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痴太子身陷贪污受贿案

端午节后的第三日,地方上递折子进京,上报了泉州侵地案,这案子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很好判决,只是查案过程中发现牵扯了朝中京官,泉州知府犹豫再三后决定做个纯臣,把证据和案宗提交入京。

牵扯入侵地案的是兵部的一个郎官,查了两天两夜,查出了不少与地方官员来往勾结的私信,在他的书房里更是查出了一封太子密令和信物。

这是自金福大长公主占地驱民之后第二次有皇室中人牵扯入贪污案中,当年梁帝大义灭亲,重罚亲姑姑金福大长公主,做好了表率。有此前例,朝中上参废太子的文书越来越多,堆积满了梁帝的桌子。

田鹏民身为太子太傅,也替萧涵说了几句话,请求彻查严查,还太子一个清白,结果贺温轻飘飘的一句话绕他的所有努力白费。

贺温说:“这还有什么好查的,太子的东宫令旨金牌都搜出来了,大理寺比对过,不是伪造的,可别说那玩意儿是太子不小心弄丢了,叫丘百炆给捡着了。丘百炆又闲得无聊,伪造了一封书信,嫁祸太子。”

萧涵自端午夜宴之后就闲下来了,他早已经习惯这起起伏伏的人生,并不会因为坐冷板凳就失意失态。

田逸之消息灵敏,事出当天就来找过他了,问他那对金令在哪,萧涵没有回答。

田逸之陪萧涵长大,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还能猜不到?他给萧涵留了面子,只道:“我记得你那位梁长使也是出自金福大长公主府。”

这一句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点出来了。

玲珑夫人涂氏,昔日为猎户之女,卖身进公主府为奴,当年正是金福大长公主在梁帝酒后献美人,涂氏一夜有孕,才能进宫获宠。

而金福大长公主献美人的原因,正是当年的侵地案。金福大长公主为了和永乐大长公主攀比,占地驱民,修建豪华的公主府,导致她失了帝心,为了挽回侄子的信任,她三献美人,捧出了个玲珑夫人。

萧涵心里何尝不清楚,梁沅淇的背后可能是金福大长公主,也可能是涂家,但他不愿怀疑她,更不敢想象她会背叛他。

他永远忘不了在公主府见到她的那一天,春光明媚,娇杏压枝。她站在一众婢女中,眉心一点红,秀若芝兰,温婉斯文,衬得旁人都是庸脂俗粉。

金福大长公主极为精明,捕捉到他那一瞬的失神,忙让人把沅淇带上前,赠与太子为婢为妾。

萧涵一直在避嫌,不想与他这位贪权重利的姑奶奶扯上关系,独那一次,他接受了,心甘情愿欠大长公主一个人情。

她们不知道,他找沅淇已经很久很久。他们有一段前尘往事,萧涵一直认为这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早在他八岁那年,他就对她上心了。

那时戚皇后还在,带着二女一子伴驾西郊游猎。八岁的萧涵已会挽弓射箭,但毕竟年幼,力道不足,他盯着一只锦鸡,想要打来给母后煲汤。

一箭射出,并没致命,锦鸡见血受惊向他扑来,伸着喙要啄他。

他惊慌失措,往森林深处跑去,直到树丛里扑来一个小姑娘,替他把锦鸡推开,他才终于得救。

他在草丛里滚了几圈,落下山坡,没什么大碍,那小姑娘手上却落了伤疤,被锦鸡啄掉了一块儿皮。

小姑娘很勇敢,被啄痛了也没有放声大哭,还着急去看萧涵怎么样。

两个年幼的孩子互相扶持着在森林里摸索了半日,最终被赶来的御林军救走。

向来端庄自持的母后焦急地寻来,看见他的那一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上前紧紧地抱住他,生怕有人将他夺走。

那时萧涵不知道小姑娘姓什么,只知道她小名叫沅淇。他还来得及问她姓什么,皇后身边的宫人已经把她带走了。

之后他问母后,沅淇去哪了,母后只说沅淇回到她父母身边了。

萧涵与梁沅淇独处时总爱抚摸她手上那道疤,在她看来丑陋,但对他来说,却是珍藏的回忆,是错失的这么多年的爱意。

他知道这背后有人算计他,但他坚信那不是沅淇,沅淇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本意不是要伤害他。

送田逸之离开后,他去了窈窕殿,望着高悬的牌匾“窈窕”两个大字,他又想起迎她回东宫时的诺言与誓言。

面对他的疑问,沅淇跪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妾身怕殿下恼怒,一直不敢说,早在殿下走后第二天,令牌就不翼而飞了,妾身带着桃枝把满殿上下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萧涵握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拉进自己的怀里,温声安抚道:“沅娘,孤不怪你。孤只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隐瞒着孤,孤可以不计较这些,但孤希望你能对孤说实话,若有人威胁逼迫你,你大可和孤说,孤会替你摆平一切。”

沅淇错愕,愣了一瞬,旋即恢复,两行清泪淌下,摇头如拨浪鼓,“没有任何人威胁妾身,妾身说的已经是实话,殿下不肯相信,说到底还是怀疑妾身。”

萧涵长吐了一口气,无话可说。

离开窈窕殿,内侍来报,欣荣公主造访。

萧涵此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郁闷、无奈、微微的愤怒,又有些辛酸和孤独,可他还要去见二姐,挨训。

自戚后离世后,两个姐姐身上寄托了萧涵对母亲的情感,长姐如母,朝阳和欣荣也为他的事操心了不少。

书房中,欣荣公主坐在圈椅上,喝了两口清茶,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见此番情景,萧涵内心的柔软之处被戳动,他坐在欣荣对面,笑着道:“再有四个月,外甥就要出来了吧,二姐近日身体可还安好。”

欣荣公主浅笑,抬眸瞥了他一眼,“自然是安好,若是你不给我惹这些事,我能更好。”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倒叫我听不懂了。”

欣荣公主为人处世风格是内敛的,平静的湖面下波涛暗涌,“你那位梁长使…”

“姐姐是不是也看不起沅淇?嫌弃她原先只是个婢女?”萧涵撑不住笑脸,神情有些严肃,但语气依然平淡,他永远无法对姐姐生气。

欣荣公主低头捧茶,润了润嗓子,再抬头时脸上也没了笑意,“没人管你的房中事,你爱喜欢谁喜欢谁,什么宫女婢女,小官之女,罪臣之女,甚至是青楼瓦舍的妓女,都和我不相干。她又不是太子妃,只要你处理好背景,过了明路,没人会说什么。你让大家失望的不是你喜欢一个宫女,而是太子为了一个妾昏头,罔顾正事,殴打臣子。你是太子,东宫储君,将来的一国之主,当以朝政、民生为重,该大公无私,赏罚分明。可是你却因为宠爱一个妾室,送出了象征身份的令牌,为了一个妾身,忘了你自己的责任。”

欣荣公主动了怒气,站了起来,“你今天就敢把金令给他,明天是不是还要把虎符也给她,若是她不高兴了,你也来一遍烽火戏诸侯?!”

萧涵汗颜,怕她动胎气,忙起身扶她坐下,应声认错。

“你小时候看着挺精明聪慧的,怎么长大了成这副蠢样子!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跟逗猫耍猴一般耍来耍去!”欣荣公主白了他一眼,似是嫌弃不堪入目,气鼓鼓地挪开眼。

萧涵低头,老实认错,又发誓以后再也不犯,极力哄着他姐姐消气。

欣荣公主走后,萧涵在书房独坐到深夜,他反思自己这几年来的作为,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伴随着长大,他失去了十五六岁时争强好胜的心气儿,那时的他,可以为了父皇和太傅的认可,天不亮就起床苦练剑术,为了替父皇分担政务,解决水患,闲暇时间翻阅了数本地方志,学习先贤的治水兴农实施。

就是种花,他也要争个第一,查过万芳普,走访了好几位花房老师傅,精心培育出了月季新品月御望舒。

如今的他越来越懈怠惫懒,他甚至想过退位让贤,把太子位让给四弟,做一个清闲王爷,带着沅淇游山玩水,走访四方,就此潇洒一生。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旷原跑马,易放难收。

或许他该寻求改变,人不应该故步自封。

五月十三,是姜皇后的冥诞,梁帝罢朝一日,为逝去的爱人追悼祈福,全宫上下斋戒。梁帝把自己关在姜皇后的宫中,玲珑夫人和贺夫人去请,都没有回应,只有姜皇后的妹妹宓美人能说上一二句话。

午饭后,萧涵在书房斋戒熏香,忽然听见外头吵吵闹闹,他出门查看,常丰隆与查兆和都不在,只见沅淇身边的桃枝在门外求见,守在门两旁的内侍极力驱赶她。

见到太子,桃枝突然奋起往前冲撞,内侍驱赶不成,又怕她随身带有利器刺杀太子,忙把她双手反剪在背后,押跪在地上。

桃枝凄厉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救救我们长使吧!”

自那日与欣荣公主一番交谈,萧涵冷了沅淇几日,刻意避而不见。

萧涵心知沅淇这性格,坐不住几日,想清楚了才会和他交待清楚,可他没想到,意外比爱人的坦诚相待来得早。

梁沅淇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就突然消失,萧涵带着桃枝回到窈窕殿,只见殿中柱子上横插着一支利箭,箭上附有一封书信。

萧涵连忙打开,夹在信封的簪子掉落,来不及去捡那簪子,他展信快速浏览。

“阁下亲启:

吾执汝之爱人,若汝欲见之,即具千金,今夕诣红袖楼赎人。莫将吏士,不然,不能保其犹全须全尾也。”

桃枝在一边低声啜泣,拾起那落地的簪子,看过后哭道:“这是长使的簪子,今早我才给她戴上,怎么会在这里?”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长命女
连载中陈教头风雪山神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