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秦天撤下隔音术，和戚半山并排而行。
“你的邻居是哪一户？”她问。
“在千业街，离这儿不算太远。她们昨天凌晨刚出的事，昨天早上向官府报的案。”
“在千业街吗？应该就是我现在要去的地方。”
和秦天同行省了戚半山很大的功夫。秦天可以随意查看案件记录，并拥有讯问的权利。
在回千业街的路上，秦天向他讲述了整个案件的经过。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初的受害者是哪一户也不得而知。
作为方圆几百里内最重要的城镇，人来人往的岭江城向来多各类案件——拐子犯案自然难以避免。
这种寻常之事当然难以引起人们的注意，最多在茶余饭后提上两嘴。
对于人牙子而言，最有价值的当属七八岁的小丫头，其次是不记事的小孩儿。小丫头用处多，长相身段好的能抵上十几个男孩儿，寻常的送去作奴婢，再差不过采生折割，因此婴儿不过是下下之选。
岭江城被岭江与穿城而过的两条支流分为了四块，四块区域独立管辖，每隔三月对城中悬案大案进行总结。
城中各处都会有拐子，到处都有失踪案，几个婴儿的消失自然寻常。有些时候人贩子们凑巧聚集于一处，失踪案便会多上那么几件，这倒也合理。
然而，在这一次全城悬案总结中，官府却发现这三个月来，婴儿失踪案的数量竟远超过去几年。不仅如此，报案人都描述都如出一辙。
刚出生的婴儿，没人注意，留下襁褓，突然消失。
他们猜测城中也许来了一群人贩子，目标明确，下手果断。团伙作案不露马脚，收获也更多。
但蹊跷的是，无论捕快们如何追查，依旧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仿佛婴儿凭空消失，人间蒸发，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瞬间偷走。
捕快们提出了很多中可能，然而现有的案例却将其一一驳回。
直至有人亲眼目睹婴儿消失的瞬间。
那个婴儿是东城陈家家主的庶子，由两年前刚刚纳入家门的妩媚妾室所生。
婴儿被置于刚生产妾室的房间中，单独躺在婴儿小床上。那天晚上，妾室与婴儿早早入睡，醉酒的陈家家主习惯性地前去寻找妾室，却被下人提醒，于是他便试图悄悄透过窗子偷看自己刚出生的儿子。
刚出生的小儿沉沉酣睡，脸蛋白嫩，看上去肉呼呼的，陈家家主心满意足地准备关窗离去。
然而还没等他关上窗，几乎就在眨眼间，他看见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白光浮现，萦绕于婴孩周身。
下一秒，婴孩瞬间消失。
他刹那酒醒，大喊着闯入房中，惊醒了睡梦中的小妾。
下人听闻声响，连忙前来，众人遍寻无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报案。
陈家家主对其的描述着实不可思议，众人猜测他目睹了婴孩的消失，然而因为醉酒，故产生了这种奇怪的幻觉。
但他坚信自己看到了那一丝白光。
白光？
难道是修士在偷婴孩？
若是修士，这一切便可说通。可若是修士需要婴孩，直接从人牙子手中购得便可，他们使用的灵石可与黄金相抵，一小块儿便可购置上千婴孩，何必亲自下场偷盗。
若是修士帮助人贩子偷婴孩，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巡察司将此事上报，太守找修士前来帮忙。
可即便是修士前来，也依旧没有线索。
那名修士猜测，也许是邪修在测试功法，顺手偷取婴孩修炼。天底下修士千万，性格迥异，功法无数，或许就有那么一个邪修就需要婴孩来修炼自己功法，但他又不想买，只喜欢偷。
这猜测毫无根据，然而这也合情合理。
既然悬案无法破解，又可能与邪修相关，太守便将其告知天任榜，寻求修士相助。
秦天是两天前抵达岭江城的，她翻阅了案宗，然后决定亲自前来各家查勘询问。这边两户是最近的报案人家。
戚半山和秦天回到了小院。
张寡妇和她的婆婆已醒，她们一想到这件事便难以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悲戚。
秦天让跟随她的捕快守在门口，她和戚半山一同进房查看。
二人简单过问张寡妇和她的婆婆过后，开始在房中寻找线索。
“你探查到气息残留吗？”戚半山问。
“我尽量。”秦天无奈道，“之前那一家的气息已经散了，我一点儿也没能感觉到。”
“包着孩子的襁褓呢？”秦天问张寡妇。
张寡妇连忙递上，秦天上前几步，凑到张寡妇的床前，闭眼仔细运转灵气感受。
众人紧张地盯着秦天。
“有魔气残留！”秦天猛然睁开双眼，对着戚半山道，“也就是说……”
魔气与灵气在天地间自然留存，不同地域灵气浓度不同，故门派家族都驻扎于灵气丰裕之处，便于修士修炼。修士修炼吸收灵气，功夫运转后又通过各种招式发出灵技，从而消耗体内灵气，还与天地。
与灵气相同，一旦天魔使用魔气，那么此处便会有魔气残留，从而使得此地魔气多于别的地方。这些残留的魔气在一段时间后自然消散，使该地维持在普通的魔气量。
既然有魔气残留，那就说明前不久有天魔出招。
“这是天魔犯案。”戚半山接上秦天未尽之语。
秦天再次仔细探查，冀图找到更多的线索，然而魔气就只出现在床上那一小块儿范围内。
“这或许是高阶天魔干的。”在前去衙门的路上秦天道，“也许他用了魔气残留特别弱的功法转移，因此只有婴儿消失的地方有残留。”
“也许婴儿直接被杀，所以只在消失的地方有魔气残留？”戚半山道，“婴儿还活着吗？”
“你说得对。”秦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先入为主，被报上来的案子误导了，认为婴儿是被偷走的，“得先确定婴儿到底是死是活，这样或许就能知道天魔是怎样下手的。”
秦天告诉跟着她的官员，戚半山是和她一同查案的友人，让他们服从戚半山的要求。
两人分头行动。
秦天这两日看过一遍卷宗，她准备去那些有目击，近一个星期案发的人家探查。而戚半山则去府衙查看卷宗，了解大致情况。
府衙提供了岭江城内三个月来所有出生一个月内的婴儿失踪案，从上一次悬案总结的日子起，截止到张寡妇的案子，共计七十一宗。
最早的一起发生在城内西南处兰平坊，
那是六月的第三日，卯时初刻破晓之时。
张家二郎准时睁眼，准备起身收拾前去酒楼打杂。他的媳妇昨日刚刚给他生下了个大胖小子，精疲力竭的她现在正昏昏熟睡。
想到儿子，张家二郎的脸上就不自觉地挂上微笑。
张家二郎睡在床的最外侧，他的媳妇睡在中央，而新生的婴孩则放在最内侧，靠着墙。
他支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越过睡梦中的媳妇，探身向内侧看去。凌乱的被单掩映着红色襁褓，张家二郎轻手轻脚地拨开被单，定睛一看，却只看见了空空的襁褓。
儿子呢？他疑惑地掀开整个被单，露出了瘪着的襁褓。显而易见，孩子不在床上。
也许是被爹娘抱走了。张家二郎想着，连忙下床前去寻找爹娘。
然而，他的爹娘被敲门声吵醒前还睡着，根本不可能抱走孩子。
张家二郎这下慌了。
三人一同回房摇醒二郎媳妇，着急盘问。
被叫醒的媳妇一脸茫然，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明明就在床上的啊？我睡之前他还睡在襁褓里！怎么可能会不见！”她立在边上，焦急而迷惑。
住在隔壁的张家大郎被他们的喧闹声吵醒，下床前来查看情况。
“不会是被拐子抱走了吧？”他见众人遍寻不见，犹犹豫豫地猜测道：“之前有客人说他们镇上有拐子会吹迷药进房，把人迷晕再抢小孩儿。”
听闻此语，众人如遭雷击，虽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
“报案！快去衙门报案！”反应过来的二郎媳妇催促着丈夫，“说不定拐子还没出城！”
然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这件案子成为了一桩悬案。
随着婴儿失踪案的增加，各种谣言传闻日滋月益，越传越离谱。
有说拐子偷偷迷昏人，明目张胆抱走婴儿的；有说被休自杀的无子妇人亡魂在偷孩子；还有说是溺死水鬼上岸找替身……
待戚半山将从全城搜集来的七十一例卷宗全都仔细看过一遍，此时已过申正。秦天还在外探查线索，她派人告诉戚半山自己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让戚半山在府衙等她。
案卷室门口守着个年轻侍卫，身着黑衣，腰上挂刀。
见戚半山出了案卷室，他连忙跟上。
“我是太守派来跟着您的，您有什么需要就请告诉我。太守为您安排了房间，您要休息吗？”
年轻侍卫还没摸清戚半山的脾气，也不敢多语，谨慎地跟在戚半山身后。
“不。”戚半山暂时还不累，他向年轻侍卫问道：“我想知道之前是谁在办理这些失踪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