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令宜从他二哥口中知道郑昀和那千金楼花魁娘子的故事,心里就有了芥蒂,其间郑昀有来找她,她把人晾着不搭理,也不说明生气的缘由。
郑昀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思来想去最近没有得罪她,只道女人心海底针,难以捉摸。他心里有气,便也不理姜令宜,可撑不到一日,他就忍不住了,在听雨轩门前的路上堵她。
姜令宜远远地瞧见他就想躲开,可还没来得及转身,郑昀就三步并两步跑来把她拦住。他这样大手大脚地在园子拦人,吓得姜令宜忙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才拉着他走到墙后树荫无人处。
“你疯了!要是让人看见了,我就不用活了。”姜令宜极力压低声音,卢知楠的前例摆在那里,未婚姑娘行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郑昀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逼着她不敢抬头看他。
姜令宜心里委屈,却还强撑着,“我管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爱在哪里在哪里,爱找谁找谁,左右与我无关!”说完不等他有什么反应,一把将他推开,怄气走了。
这一怄气,姜令宜晚饭都没吃多少,草草扒了两口就回自己房间了,正好白二管事刚送进来茶庄和布庄的新帐,姜令宜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看着,静坐了半个时辰,竟一点也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郑昀白天的模样。
正此时,忽听见木头吱呀一声,姜令宜还以为是白露开门进来,一回头就看见窗户向外大开,一颗脑袋从下面探出来,吓得她慌忙站起来,带倒了桌上的木制笔筒。
“姑娘?你听见什么声响没?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门外传来白露的声音,声音由远及近。
这一瞬间姜令宜的脑子一片空白,但她反应很快,两步冲出去,赶在白露进门前把她拦在外面,她把门关得不留一丝缝儿,然后堵在门前,向白露道:“我这边有点事儿,你替我守着外面,不要放人进来,就算是白霜白雪也别放进来。”
她的表情太严肃,倒把白露唬住,白露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忙点头应声,出去替她守着了。
等到白露走远,姜令宜才迅速开门,闪进门内,再把门从内闩上。她一回头,那颗脑袋还飘在那儿,眼神无辜地看着她,她恨恨地压低声音吼了两句:“你还在那儿干嘛?等着被人发现啊?快给我进来!”
得到主人的同意,郑昀才翻了进来,姜令宜如惊弓之鸟,赶忙把窗户关上。
虽然放郑昀进来了,但不代表姜令宜就不生气了,她冷着脸,不说话,自顾自坐回桌前,一句话也不说。
郑昀看着她,在屋里踱来踱去:“我的个小祖宗诶,你又为着什么生气了,问你也不说,究竟是哪里不对,又或是我哪里做错了,你总得给我个改过自新和辩解的机会吧。”
“辩解?”姜令宜冷着脸转过来看他,“怕是狡辩吧,你上次也是这样,甜言蜜语哄我,我才出来和你私会,被文家那孩子看见了……”
一提到死去的文听,郑昀脸色微变,上前两步抓住姜令宜的胳膊道:“怎么就成哄了?我一片真心,天地可鉴,到你这里反成了我居心不良了。”
“那你说说你和那千金阁的华岑是怎么回事儿?!”姜令宜只觉得心冷,昔日他说的那些情话,是不是也对着华岑娘子说过,可叹她自诩女中丈夫,有朝一日也为情所迷,如此痴傻!
郑昀的脸色目光可见地冷了下来,双瞳放大,眼里一晃而过的惊和惧。
姜令宜不知他有何可惧,难不成怕她会去千金阁找华岑麻烦吗?可笑!她可不是那等为了情爱哭哭啼啼,只会在后院和姬妾争宠的女人。
郑昀缓了缓,神色凝重了许多,他转身开窗,查看窗外是否有人,又往门前走,欲要查看。姜令宜没好气儿地刺了两句:“别看了,我让白露在外面守着,窗下门后夜闯闺阁的登徒子,就你一个。”
只见郑昀双眉皱起,正经道:“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说了怕牵连你惹祸上身。总之,另有内情,我和华岑并未有过什么情,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关系,我只能解释到这里了。还有一件事,华岑的事你听说的?”
明知这话不靠谱,但看着他这样认真的解释,过分的警惕和语气中的无奈,姜令宜竟信了几分,她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可笑,男人几句话她就被牵着鼻子走了。这般想着,她沉了沉气,反问道:“你想让我听谁说呢?千金阁端茶送水的丫鬟都知道的事,我知道很稀奇吗?”
“自然重要!”郑昀抓住她的手,似是很在意,他压低了声音,极力向她剖白自己的真心:“华岑的…嗯…身份…有些特殊,早年我怜她孤苦流落风尘,帮了她一把,替她挡了那些寻衅滋事的浪荡公子,如今朝局特殊,若是让人发现了她,连累定西王府,连累祖父祖母,那我真是该以死谢罪。”
瞧他说得不假,连死字都说出来了,姜令宜留了个心眼,缓了缓脸色,“什么身份能特殊到让你都害怕,前朝公主么?”
郑昀整个人沉默了,他咬紧牙,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向姜令宜全盘托出。姜令宜睁大了双眼看他,在心里默默发誓,他要是再敢瞒她,她就再也不理他了。
见他迟迟不肯说什么,姜令宜道:“你不是要我给你机会解释么?我可给你机会了。”
见他还不肯说,她假意转身要走,郑昀慌忙从身后抱住她。
“我说,我说,但是你千万不能跟外面人讲,连你妹妹也不能说!”
姜令宜转过身面对他,四指朝天起了个誓。
郑昀看着她卖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垢太子吗?又或者说,明仁太子,殷太子。”
姜令宜自幼在南梁长大,自然不知道垢太子是谁,但她们对王府宣称是在金陵、广陵一代长大,拿出的户籍也是北燕户籍,她不知底细轻重,不敢乱说话,只摇头道“听说过,但不太清楚”。
“垢太子是先帝长子,宠妃殷氏所出,因为先帝的原配皇后一直无子,无嫡立长,在决议东宫时就立了殷氏的儿子。”郑昀的声音很轻,娓娓道来,“先帝爱屋及乌,给静贵妃的娘家人许以高官厚禄爵位,殷太子的亲舅舅甚至娶了先帝的妹妹,位极人臣。后来,到了先帝晚年的时候,殷家权势滔天,渐渐失控,先帝为了制衡前朝,开始打压殷家,私议废太子之诏。终于,殷太子反了……”
说起这段前朝往事,郑昀长叹一口气,将姜令宜搂得更紧了。
“在垢太子谋逆的过程中,殷家提供了不少帮助,先帝大怒,杀光了燕京城中的所有殷家人,其中包括太子的亲舅舅殷绩,后来太子带领叛军闯进燕京城,要杀父弑君,被卫国公带兵层层包围,乱箭射死。”
说到此处,郑昀就停住了,姜令宜好奇,抬头看他:“然后呢?华岑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殷绩的女儿?”
郑昀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头发,和风细雨道:“后面的事就不重要了,她的身份我不能说,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你只要知道和垢太子有关,这身份见不得光就行了。”
姜令宜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任由郑昀搂着她。两人静静地坐在一起,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依偎在一起,胜过千言万语、海誓山盟。
二月二十二,黄道吉日,宜嫁娶。
午前太后的懿旨到达定西王府,姜令宣被点名入宫了。
此次小选是为了弥补去岁年尾因边疆战乱而罢停的选秀,虽然小皇帝对选新人进宫没什么兴致,但扛不住太后一心要挑人充实后宫,延绵子嗣。毕竟小皇帝今年都十八了,后宫至今无所出。
王妃认为被选入后宫是件坏事,对此很是冷淡。世子妃倒是忙碌,操持着全府,又让人打点太监,又找人引姜令宣换件正式点的衣服出来接旨谢恩。
待接过懿旨,姜令宣就不再是白身了,太后给了她正八品选侍的位份。
等到午后,听雨轩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大到住在隔壁的隔壁的贾云贾月,小到厨房的厨娘、后院的扫洒婆子,都凑过来给她贺喜,其中不乏有人是没见过宫里娘娘,来看个热闹的。
姜令宣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喜事,自前厅王妃半冷着脸让她接旨之后,欣荣居和流云斋没来一个人,便是平日最和她要好的绘朱画紫都没来。
这自然代表着王妃的态度,只是不知道她是看不上这八品选侍的位份,觉得有失脸面,还是不想再和皇家有什么牵连,怕涉入前朝的争斗中。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都是姜令宣在梁宫见识过的。
午后太阳正热着,宫里头接人的马车就到了,按律例姜令宣可以带两个随身伺候的丫鬟,但仅仅只有两个,这也是她在宫里的额度。
用惯的那些人都还在临安,北上之时她就轻车简从,仆从只带了如意一人,如今再要找人就不方便了。
前来凑热闹的贾云建议道:“太监说可以带两个,又没说必须带两个,你携她一个进了宫去,到时候宫里再补一个,不就行了。”
姜令宜忙道:“不行!宫里人多手杂,怎么敢随便用,宁愿是自己带个不中用的,也比别人给的来历不明的要好。”
贾云见她们磨磨唧唧的,又建议道:“那实在不行从王府里随便挑一个带走,你只要求求王妃娘娘,她那样好心肠,肯定就把身契籍书给你了。若你再放心不过,从你姐姐这些丫鬟里面挑一个带走,这你总信得过了吧。”
她这一建议,姜令宜觉得可行,她每每出门都是带齐全东西,北上时带来了一个婆子四个白字辈的丫鬟,白雪白露白霜是她常用的,又知道她一些秘密,不能给出去,还余一个才十二岁的白草,可以让她跟进去与令宣做伴。
正遇上前头在催,姜令宜忙让她们给白草收拾了两件衣服,又趁没人时给姜令宣塞了十来张银票,赶忙送她们到二道门上。
旁人或羡慕或担忧,姜令宜却表现得很沉稳,她知道姜令宣在姜太后身边养了这些年,心机自然是不差,行事自有她的风格。
恰她们也不是那些对前路迷茫的人,若是事事担忧,她们就不会选择离家北上躲避灾祸了,与其悲春伤秋,还不如振作起来,好好面对。
待到姜令宜有机会了,她会找门路给姜令宣递信。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就写在这儿吧。
后面的宫斗部分我大概会写得比较慢,八月有点忙,如果日更就是3000字一章,隔日更就是5000字一章。
按照这个进度和时间线,男主的线会在端午之前走两到三章,我预计的爆发点在端午夜宴上,之后男主的情节就多了。
还在犹豫要不要审签,估计申了也过不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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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闯闺阁语密令宣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