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大家再也憋不住讨论起来。
心想廖主任来就来吧,他们不介意再看他崩飞颗扣子。
声音此起彼伏,没有对考试的紧慌,只有对活动的期待。
“诗词大会?高一没办过啊,高一高二一起吗?”
“哎你说高三办不?”
“废话,肯定不办啊,上届高三百日誓师都没办”
“那你参加吗?”
“必须试一试啊,只在电视上见过!”
……
嗡嗡嗡的声音灌进郁瓯耳中,他垂眼将纸张有褶皱的地方轻轻按压,用手抚平,再稳稳夹在书里。
返校当天不用上课,晚自习大多在补作业,没几个人听的进去。
于是学校安排上完三节晚自习后,让学生们比以前早半小时回宿舍,希望周末熬夜的学生提前收拾休息,以便第二天学习状态在线。
学校还是想错了。
翌日,从早自习一直到第三节课下,除了昨天没补作业的人外,其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秒倒。
嘭嘭嘭,跟打鼓似的。
夏杌坐在倒数第三排,右侧后方靠门就是郁瓯,他每次下课都要去后门找郁瓯,却又不知道去干嘛。
就是想去骚扰骚扰。
第三节课下,夏杌搁下笔记起身又朝郁瓯走去。
看着慢悠悠荡过来的少年,郁瓯叹口气,看了一眼后继续低头写题。
这家伙不写作业的吗?
每次来什么不说,手指碰碰本子,挪挪杯子,然后等上课又溜回去。
像个程序化的NPC
郁瓯合理怀疑夏杌只是单纯无聊,或者是在八班他对其他人都这样过,其他人习惯了,他认为没意思,而自己不知道,所以觉得很新奇。
于是便开始实施他的邪恶计划。
郁瓯想,肯定是这样。
这家伙太坏了。
坏坏的夏杌:?
身旁椅子被拉来,椅身发出轻微碰撞声,夏杌缓缓坐下,郁瓯很自觉的把笔,杯子…周围一切他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推到夏杌面前。
一脸懵的夏杌:?
他很明白了,经过他好几节课的分析,他确定夏杌只是无聊了,于是他一脸肯定说道:“玩吧,都是你的!”
“但是如果不想玩了,记得给我摆好”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人,叮嘱。
眼里闪烁着坚定的目光。
……
被迫玩的夏杌:……
夏杌好像记得要和郁瓯说什么来着,但每次看到的只有满桌凌乱的纸笔和埋头整理笔记的郁瓯都忘了。
他现在想起来了。
他很疑惑,自己其实是想帮忙好好收拾一下,怎么就变成想玩了?
哪里出了问题?
半晌,
“不玩吗?”看着一旁不动的人,郁瓯停下笔问。
还在纠结的人:……
“夏杌?”
思绪被打断,夏杌下意识啊了声。
郁瓯看着他,有些许疑惑,眨了眨眼。
“哦,不是,我其实和你说个事。”夏杌说
“今天下午吃完饭时间很长,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学校也没有很大,只是有些绕,郁瓯左思右想也跳不出个什么地方来。
他提起些兴致,问:“什么地方?”
“这个,先不说”夏杌轻挑了下眉,拖长语气缓缓道:“你能不能接受。”
郁瓯:?
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课任老师是从别的学校挖过来的老教师,典型的讲课不离讲台,不讲不沾讲台。
作为老教师,讲课时别有一番风味。
总用书挡住嘴,说着普通话夹杂着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非常有意思。
刚来到学校不久时,郁瓯问过蒋匙为什么他总挡住嘴,是什么特殊习惯吗?
蒋匙说他们都喊他老江,老江年纪是所有任课老师中最大的,蒋匙偷偷观察过,之所以遮嘴,是因为牙齿基本没有了,估计是担心被看到。
再后来上数学课时,郁瓯也会忍不住老师脸上瞟,即使知道不太好,却还是很好奇。
可老江遮的很严,周旋一次两次,他也就放弃了。
而现在,数学课上,老江把题手抄在黑板上,粉笔灰被窗外的风刮的到处飘,前排学生用书奋力的往外扇,后排人看的嘎嘎乐,老江写字很有力,一撇一捺都有劲,是非常标准的行楷。
这人明明年纪很大,却总是活力满满,课上梗掉个没完。
啪!
台下人一哆嗦。
老江转身,把黑板刷随手丢在桌上,拿起放在一边的书举到嘴前,开口道:“谁会这道题?”
些许苍老的声音泛着丝丝浑厚,敲打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谁会??
“都不会吗?”
……
鸦雀无声。
“真是馍馍喂到嘴边上不吃,嘴国国的馍馍面面都不要!”老江骂道,这次他直接说方言。
“动哈老阔嘛,你们年轻点,脑阔好用,三两下都给解了,草稿纸白白的,你们老阔里头也白白的,那完了嘛,等哈人生也白白,就没法了。”
一口流利的方言,惹的人想笑,不过大家很识趣,有的甚至脸憋红了也没敢笑。
“来,你来嘛”
老江环视一周,看到最后排。
嘶,郁瓯一顿,背后一凉。
拿着粉笔上台的郁瓯:……
这是他来到八中上黑板的不知道多少次。
……
讲台下,
蒋匙把椅子偷偷往后挪,头后靠,朝身后座位上的人说:“夏杌,小瓯瓯造的什么孽啊,你说老江记性不好吧,他也不抽我这种学渣,你说他记性好吧,他又逮着郁瓯抽百八十遍。”
夏杌没开口,瞄了眼前面迅速低下头。
蒋匙纳闷,刚想继续吐槽,肩膀就兀的向下一沉。
“会了吗?”
身子一震。
蒋匙咽了口口水,老江此刻正直勾勾盯着他,他慢慢收回身子和头,乖乖坐正,然后抬手遮住脸,心里默念祈祷:千万别抽我……
老江轻哼一声。
“你,上去做另一题”然后走到夏杌桌旁,布满皱纹的手指叩了叩桌子,示意夏杌上去,手上残留的粉笔灰散落在桌上。
……
蒋匙吓得发抖,见老师不指望自己,长舒一口气。
呼幸好不是我,吃口零食压压惊。
他松懈下来,完全没想老江溜到哪桌了,于是刚准备偷吃口桌兜里的辣条,肩膀就又被重重一拍。
……他脊背一凉,机械扭头看去,后侧方,老江满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完犊子。
岁数大了心眼也深了,江!你这可恶的家伙!!
“你,把第一道题做了,不用上黑板,边吃边解,错了,就来办公室吃,不准抬头偷瞄,我在旁边看着你做。”
“……”
郁瓯在夏杌上台后就算出答案了。
他担心夏杌不会。
题不难,但有点绕,夏杌在自己眼里看起来蠢蠢的。
‘会吗’郁瓯做口型。
‘OK’
夏杌冲郁瓯Wink比手势。
老江顾着下面又顾着上面:
“还没做出来吗,前几次你没有做这么慢的,郁瓯”
看着台上停出手的男生,老江不解。
“我去!”一旁蒋匙小声吐槽,“名字都记住了,直接没救了,教我们那么久只记住几个人,小瓯瓯刚来直接被标记,完蛋!”
“夏杌,你也不会吗?”老江再次开口。
他心里忍不住想,今天这俩人怎么了,这么简单都不会。
他平常不是不喊其他同学,人都认识,信任的十个手指数都多了。
教书这么多年,这个班是他教书生涯里最难的一批。
文科班对数学最提不起兴趣。
夏杌在黑板上一顿写:“马上!”
在他们说话时,郁瓯就已经抬手把最后的答案写出来了。
郁瓯下台。
下课铃响。
教室躁动起来,老江看着夏杌那道没解完的题,叹了口气,“答案知道吗?”
“知道。”夏杌拍拍身上的灰。
“那就好”老江挥挥手,示意下课。
教室里以蒋匙为首轰的一声全涌了出去。
老江看都没看,他知道蒋匙算不出来也懒得留他。
他缓步走到讲台边,不慌不忙的收拾讲桌,俯身捡起地上断掉的粉笔头,稍微长点儿的放回盒子里,不能用的扔进垃圾桶。
“老师,我们先走了。”
老江抬头,后门口夏杌招手。
老头点头,严肃的脸上露出平日不曾见的慈祥和温和。
那是郁瓯第一次见,不止是在这个班,这个学校,而是在往前无数个校园里,他第一见,老师也可以露出笑容。
这仅仅只是一声招呼而已,就能获得老师的友好。
————
郁瓯他们走的很慢,到的时候只剩下闫一绎和周还思,蒋匙吃完跑去打球了。
今天饭菜依旧难以下咽,郁瓯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然后静静等着一边的夏杌。
对桌是闫一绎和周还思,闫一绎和往常一样和他们聊天,周还思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单纯的吃饭。
像座冰雕,让人产生距离,仿佛靠近一步就能被同化。
闫一绎却没感觉,每天三餐准时护送。
学校近期没多少八卦,夏杌聊了两句餐桌上就安静下来。吃完饭后,闫一绎说要回趟宿舍,放完餐盘就走了,郁瓯则和夏杌去那个‘好地方’。
出了食堂,夏杌朝教学楼反方向走,而那个方向明明是宿舍楼。
“你要回宿舍吗?”郁瓯问。
如果要回宿舍,为什么刚刚不和闫一绎他们一起呢。
宿舍就是那个所谓的好地方?
……
好像也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宿舍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确实是好地方。
“不是,跟着我就好。”
夏杌拐了个弯,朝宿舍正对面的水泥路走去,路的左边有个小篮球场,而小篮球场前方不远处的大球场上挤满了人,像是在比赛。
难道来看比赛?
郁瓯想,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夏杌说:到了。
嗯?到了?
他扭头,看到的是一个堆满纸箱的空地,还有许多饮料瓶,再往里面根本看不清,被挡住了。
“旁边是小卖部”夏杌介绍。
他之前没来过,但早上跑操时也看过两眼。
郁瓯除了教室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宿舍楼和食堂,小卖部更是没来过,需要带东西也只是叫蒋匙帮忙。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塑料和纸制东西,他陷入了沉思。
这是废品回收站?
他酝酿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说的好地方是废品站?”
语气中掺杂着震惊和疑惑。
郁瓯疑惑盯着夏杌的脸,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但对方只是低头偷笑,仿佛他说的话很搞笑一样。
“是也不是,不过,待会儿进去你可不能这样说。”
“?”
还要进去?
郁瓯还未来的及问,夏杌就拉起他的手把他往里拽,期间想挣脱却被攥的很紧。
于是在郁瓯震惊的目光中,夏杌把他推到了一个爷爷面前。
然后笑嘻嘻道:“老猫,这我同学”
成山纸壳旁,一个头发白了过半的老人坐在矮凳上,悠闲的拆着纸盒。
“又是那三个人?”老人没抬头,嫌弃拒绝:“一个呲哇乱叫,两个伫着当木头,带过来干嘛,觉得我这还不够乱?”
郁瓯有些尴尬,但他能猜得出来,对方说的是蒋匙他们。
夏杌反驳:
“哎呀,不是”
“嗯?不是?”老人疑惑抬头,扫了眼郁瓯后又低头继续拆纸盒,不满道:“这个不是,这个看起来呆愣愣的。”
他审判了郁瓯,非常坚定,抽空还嘲了句夏杌。
“你说你交朋友也是,要么吵的没边,要么冷的没边”
“还有我不是说过吗,你想看,自己来就好”老头瞟了眼夏杌鼓鼓的衣兜,接着说:“不用带什么东西,小屁孩有啥钱。”
呆愣愣的郁瓯:……
被戳穿的夏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