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朝堂因他的到来风云再起

宋嘉禾回到客栈时,已是更深露重。

侍卫推门而入,低声道:"宋侍郎,晋小公子已无大碍,侯府请了御医看诊,说是未伤及要害,静养半月即可。"

宋嘉禾微微颔首,挥手示意侍从退下。待房门合上,他独自坐在窗前,指尖轻叩桌案,眸光沉沉。

窗外月色如霜,映得他侧脸冷峻。自蕲州一路科举入京,短短数月,他已从一介寒门书生摇身变为新科状元。然而,这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初入京城时,便有老臣暗中结交,言语间尽是试探;殿试夺魁后,登门拜访者更是络绎不绝,或明或暗地拉拢。

瑞朝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朝堂势力三分——

一方是追随先皇打天下的老臣,根基深厚,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一方是当今皇帝提拔的新贵,锋芒毕露,权势正盛;而藏在这两派之下的第三股势力,便是镶亲王的暗棋,蛰伏多年,伺机而动。

今日的刺客,腰间祥云纹路分明,手法狠辣,死士作风。宋嘉禾指尖一顿,眸中寒意渐深。

——是谁的人,他心中已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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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退下的侍从去而复返,在门外低声道:"侍郎,皇上已派人来传话,您的府邸已修缮妥当,这两日便可迁入。"

宋嘉禾指尖微顿,抬眸问道:"可是从前武将吴越的旧宅?"

"回侍郎,不是。"侍从垂首答道,"是西边长公主府旁,原先端阳侯的府邸。"

"长公主府旁?"宋嘉禾眉梢微挑,随即神色如常,淡淡道,"无妨,住哪儿都一样。"

他解下腰间令牌,递给侍从:"拿着我的腰牌,去蕲州接两个人过来。"

侍从双手接过,恭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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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内,寝殿的烛火亮了一整夜。

瑞昭倚在软榻上,她虽自幼见惯朝堂风云,可亲眼目睹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仍是让她心头发紧。

——那黑衣刺客倒下时,血溅三尺,宋嘉禾的剑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一个文官,怎么杀人比武将还利落?

渺渺端着安神茶进来,闻言轻声道:"公主,喝盏茶吧。"

瑞昭饮尽安神茶,终于侧身躺下,在熹微晨光中勉强入睡。

然而长公主遇刺的消息,却如风一般,不过一夜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翌日清晨,皇太后的贴身嬷嬷苏氏便带着懿旨匆匆赶到公主府。老嬷嬷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却掩不住忧色,直到亲眼确认瑞昭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回宫复命。

苏嬷嬷前脚刚踏出府门,后脚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殿下!"

晋家小娘子晋苑提着裙摆小跑进来,发间的珠钗都因匆忙而微微晃动。她今日只简单挽了个家常发髻,一袭藕荷色襦裙,连平日最爱的金丝披帛都没顾得上系,显然来得急切。

瑞昭正用着早膳,白玉勺舀着珍珠雨露粥,刚送至唇边,就听见这声呼唤。不知怎的,忽然觉得碗里的粥失了滋味。

"苑儿来了?"她放下玉勺,抬眸看向来人,语气平静,"坐吧,陪我用些早膳。"

晋苑匆匆行了个礼,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瑞昭:"殿下当真没伤着?昨夜听说您遇刺,我吓得一夜没睡安稳。"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映在晋苑未施粉黛的脸上。她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是忧心忡忡赶来的。

瑞昭心头微暖,摊开双手在她面前转了一圈:"你瞧,连根头发丝都没少。"说着又蹙眉,"倒是你哥哥,伤势如何?"

"御医看过了,说伤口看着狰狞,实则未伤及要害。"晋苑挨着瑞昭坐下,接过侍女递来的银箸,"我今早先去瞧了哥哥,这才赶来看您。"

瑞昭闻言,转头对渺渺吩咐:"去库房将那株千年人参取来,赐给晋小娘子带回去。"

渺渺领命而去。晋苑刚要推辞,瑞昭已舀了一勺粥送至她面前:"快些用膳,凉了伤胃。"

用过早膳,瑞昭与晋苑沿着公主府后院的青石小径缓缓散步。

初夏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光滑的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侧花木扶疏,偶有蝴蝶翩跹而过,倒是难得的闲适时光。

"殿下可知道隔壁府邸住进了谁?"晋苑忽然驻足,眼中闪着促狭的光,一副要她猜谜的调皮模样。

瑞昭漫不经心地抚过一株垂丝海棠,淡淡道:"无非是皇兄又赐了哪位大臣府邸,以示恩宠罢了。"自先帝起,这一带的宅院就常被赐予重臣,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晋苑抿唇一笑:"是今科状元郎呢。"

"谁?"瑞昭指尖一颤,不慎碰落了一片花瓣。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险些失了往日的从容。

状元郎?这瑞朝难道还有第二个状元郎不成?

"宋嘉禾。"晋苑一字一顿道,眼中带着几分揶揄。

这名字像块石子,猛地投入瑞昭平静的心湖。她眼前蓦地浮现出那双执剑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明明该是执笔的手,却沾了血也纹丝不颤。

当真是......阴魂不散。

待送走晋苑,瑞昭立即唤来贴身侍女:"去请钦天监正使过来。"

檀木屏风上的云鹤纹将厅堂一分为二,朦胧的光影在锦缎帷帐间流转。瑞昭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指尖轻叩扶手,鎏金护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钦天监正使躬身行礼,官袍上的星宿纹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不知殿下召见微臣,有何要事相询?"

瑞昭眸光微转,单刀直入:"本宫近日夜观星象,总觉得心神不宁。你且说说,本宫的命星运势如何?"

钦天监抬袖拭了拭额角并不存在的汗珠。殿内沉水香袅袅,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威压。他掐指细算,谨慎道:"回殿下,紫微垣中代表殿下的星宿明亮非常,近日并无异动......"

"当真准确?"瑞昭忽然打断,茶盏轻轻一搁,清脆的碰撞声让钦天监后背一凉。

老臣悄悄抬眼,只见长公主玉指正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正是去年太后赐的宝物。他心念电转,忽然福至心灵:"若说微末变化......"他故作高深地捋须,"殿下红鸾星近日似有异动,怕是天赐奇缘将至。"

钦天监那句"天赐奇缘"在瑞昭心头萦绕不去,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羊脂玉佩,忽然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莫非这奇缘,竟是应在宋嘉禾身上?

鎏金护甲在案几上划出细微的声响,她立即将这个念头掐灭。那日在月樽楼见他杀人时眼底的寒光,哪是什么良配?分明是索命阎罗。

时值镶亲王瑞鹳鸣奉召回京,宫中特设家宴。九枝连珠灯将重华殿照得金碧辉煌,瑞昭端坐在皇太后身侧的紫檀木席上,一袭正红色蹙金绣凤广袖宫装层层叠叠,累丝嵌宝金冠上垂下的十二串东珠压得她脖颈发酸。

"皇兄为朕驻守边疆五载,实在辛苦。"皇帝把玩着翡翠盘龙酒樽,眼底的笑意不及深处。

瑞鹳鸣起身时玄铁铠甲铮铮作响,仰首饮尽御酒,竟当着众人的面咂了咂嘴:"边关将士平日饮的都是粗酿浊酒。今日得尝御酿..."他刻意停顿,拇指抹过唇角,"果然余韵悠长。"

殿中霎时一静。这般作态,分明是将天子赐酒与边关劣酒相较。瑞昭冷眼旁观,见皇弟执樽的指节已然泛白。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镶亲王忽然转向她这边:"臣在襄阳时,所见百姓皆是粗布麻衣,荆钗束发。"他目光在她满头珠翠上逡巡,"长公主这身装扮,倒是让臣想起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仙子。"

这话明褒实贬,暗指皇室奢靡。瑞昭险些捏碎手中琉璃盏,忽觉手背一暖——皇太后布满皱纹的手正轻轻拍抚着她。

瑞昭红唇微扬,眼波流转间已换了副天真神色:"镶亲王谬赞了。倒是您这顶象牙玉冠..."她故意拖长声调,"听闻南海的象牙十年才得一批,父皇在世时都未曾用呢。"

瑞鹤鸣面色不改,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抬,正了正头顶的羊脂白玉冠。那玉冠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衬得他眉目如画:"殿下好眼力。"

瑞子昂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拇指缓缓摩挲着翡翠扳指上的蟠龙纹路。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鸷。宴席间觥筹交错的喧嚣犹在耳畔,瑞昭那番绵里藏针的话语已让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瑞昭的鎏金马车刚驶出朱雀门,便被一袭月白锦袍的瑞鹤鸣拦住了去路。他立在青石板上,身后是两列面色冷漠的侍从。

"皇姐。"他拱手行礼,广袖随风轻扬,"臣弟知晓皇姐素爱谢朓诗赋、嵇康琴艺,明日特在府中设了清雅小宴,还望皇姐赏光。"话说得滴水不漏,连眼角眉梢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长公主隔着纱帘不可至闻地撇了撇嘴。她何时说过喜欢这些?上月赏花宴上她分明当众说过最厌文人酸腐。这摆明了是要报今日朝堂之仇——她方才在众人面前,将他怼的哑口无言

"三弟有心了。"瑞昭掀开车帘,露出明艳如芍药的笑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初夏的公主府里,一池新荷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沾着晶莹水珠,在微风里轻颤。瑞昭斜倚在紫檀雕花躺椅上,纤指捻着琉璃盏中的冰镇杨梅。池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将她的裙裾都染成了浅蓝色。

"去库房取那套孔雀蓝的织金马面裙来。"她忽然开口,指尖轻叩扶手,"再备上先帝赐的九鸾钗。"既然要赴鸿门宴,自然要穿得足够耀目。

忽地,一阵清风掠过荷塘,一只彩绘蝴蝶纸鸢打着旋儿坠入池中。"哗啦"水响,纸鸢的竹骨正巧砸在那朵最娇艳的粉荷上,将将绽放的花瓣顿时折断了颈子,可怜兮兮地浮在水面上。

"大胆!"渺渺柳眉倒竖,"谁人敢在公主府附近放纸鸢?惊扰了殿下赏荷,该当何罪!"

瑞昭却抬手止住她的呵斥,指尖在躺椅扶手上轻叩三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且等着。"

果然,约莫半柱香后,管事嬷嬷提着裙摆匆匆赶来:"殿下,府外有个小丫头,说是来寻纸鸢的。"

瑞昭拢了拢杏色纱衣的广袖,信步来到朱漆大门前。只见石阶下立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约莫**岁光景,梳着双丫髻,发间缠着嫩黄丝带。她身后站着个劲装侍卫,腰间配着把乌木鞘的短刀。

"参见长公主殿下。"小姑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万福礼,腕上银铃叮当作响。那侍卫也单膝跪地行礼。

瑞昭眼中漾起笑意:"你怎知我是长公主?"

小姑娘仰起脸,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小女识得几个字呢!那匾额上明明白白写着'敕造长公主府'。"她忽然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况且这么多姐姐围着,就数您最像画上的仙女,我听说,京城里最漂亮的就是长公主啦!"

这番童言稚语逗得瑞昭笑出声来。她索性蹲下身,指尖轻点小姑娘鼻尖:"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你是哪家的娃娃?"

"民女是隔壁宋府的!"小姑娘从荷包里掏出块松子糖,"刚随文浩从蕲州来京城。长公主姐姐,我以后能来找您玩吗?我院子里有只会说话的八哥......"

"宋嘉敏!"身后侍卫文浩急忙打断,"不得对殿下无礼。"

瑞昭闻言挑眉:"你是宋嘉禾的女儿吧......"

话未说完,小姑娘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发间丝带随风飘舞:"殿下认错啦!宋嘉禾是我大哥,他今年才二十一呢!"说着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比划,"我爹爹是宋家三老爷。"

“不过爹爹和娘亲都已经过世了,只剩下我和哥哥。”说着,小姑娘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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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驾到
连载中一支林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