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文昭妃受杖刑燕琳晋位

文昭妃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若太后再不罚她,就是在打自己的脸面。

想来是预谋已久,太后拿出了不少证据,于殿上怒斥文昭妃“巧言令色,祸主乱政”,给她罗列了三条罪名。

罪名一:独占皇恩,擅宠而娇,又骄横善妒,兼以违反宫规,以下犯上,不尊太后。

罪名二:铺张奢靡,去年求皇帝命尚宫局定制一条舞裙,裙身点缀满翠羽,裙面由孔雀羽纺线织就,以金线穿珍珠宝石做装饰,引得王公贵族争相效仿,竞豪奢。

罪名三:因见宠于皇帝,以私情乱公事,让皇帝给她的舅舅秦遇高官厚禄。

姜令宣眼观鼻鼻观口听着,倒听出些弦外之音。豪奢算什么,自古以来的贵族哪个不豪奢?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正如项羽所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这是永远都管不住的。明面上罚她主要是擅宠和嫉妒,实际的重点落在最后,那可是大忌,这往重了说,她是在干预朝堂官员任免。

太后命人脱去文昭妃命服,押去庭院中杖责二十。文昭妃被押跪在堂上听罚,自是不服,挣扎着要站起来反驳。

孙耀庭得令,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把文昭妃捂住嘴拖下堂去了。堂上妃嫔都低头不敢乱看,生怕波及到自己。

“你们都出去看着,违反宫规是什么下场!”太后又发话了。

姜令宣心渐渐沉下去了,太后这是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外头的板子已经架好了,受命旁观者在阶下站成两排,一字排开。就见文昭妃被扒得只剩白色中衣,髻鬟散乱,被拖拽而来。

两个太监一头一尾把她按押在木架上,又来人解了她的中衣裙裤,露出行刑部位,一丝|不挂,从后走来两个举竹杖的太监,一左一右站着,开始行刑。

每打一下,文昭妃就哀嚎一声,站在阶下抱着浮尘的太监就报一个数。

每打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姜令宣等人的心上,仿佛她们也在受刑。

约莫打了八|九下,姜令宣瞥了一眼,已经见血了,文昭妃的叫声也越来越微弱,到后面已经没声音了。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焦急的呼喊声自大门外传来,就见一道明黄色身影跑进来,扑到文昭妃身上。两边行刑的太监举着杖不敢落下,只得后退两步站开。

来人是谁,不用猜就知道,是当今的圣上。廷中妃嫔宫女都陆续行礼问好,小皇帝视而不见,没有任何回应。

“不要打了!”小皇帝一手护着文昭妃,一手推开押着她的太监,又向堂上喊道:“母后,全都是儿臣的错,要怨就怨儿臣,一切都和她无关!”

太后不知何时出来了,由竹桑姑姑扶着,站在众妃嫔之后,众人见此情形,忙往两边站开,给太后让出了一条三人宽的通道。

“你消息倒是灵通,得了信儿就来给她撑腰了,什么时候你读书能有这个劲儿头,哀家就省心了。”太后的声音透露着疲惫。

小皇帝没什么威仪,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但即使沙哑,也很好听,充满少年气,“儿臣不敢懈怠,按母后的意思,在御书房看了两天的书。”

太后语气稍稍温和,问道:“读的什么书?”

小皇帝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半晌才道:“读了《论语》《孟子》。”

“又是这两本,哀家让你看《大学》、《中庸》,让太傅给你讲《春秋》、《孙子兵法》,你把哀家的话又当成耳旁风了。”说着太后长吐一口气,有些失望,“那哀家问你,孟子答齐宣王所言‘不为者与不能者’之说,你作何理解?”

小皇帝沉默了,良久后才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知其不可为而不为,是谓君子之为与不为之道也。”

姜令宣一听就知道,他根本没看孟子答齐宣王那一篇,随便引用掰扯了几句,鸡同鸭讲,牛唇不对马嘴。

“哀家和你讨论的是治国之道,不是君子之道!”太后语调微扬,恨铁不成钢道,“你再回去读吧,叫太傅给你讲透了,再来答。”

“那阿吟她……”小皇帝还护在文昭妃身上,不肯离开,“她身子弱,求母后怜惜。”

太后转身往殿上走,瞥都没瞥他们一眼,像是失望至极,“褫夺文氏妃位及封号,禁足永巷,非哀家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这一场暴雨,最终还是雷声大雨点小,一阵儿就过去了。

从萱宁宫出来,姜令宣和燕琳并行,两人心有余悸,燕琳不解道:“太后既然要责罚昭妃,大可一道旨意下去,何必叫这么多人来看着呢?我要是昭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责骂,又褪衣受刑,我宁可一头在阶前撞死,也好过以后没脸见人。”

姜令宣向她摇摇头,低声道:“杀鸡给猴看,反正不是打给我们看的,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说罢谨言慎行,闭口不再谈论此事。

待回到碧霞宫,已近中午,姜令宣今日被迫起了个早,便趁着这会儿闲工夫睡个回笼觉,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她有些饿,正准备喊如意问午饭呢,就隔着纱窗听见外边宫女路过。

这两人提着食盒走过,一个道:“今日的饭菜提着比昨天轻一些,估计份量又减了。”

另一个道:“我方才拿时偷偷打开看了一眼,今日只有三个菜。”

“汤呢?是不是忘了放,还是到我们拿时发完了?”

另一人道:“我没敢问,但我瞧着厨房里间桌子上还有,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人脚步渐远,后面说的姜令宣听不太清,她起身下床,刚走出寝房,就见如意提着食盒进来,后面跟着白草。

如意笑道:“姑娘起来啦,刚好午饭到了。”说着打开食盒,将三个菜摆到桌上,又拿出碗筷来。

姜令宣扫了一眼,三个菜是一荤两素,那荤菜还是个鸡蛋,就一小碟,点缀着两小块儿蛋花。

如意拿出主食,是几个窝窝头,姜令宣见这样简单,便让如意和白草也坐,一块儿吃了。如意却不肯坐,摇头道:“平日里我们不讲究,主不像主,仆不像仆的,叫外人看见了,如何是好,那可是犯了宫规!你今天也是瞧见了,昭妃是什么下场。”

姜令宣听了不做声,自己坐了,就着菜拿了一个窝窝头啃着,才吃两口,只觉得嗓子疼。如意看她皱眉,还以为噎着了,忙上前顺气。

姜令宣细细打量着手里的窝窝头,“这什么做的,怎么这样粗杂,吃得我喉咙疼”。

如意探过头来瞧了一眼,直道不好:“这是掺了糠的,难怪你吃不习惯”。

“掺了…糠?”姜令宣拿着窝窝头的手僵住。

如意解释道:“姑娘没过过穷苦日子,那些田户农民家里,哪有那么多精米精面,都是粗米杂面掺和着吃的,若是再穷苦的,就往里面掺糠掺土。”

姜令宣听了有些嫌弃,“听着怪脏的”。说着叹了口气,早先的饭菜还是细米好菜,能看见点油星子和肉沫儿,现在这饭菜一天不比一天了。

可人怎么能不吃饭?她少不得要继续将就,坐在桌旁,逼着自己把那掺糠的粗面窝窝头一口一口咽下去了。

姜令宣第二次产生了争宠上位的心思,为的是一口能咽下的饭。

自那日萱宁宫杖责文昭妃后,皇帝有五日没来后宫,也不上早朝,天天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读书,谁看了都夸一声刻苦。直到第六天,他终于移驾后宫,翻了妃嫔牌子。

他翻的是燕琳的牌子。

碧霞宫偏远,怡和殿简陋,帝王如何能幸,便有人带燕琳去洗浴更衣,送去皇帝的寝宫乾安殿。

第二天一早,燕琳乘仪驾归来,随后不到一个时辰,晋封的旨意就到达——晋燕宝林为正六品婕妤。

碧霞宫的嬷嬷跪拜听旨,起身后却不见脸上有笑。待传旨太监走后,姜令宣不解,问嬷嬷道:“嬷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嬷嬷表情古怪道:“若是旁的妃嫔也罢了,像燕婕妤这种初次承恩,却只晋位份不赐宫殿的,真的稀奇,我还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

她这一点拨,姜令宣也意识到问题,燕琳已经是婕妤了,却还要住着这偏僻的碧霞宫里,和她们这些未有恩宠的嫔御住在一起,若是皇帝下次召幸她,又该去哪儿呢?还是乾安殿吗?

带着这些疑问,姜令宣去看望燕琳,她瞧着比昨日憔悴了一些,眼睛里有红血丝,看上去昨晚没睡好,坐在炕床上,有人给她贺喜,也只是强笑。

姜令宣有些担心她,好不容易等到贺喜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她和燕琳以及几个宫女,她才问出口:“我瞧着你不大对劲,可是昨天晚上…额…伤着哪儿了?”

难为她一个未经事儿的黄花大闺女还要替已经承宠的人操心房事。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燕琳就低下头,眼眶一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

“怎么了?怎么就哭了?可是陛下打你了骂你了?”姜令宣忙上前安抚她。

燕琳红着眼眶摇摇头,附在姜令宣耳边轻声道:“陛下根本没有碰我,他只说自己乏了,让我安置,就裹了一床被子躺在里面。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在床边躺了一夜没敢合眼。”

“这……”姜令宣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能轻拍燕琳的肩膀安抚她。

待到午后,太后的懿旨下达怡和殿,赐重华宫侧殿给燕婕妤居住,还叫她去说话。等燕琳带着宫女去谢恩时,就有太监把她的东西收拾好搬去重华宫了。

住在东边的妩采女艳羡地看着燕琳的东西被搬走,向姜令宣搭话道:“她这一走,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太后对她是真的好,重华宫和临华宫是除了皇后的坤宁宫以外离陛下寝殿最近的地方,是历代宠妃的居所。刚好重华宫没有主位,她虽说是住在侧殿,实际上就是重华宫的主人,配的太监宫女名额也是嫔以上位份才有的数目。”

姜令宣并不眼红,只点点头,顺着感叹了两句。再大的宫殿,再多奴仆、华服、车驾,在她这儿,都不如干净的水和可口的饭菜有吸引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长命女
连载中陈教头风雪山神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