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他们不一样，别以偏概全。”夏杌着急解释。
老猫听到了，态度缓和了点，而后放下手中的纸盒，无奈道：“不是我不通情理，上次你带的人把它们吓成那样，崽子们好几天不理我。”
“要是这次又这样，你也别来了。”他语气警告说。
“跟我来。”
老猫起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苍老，他没有弓着身子，脚步也不见丝毫蹒跚，每一步下去都非常有劲儿。
郁瓯跟在身后，打量四周，发现越往里就越干净，废纸壳被一摞摞放好，塑料瓶里养着不少植物摆放在石块上，再往里，有很多小房子，木头搭成的小楼梯，还有随处可见的标语：崽子们。
歪七扭八的字和略显抽象的画，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快要用完的水彩笔，把小房子表面涂的五颜六色，即使只有寥寥几笔，也增填了几分温馨，郁瓯看着前面叫老猫的老人，疑惑的皱了皱眉。
但他马上就等到了答案。
拐角处，老猫停下。
郁瓯看着他走到一个生锈的铃铛旁，用手敲了敲，然后开口说：“出来喽”
脸上是不尽的慈祥。
“喵！”
郁瓯扭头，一直和鞋一样大的小黑猫从后面冲了出来，直直奔向他。
跌跌撞撞。
“？”
郁瓯看向夏杌，不确认的问：“那天的小猫？”
“对”夏杌回答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脚边的小猫。
好地方=学校
“都说了他喜欢你，你看，它都不来蹭我，一直赖你。”夏杌装出一副吃醋的样子。
“我以为你送给别人了。”
“别人我不放心啊，送到这有保障。”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郁瓯看过去：“你看”
顺着夏杌看的方向，郁瓯看到十几只猫跑了出来，全都一窝蜂的扑向老猫。
失去腿的，没有双眼的……
通通朝老猫去，十分信任亲昵。
“之所以叫他老猫，是因为他几乎每天都是和猫生活在一起，你别看他凶，其实人很心软的，尤其是对猫咪。”夏杌摊手解释道。
郁瓯从来没来过这儿，蒋匙他们也闭口不谈，这么多猫在学校，它们安全吗？
他眼里充满不解担忧。
夏杌倒是拿准了人心思一般，脱口而：“学校刚开始不允许，但后来副校知道后向上面反应，一顿操作稀里糊涂就同意了，不过嘛，下课期间老猫会守着不让小猫离开这里，怕出意外。”
听到这儿，郁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样既可以避免某些不怀好意的人伤害他们，又可以让它们有充足的活动空间。
毕竟人心难揣测。
“至于老猫，他原本是干保安的，本来说安排其他人来这里，但是他自己说他愿意，于是就安排他来这，没事收收废纸盒，学校发工资，不过少。”
郁瓯看向老猫，老猫坐在猫群中，小猫一个一个排队求摸摸，看到对方白了不少的头发，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他头发……”
夏杌一怔，随后像是明白意思一般，继续解释：“我第一次见他，他就这样，他不老，顶多四十几。”
所以不能是老年人。
————
脚边的小猫，十分卖力的蹭着自己，喵喵的叫，郁瓯低头看着，还是迟迟没动。
小猫的叫声吸引了老猫的注意，他冲郁瓯喊了声，有些责怪：“你抱抱它嘛，嗓子都哑了”
郁瓯无动于衷，手紧紧攥着衣角，思考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
夏杌看他状态不对，俯身把小猫抱起，用手摸了摸，轻声说：“没事，我摸摸。”
这句话像是安慰小猫，又像是安慰郁瓯。
老猫把周围的猫轻轻抱开，然后缓步走近，身后依然跟着几只猫咪，他停在郁瓯面前，把自己的手在裤腿上抹了抹，然后握住郁瓯垂在身侧的手，将他紧紧攥着的手慢慢掰开，然后牵着往夏杌怀中的小黑球轻轻一按。
猫咪心满意足的喵了声，然后舔了舔郁瓯的手指。
郁瓯瞳孔一缩。
小猫温而软的舌头舔过他的皮肤，带有些倒刺让人感觉痒。
黑球非常可爱。
他心底不由酸涩，在很早以前，他也是这样，和小猫相处……
“怎么样？”老猫没注意郁瓯神情，开口询问：“是不是不可怕？”
忽然被cue，郁瓯有点没发应过来。
“啊？哦，对”
他心不在焉的回答，言语间尽是失落：“确实……不可怕”
一旁没说话的夏杌静静看着郁瓯。
“哎”老猫收回手，回到铃铛旁，朝里走了几步，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大袋猫粮，又挨个到猫窝外取碗，整整齐齐摆好后，倒起猫粮来。
“一直是一个人，孤独惯了，当个保安也是想混口饭吃”他自顾自说：“哪能想到遇到这么些小东西，一个个可怜巴巴的望着你，心能不软吗？他们和我小时候一样，都是小流浪。”
老猫笑着摇头，似是不想提往日。
他伸手把不远处失去两条腿的橘猫揽过，单独给他倒了碗，偷偷加了根火腿。
这里的猫养的很好，每一个都是圆圆滚滚，就连刚来的黑球也好了不少。
“大胖，吃这碗”他唤了声橘猫名字，揉了揉猫咪的头。
“很可怜吧，不知道怎么弄的，很早就养着了，不是本校猫，大马路上看到的，当时啊，到处都是血”
老猫张开手，夸张比划。
“等到送去治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过你很幸运”他抬眸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郁瓯，说：“夏杌抱的那只是你们一起捡到的吧，那天他送过来时，天都快黑了，我看他抱着的东西，第一眼还以为是一坨黑炭呢，哈哈”
“你这只猫不亲近我，连夏杌那小子来，也只是只敷衍抱抱，从来不主动找，可你不一样，我看它很喜欢你。”
闻言，郁瓯垂眸看夏杌怀中的猫，他的手还搭在那里，小猫靠着他的手睡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它很舒服”老猫说。
“我知道”郁瓯回道。
“可……你为什么坚持呢？”郁瓯突然问，“不怕它们出事吗？”
“那有什么怕的，我都叫老猫了，谁敢伤害他们，我追着打，你说我为什么坚持……”老猫装样子挠了挠额头，然后嘿嘿一笑：“我小时候和它们一样，也是小流浪，我见不得小流浪。”
老猫饱尽风霜的脸上露出几分灿烂的笑，可郁瓯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那钱怎么办呢？”郁瓯担心的问。
他刨根问底式的问题，一个个砸过去，老猫却丝毫没有压力，一个个解答。
“学校偶尔也会帮帮忙，校外还有爱心人士，有些同学和老师也会带东西来，老猫不用担心”一旁安静的夏杌突然开口。
“你放心，坚持不下去的话猫咪也有其他地方去，大家都有在帮助”
“想把他们送到更好的地方，他们倒不乐意去，一个两个去了，到处乱跑，不让人省心，到头来还是又跑回来了。”老猫叹口气，看着一群不省心。
“我也舍不得……”
……
郁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多余的问题，这些和他没有关系。
他想或许是想到从前的某个午后，发现校园花坛里奄奄一息的小猫。
又或是那群冷眼旁观的高傲者。
很多相似的人或事物之间都有所不同，郁瓯总是不愿意轻易相信。
那些不属于他的罪名，扑面而来的攻击，不堪入耳的言语，在那个普通的午后，全都随着那只死去的猫封存在了内心最深处。
久久消散不去。
没有任何人知道。
直到今日，那个最深处似乎才一点点撬开，莫名的情绪充斥着他发懵的脑海中。
如果从前的郁瓯来到这里，恐怕也想不到会有学校愿意给流浪猫留下一个生活的地方，还不求回报的提供猫窝和猫粮。
他想，如果当时的那只小猫在这里生活，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它们一定很幸福”郁瓯对老猫说。
老猫抬头，郁瓯面露微笑，真挚温暖。
夏杌有些恍惚。
他看到对方带着失望哀伤却还是挤出一份笑送给老猫。
像是替这些流浪猫道谢。
夏杌看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少年，心中莫名泛上酸意，他看到郁瓯平日深色的眸上起了层薄薄水雾，显现出了淡淡的哀伤。
一直到离开，郁瓯还是保持着那种状态，夏杌想要开口问为什么？却迟迟说不出。
郁瓯是喜欢的……应该是吧？
答案从肯定到不确定。
他现在也不确定。
他让郁瓯难过了……
过了好久，
郁瓯才开口：“我其实很喜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