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宫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苏柔从浅眠中惊醒,手已按上枕下的短剑。昨夜与谢清樾的对话仍萦绕在耳边,那个可怕的可能性像块石头压在她心头。
"殿下!"兰沁慌张地冲进来,"谢家老仆求见,说有要事!"
"谢家?"苏柔皱眉,"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说是循着王爷小时候的记号..."
苏柔心头一跳,快步来到前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背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个褪色的布包。
"老奴参见长公主。"老者颤巍巍跪下,"老奴是谢府管家谢忠,侍奉过两代家主。"
"起来说话。"苏柔警惕地打量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忠从怀中取出一枚木雕小马:"王爷幼时随先帝来猎宫玩耍,老奴常在此接他回府。这木马是他留下的记号,一直藏在猎宫西墙的缝隙里。"
苏柔接过木马,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樾"字。她曾听父皇提起,谢清樾小时候最爱雕刻小马。
"你有何事?"
谢忠双手奉上那个布包:"王爷身世...老奴必须说清。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先帝手书,一封是老家主遗笔。"
苏柔接过布包,手指微微发抖。难道...还有转机?
"殿下!"谢清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已勉强起身,脸色仍苍白如纸,眼中却燃着迫切的火焰。
苏柔将布包递给他:"你的老管家带来了这个。"
谢清樾接过布包,手指轻抚过那两封泛黄的信笺,深吸一口气,先拆开了先帝那封。
"臣奉诏抚养此子,虽非朕血脉,然视如己出..."他的声音哽住了,眼中瞬间盈满泪水,"望谢卿待之若亲子,教之忠义...若他日朕有不测,此子当护朕之子女..."
苏柔的心几乎停跳。不是血脉?她急忙凑近看信,白纸黑字确实写着"虽非朕血脉"。
谢清樾颤抖着拆开第二封信,是他养父所写:
"樾儿:汝母乃先帝义妹宁安郡主,嫁予北境守将苏烈。苏烈战死后,汝母忧伤过度而亡。先帝怜汝孤苦,收为义子,托付于我..."
信笺从谢清樾手中飘落。他踉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泪水无声滑落。
"所以..."苏柔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们不是..."
谢清樾摇头,突然双膝跪地,面朝京城方向重重叩首:"陛下..."他的肩膀剧烈颤抖,多年的重担与误解在这一刻化为泪水倾泻而出。
苏柔眼眶发热,示意谢忠和兰沁退下。她缓步走到谢清樾身边,轻轻跪下来,抱住了这个总是强大的男人。
谢清樾转身将她紧紧搂住,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但苏柔没有挣扎,只是同样用力地回抱他。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长公主与摄政王,只是两个卸下所有伪装的普通人。
"我竟怀疑过先帝..."谢清樾在她耳边嘶声道,"我怎敢..."
苏柔轻抚他的背:"父皇从未怪你。他将琴谱交给你,就是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会并肩而立。"
谢清樾慢慢平静下来,拭去泪水,重新变回那个冷静自持的摄政王。但苏柔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现在,"他站起身,顺手将她也拉起来,"我们该救皇上了。"
三日后,京城。
一队商贩推着货车缓缓接近城门。守城士兵上前盘查:"干什么的?"
"给宫里送山货的。"为首的驼背老者谄笑着递上路引,"大长公主寿辰,特意从北境运来的珍品。"
士兵检查无误,挥手放行。货车穿过城门,转入小巷后,驼背老者突然直起腰——正是莫言。而货车夹层中,苏柔与谢清樾悄然现身。
按照计划,他们兵分两路:莫言带人制造混乱,谢清樾直闯大殿吸引注意,苏柔则趁机救出苏焕。
"小心。"分别前,苏柔抓住谢清樾的手。
谢清樾凝视着她,突然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若此生只能再做一件事,我选择爱你。"
苏柔心头滚烫,踮起脚尖回吻他的唇:"那就活着回来证明这句话。"
金銮殿上,大长公主正高坐龙椅之侧,垂帘听政。突然殿门被一脚踹开,谢清樾手持寒水剑大步而入。
"谢清樾!"大长公主惊得站起,"你竟敢..."
"谋反的是你,姑母。"谢清樾冷笑,声音洪亮得满朝皆闻,"毒害先帝,谋害皇上,通敌卖国!"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胡说八道!来人,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侍卫蜂拥而上,谢清樾剑光如虹,瞬间放倒数人。更多的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且战且退,将战场引向殿外广场。
与此同时,苏柔已潜入后宫。凭借对皇宫的熟悉,她避开巡逻,来到软禁苏焕的偏殿。两名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击晕。
"阿姐!"苏焕扑进她怀里,"我知道你会来!"
"走!"苏柔拉着他往外冲,"去金銮殿,当众揭穿姑母的罪行!"
广场上,谢清樾已被团团围住。大长公主的侍卫长亲自上阵,两人剑来剑往,难分高下。
"谢清樾,投降吧!"大长公主高喊,"你心爱的长公主很快就会被抓来陪你!"
谢清樾嘴角渗血,却笑了:"是吗?"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阵骚动。苏柔手持先帝密诏,带着苏焕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众被软禁的朝臣。
"大长公主冯氏,毒害先帝,谋害当今,通敌叛国!"苏柔的声音响彻云霄,"今有先帝密诏与柔然往来书信为证!"
大长公主面如死灰:"你...你怎么会..."
"很意外吗?"苏柔冷笑,"你忘了先帝最擅长什么?他早就看穿你的野心,留下了后手。"
谢清樾趁机一剑刺穿侍卫长的肩膀,转身高呼:"皇上在此,尔等还要助纣为虐吗?"
禁军们面面相觑,纷纷放下武器。大长公主见大势已去,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扑苏焕!
电光火石间,谢清樾飞身挡在苏焕面前,匕首深深刺入他的腹部。与此同时,苏柔的短剑也刺穿了大长公主的喉咙。
"谢清樾!"苏柔接住倒下的他,双手瞬间被鲜血浸透。
谢清樾勉强一笑:"没事...死不了..."
三个月后,边境重镇朔方城。
春日的阳光洒在城墙上,苏柔站在城头,望着远处操练的士兵。谢清樾发明的这套剑法,正在边防军中推广。
"殿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清樾环住她的腰,"在想什么?"
苏柔靠在他怀里:"想父皇。他若看到现在的景象,一定会欣慰。"
叛乱平定后,苏焕亲政,为谢清樾恢复了皇子身份。但两人却选择离开京城,来到这边境小城。这里离猎宫不远,离纷争更远。
"对了,"谢清樾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皇上来信,说柳文翰的女儿想跟你学剑。"
苏柔挑眉:"柳相舍得把宝贝女儿送到边境来?"
"不只她一个。"谢清樾笑道,"还有李尚书的外孙女,陈将军的侄女...看来你在京城闺秀中掀起了习武风潮。"
苏柔莞尔。自她在京城开设女子防身术课程后,越来越多的贵族女子开始习武。虽然她们不能像男子一样从军,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你呢?"她转头看他,"'黑鹰'训练得如何了?"
谢清樾的私兵如今成了正规的边防军,专门负责训练各地守军。他坚持每支军队都要学会读书写字,说是先帝的遗愿。
"还不错。"他指向远处的校场,"今天来了批新兵,都是从北境部落招募的。若先帝在世,一定会赞同这个主意——用共同的敌人柔然来团结各族。"
苏柔点头。父皇生前常说,真正的强大不是征服,而是包容。如今这个理想,正由他们在这边境小城一点点实现。
"对了,"谢清樾突然想起什么,"谢忠说猎宫修葺好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等夏天吧。"苏柔望着远处的雪山,"我想看看那架秋千还在不在。"
谢清樾微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一定在。就像某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城下,士兵们的操练声与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这座边境小城,正成为他们新的家园,一个可以共同守护的地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