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京城定安侯府灭了满门,与之有瓜葛的也全部被处置,樊城这里当然没有例外,府里的人全部枭首,所有门客被秘密处死,其实按理来说唐鸿飞也逃不了,就算不死也该被剥权贬为庶民,但他带人追击徐褚仁,杀了不少他的贴身护卫,又将其重伤,算是立功。

大抵是看出来他狠辣的性格正克徐褚仁,而且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徐褚仁,因此上面的人破例将他留下,还让他全权处理徐褚仁相关事宜,上头还给了暗示,若是能将徐褚仁杀了,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只是搜寻了半宿,挨家挨户全部检查一遍,竟然没发现踪影。

属下来报时,唐鸿飞正给眼睛换药,血红一片,瞧着着实可怖。副统领挥挥手让人下去,随后拱手道:“大人,其他几个区域是否都要搜一遍?”

樊城不小,按照街道划分成几个区域,各个区域都有专门的人管理,比如徐褚仁逃窜的地方就是唐鸿飞管辖,他可以大张旗鼓的搜人。

别的区域倒是也可以搜,但如果没能抓到徐褚仁,事情便会棘手。毕竟,谁都想要这个功劳。

副统领知道唐鸿飞太想捉到徐褚仁立下大功了,但又拿不准他的想法,连忙请示。

果然,唐鸿飞沉默一瞬,他先将眼睛包好,随后才道:“我看着他在附近消失,怎么可能找不到人?”

老百姓风声鹤唳,不敢藏人,生怕连累全家,所以若是徐褚仁躲在别人家里,士兵们很容易发现端倪。

副统领犹豫道:“或许,是藏在某处废弃空房了?”

唐鸿飞睨了他一眼,“那还不去找?”

“是!”

又忙活了几个时辰,依旧没有收获。

城门处戒备森严,多了重重护卫,保管一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唐鸿飞就在城门附近的酒楼里休息,他突然惊醒,推开窗探头朝外面看,见城门依旧关着,便知道还未到时辰。

听见动静的属下上前侍候,倒了一盏热茶,说道:“大人,距离开城门还有一个时辰,底下早就布置好了,若那反贼敢露面,保管将其擒住!”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唐鸿飞觉得脑仁发疼,方才睡了一会,但睡的并不安稳,梦到了年少时候。

其实唐鸿飞和徐褚仁算是从小就认识,非要说的话,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徐褚仁自小就文武双全,事事压唐鸿飞一头,这么多年压抑之下,唐鸿飞越发痛恨徐褚仁,恨不得他去死。

“你以为徐褚仁那么好抓?他如果真是侯府少爷上面也不会这般松懈,早就将樊城围的水泄不通了。他只是个义子罢了,说到底,和定安侯没有血缘关系,就算是真跑了,也没有大碍。”

属下没听懂唐鸿飞什么意思,若真是如此,那他们这些日如此卖力做什么?

“他幼年时被定安侯捡回去,为了在府里过的好,惯会以假面具示人,最是虚伪令人作呕。”

所有人都觉得徐褚仁是个温润的贵公子,可在唐鸿飞看来,他不过是个血脉低贱,连亲生爹娘都不要,从小就在山里和野兽为伍的贱种罢了。

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和他并列在一起,还处处压他一头?

“……大人?”

属下看见唐鸿飞捏碎了茶盏,红色的血和茶水流了一地。

下属惊吓,赶忙收拾残局,同时道:“大人,反贼身边还有个女子,或许,我们可以从那女子身份入手。”

“他冷心冷情,那女子应当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侯府尸体他都可以一把火付之一炬,你以为他在乎一个女人性命?”

“斯文有礼、温润如玉,都是他的表象罢了,骨子里还是那个在山里的野人,冷血如冰。”

“看好城门,他今日一定会出城。”

“是!”

唐鸿飞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徐褚仁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因此,在开城门前的一个时辰,他睡的断断续续,陷入梦魇里无法自拔。

他明白,想要破解这些年的执念,唯有亲手抓到徐褚仁。

煎熬的等到了时辰,唐鸿飞拿着配剑下楼去,他隐在暗处,看着城里城外的百姓们接受检查出入城门。

“一个人的面容会变,但身高体型改变不了,不止对照画像,还要多留意身高相似之人。”

徐褚仁身材颀长,这些年又养在侯爷身边,若是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还真容易被他周身贵气蒙骗过去。

正当唐鸿飞吩咐时,他瞥见有个身穿灰扑扑青袍的男子带着草帽,背着个竹筐,看起来就是普通百姓。但从背后看,身形和徐褚仁很是相似。

属下也注意到唐鸿飞的目光,忙不迭的道:“大人,下属这就去抓人。”

“我亲自去。”

可等到了近前将那人肩膀掰过来,这才发现是个生面孔。唐鸿飞不死心,在那人脖子处摸索片刻,然而没有什么人皮面具,这人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只是身量和徐褚仁相似罢了。

唐鸿飞怒不可遏,底下人战战兢兢,更加认真排查来往百姓。可都日照当空了,依旧没发现徐褚仁的身影。

唐鸿飞摸着自己受伤的眼睛,阴恻恻道:“他还在城内,好好好,他莫不是以为能躲一辈子?徐褚仁,等死吧!”

……

被他念叨的徐褚仁,此刻出现在十里地外的河边处,正弯腰清洗双手。

山泉水冰凉,洗的手也凉冰冰,骨节分明的手被搓洗的通红,明明很是干净了,可徐褚仁抿着薄唇,执着的洗了一遍又一遍。

“哎,你别这样,都洗了一遍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了,真的没味道!”

赵小果来到他身边,蹲下来,那双杏眸清澈好看,盯着徐褚仁的脸观察他的表情。

认识他一个多月了,还从未见过他脸上出现这等……嫌弃厌恶的神色。

赵小果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是为了能顺利逃脱追捕,不是故意的。”

昨晚,探消息回来后的徐褚仁说安排好一切,让她坐马车走,他们分开行动。可赵小果觉得很危险,于是想了个馊主意。

“我想着他们总不能去搜粪车吧?而且粪车出城不用等到开城门,我们还能早点离开,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早就追不上了。”

是的,他们二人便是藏身在粪车里出来的。

当时徐褚仁面色不明不作声,赵小果寻思着他到底出身高贵,恐怕拉不下脸,于是徐徐道来,不想这人同意了。只是当他们偷偷溜去粪车旁,找时机藏身时,徐褚仁像是根木头似的杵在那不动,还是赵小果拉了他一把,他们直接藏在粪车旁边草堆里,俩人紧紧贴着勉强藏下。

出城门时,那些士兵恨不得吐了,本来想仔细检查的,但徐褚仁将一桶粪水推动,像是车停不稳晃动而洒出来,臭气熏天,士兵们捂着鼻子连忙让拉粪车赶紧走。

等出城后,不等赵小果招呼,徐褚仁找准时机下车,赵小果落地时弄出了点声响,差点被车夫发现,还好徐褚仁抱着她立刻飞身离开。

从重重包围里出来本是好事,可徐褚仁黑着脸,洗了一遍澡不够,又洗了一遍,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饶是如此,他好像还觉得身上有味道,接连搓洗双手,弄的赵小果怪过意不去的。

“真的没味道了,”赵小果不知道该怎么劝他,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口干舌燥,实在没办法了,索性伸出自己的手往他鼻尖凑,“不信你闻闻我,半点味道都没有的。”

他们是在附近农家洗的澡,当时农家婶子还以为他们是夫妻,给安排一间房里洗。赵小果有心出去解释,但想到非常时刻,忍忍算了。徐褚仁说让她先洗,他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等她洗好了他才回来。

自然是换了干净的水,后来赵小果发现,她洗完剩下的澡豆他都没用,又用了新的,走的时候多给农户一把铜板。

用澡豆洗过,身上没有一丝异味,但普通人家买的都是最便宜的,自然没什么香气。可伸过来的柔夷却有一股暖香,像置身暖房时房间里的一簇梅花,于暖意中散发着清雅香气,沁人心脾。

徐褚仁偏过头,鼻尖与赵小果的手擦过,面若冠玉的青年压着眼睫,神色不辨。

赵小果则是弯唇轻笑:“对吧,我没骗你吧?”

徐褚仁虽什么都没说,却也没有再清洗了。

他们没有马匹行事不便,附近村落养马的更少之又少,只能等立冬和乌云来接应。为了安全起见,徐褚仁带着赵小果躲在附近林子里,一来可以避暑,二来则是避人。

他们穿着从农户那买来的粗布衣裳,赵小果是一身褐色衣裙,瞧着普通,可即使如此也难掩丽质。徐褚仁身量比农户男人高大,衣裳穿在身上小一截,不过湖色很衬他,添了一股随性,尤其是他坐靠在树干旁,胳膊随意搭放在腿上,日光透过枝叶落下斑驳的光亮,正好照亮他英挺的眉眼,墨色的瞳孔颜色淡了一些,像是一块漂亮的琉璃。

人总是喜欢漂亮东西的,包括漂亮的人。这两日在樊城,赵小果也没见到比他更英俊的男人,或许,在城里,他的容貌气质也是出类拔萃的。

半响后,徐褚仁转过头,正好捉住赵小果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她不自在的舔了舔唇,掩耳盗铃似的找话题,试图蒙混过自己方才一直偷看徐褚仁的事情,幸好,他没有计较,还提到要给她银子。

这两日过的太精彩,赵小果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这是一百两银票,换玉佩。”他从怀里掏出来几张银票,数了两张五十两面值的给赵小果。

“啊,对,差点忘了。”将那玉佩还给他,但只接过一张银票。

轻飘飘的,却是赵小果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

“五十两就够了的。”赵小果认认真真,“你还要带我上京,路上花销不小。”

她方才看的分明,他手里约莫有二百两,可他们三个人啊,她只有一个,花不了太多,而且她手里也有钱。

最重要的是,她需要跟着他,安全抵达京城,寻找生父。若是收多了钱,他一时气恼,不肯让她跟着那就糟糕了。

好说歹说让他把银票收下了,赵小果反而暗自开心松了口气。

为了行事方便,赵小果的包裹都没拿,徐褚仁让她将重要物品贴身放着,结果她塞的满满登登,瞧着少女宽腰带里塞满了东西,腰肢都粗了一圈,他扫过一眼没说什么,但等到乌云和立冬来时,他让他们空出个包裹被她。

“谢谢你,立冬,你真是好人。”

她笑起来时候眸似星辰,立冬也算是见过不少美人了,但觉得赵小果身上有种高门大户贵女没有的鲜活和直爽,比如,他做了这么点小事,那些贵女定然不会道谢,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可她却说谢谢,还说他是好人。

立冬受用,也朝着她笑笑,然后转身快走复命去了。

包裹不大,但赵小果的东西也不多,好生收拾一番再系紧,小小一个挎在胳膊上,一点都不显眼。

她收拾好后,那边主仆三人还在说着什么,因为离的不远,夏日微风送来只言片语,隐隐听见“骨灰”等字眼。

赵小果突然想起来菜市口有好多尸体,那些尸体烧成灰了?

当年赵小果娘去了时,她年岁太小悲伤过度脑子混沌不清,是春桃一家来帮忙穿的寿衣,但人没了身体发硬,怎么也穿不好。村里习俗是还得盖一层寿被,所以衣服稍微不整也没关系的。但赵小果带着肿如核桃的眼睛进屋,用热毛巾一点点温热她娘的尸身,与春桃娘俩一起,将寿衣套好,将褶皱用手指抚平。

死者为大,就算尸首分家也该想办法合在一起好生下葬,现在他们将尸体烧毁了?

徐褚仁该有多痛恨定安侯一家,才做出如此行径?

看来那侯府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搜刮民脂民膏,府里公子小姐都是吃人血馒头长大的。

另一边,正在吩咐事宜的徐褚仁顿了顿,不由自主的转头看赵小果一眼。

乌云和立冬心下一惊,低声道:“难道赵姑娘知道主子身份了?”

可不对啊,赵姑娘眼神里怎么——带着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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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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