可是他确实做到了。
“这次的对手当真不简单啊……”慕北冥淡淡一笑：“杜将军，咱俩可真是要小心行事了。”
见到慕北冥全然不惧，杜谨言心底无端多了些镇定：“不劳费心，你顾好自己就行，别添乱。”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远处，白雾似有了生命，成收拢之势，缓缓地向两人涌来。
慕慕:杜谨言你几个意思你这是变相说我故意装弱不禁风小可怜往你身上贴？
杜谨言:……我没有我只是陈述事实（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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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镜中泽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