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那她有可能真的出事了。”蒋予安听闻此言也惊了一下,立刻坐直了身子,问:“为什么这么说?”段昀不爱讲废话,非常简练地回答了他的疑问:“第一像林柚白说的,她这个人性格如此,第二,刚她的手机定位已经到华强北了,应该是被抢了或者偷了,反正现在已经流入市场了。所有如果不是她自己去那边的话,很有可能昨天遭遇了抢劫或者拐卖之类的事情。”
段昀能说出这些话属实不易,他不喜欢给自己找事,先前和蒋予安分析的两次案情完全都是出于为自己谋利益考虑的,如果不是帮了他很多的林柚白来求段昀帮忙,他可能打个哈哈就糊弄过去了。
林柚白听见这话,嘴一瘪继续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段哥,她要是真的被抢劫会不会被杀了灭口啊?”林柚白哭得投入,说话一抖一抖的,“如果...如果苗苗被拐卖我们还能找到她吗?”
“找不到?!”邱栎的声音直接飙高了三分,马骋急得跳脚,疯狂比手势让他小点声。
马骋压着嗓子继续说:“我刚去打听就是这么说的,他们那边有我个同期警校的消息应该没问题,这次异地人手多查得飞快。说是冯胆的住址找到了,房主也是图小便宜没登记身份证,房子已经空了,但提取的DNA已经连夜比对出来了,人就是他杀的。但奇怪的是冯胆住的小区虽然没有监控,可出去有一条必经的道路上是有监控的,监控清清楚楚地拍到冯胆进来了,然后就再没查到走出去的监控。”
“什么意思?他凭空飞了?”邱栎拧着眉不太理解现在的情况。
马骋一脸的无奈:“现在就是不知道啊,现在他们一边排查小区里,一边排查车辆,但工作量太大了查不完啊。”马骋一拍脑袋,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根据那个冯胆原来的所属地,查出来一个案子,他在他们那边县里□□的时候杀了个小姐,但是老鸨以为是猝死就没敢报直接给埋了,那小姐也无亲无故,所以才没查出来。”
邱栎摸着下巴,一脸不可置信:“那冯胆运气也太好了吧,第一次杀人别人帮他瞒,第二次杀人的时候没人撞见,还恰好躲过盘查,跑的时候甚至还选了条没监控的路,最后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是运气监控居然没拍到他跑路。这孙子的运气杀什么人啊,直接去买□□啊!”邱栎一巴掌拍到马骋的背上,把马骋打得呲牙咧嘴疯狂倒吸凉气。
他们昨天从酒厂回来案子就被别人接管了,现在邱栎什么信息都拿不到,只能偷偷摸摸地找人打探消息。但幸好新来的调查组没有尸位素餐,再加上能用的人手比他们多了好几倍,查得那叫一个飞速,没多久把他们几天的工作量都完成了。
但没想到居然卡在找人这了,按理说这冯胆只能算是个运气好的神经病,作案手法和细致程度完全不能恭维,作案也都没有谋划,两个案子加起来现场的证据多得能判他八个枪毙有余。所以他应该没办法靠自己在那么多警察的眼皮子瞒天过海,邱栎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柚白抽噎着坐在段昀和蒋予安面前,剩下俩人一个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另一个翘着二郎腿什么也不管。
“那现在怎么办啊?”林柚白抽抽嗒嗒地问。刚两人问了半天,发现林柚白和曲苗苗的接触仅限于网络,不知道她住哪,不知道她在哪做心理治疗,也不知道她亲人的联系方式。
段昀瞥了还在哭的林柚白,说:“蒋警官现在又不在局里了,也没办法帮你查,你又什么都不知道。”段昀不想让蒋予安掺一脚,且不说他和蒋予安的关系根本不到能帮这种忙的地步,就算蒋予安人好他帮了,那到时候这么大个人情还还得是段昀来,那就又扯不清了。段昀不喜欢扯不清,如果不是出狱那段时间实在有点窘迫他可能也不会和林柚白扯不清。
可林柚白一听他这么说却哭得更凶了,梨花带泪的,小姑娘又长得漂亮,是个男人都不忍心——除了段昀。
蒋予安小声补了一句:“也不是没办法...就是有点不合规。”林柚白听到这话又用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段昀:“...段哥。”段昀能力很强,如果他去做警察应该比蒋予安还敏锐,他能早早就发现很多东西但只在必要的时候才说出来,但就算再怎么强总是没有蒋予安能接触到的信息多,如果只靠他一个人确实还是比较难办。
林柚白也知道,但段昀在他那像一根定心针,一切都要争得段昀的同意。
段昀其实也在盘算,思索片刻,最后对林柚白说:“24小时内,蒋警官和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但是24小时以后你让蒋警官直接带着你去报案,如果她真的是出事了那以我们的水平根本管不了,听到了吗?”林柚白赶紧点点头。段昀掐了烟,看了眼时间说:“我先出去一趟,今天下午拳馆那边还有一节课,一个半小时左右,你们先在家里等我,蒋警官现在不太适合在公众面前露面。”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蒋予安觉得段昀几乎没叫过他的名字,除了调笑时的少爷就是蒋警官,显得怪生分的,于是补了一句:“叫我蒋予安就行,实在不行叫元元也行,我同事都这么叫。”段昀冲他一勾嘴角,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好的,蒋予安。”
明明是自己的全名,怎么被他一叫听起来还是好有距离感。
说走就走,段昀根本不需要收拾,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就已经披了件外套蹬上鞋,在玄关处站着了。蒋予安看着门口消失不见的段昀,转头问林柚白:“...他一直跑这么快的吗?”林柚白还没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还是有点抽抽:“他...他一直那样,但回来也会很准时。”
蒋予安摸摸脑袋,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邱栎,让他帮忙查一下曲苗苗的住址和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和邱栎一对话,蒋予安感觉自己又找回点工作时的感觉了,于是和林柚白说:“你可以再回想一下她有没有提过哪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经常联系的那种。”
林柚白蹙着眉无措地说:“她最近联系的朋友就都是我们战队的啊!大家都是网友。”蒋予安抿了下唇,说:“我们现在没办法调监控,至少得搞清你朋友昨天去干什么了,我们才好确定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在哪失踪的。”
林柚白掏出手机,不断翻着和曲苗苗的聊天记录,试图想起些什么自己忘记的信息。半晌,林柚白眼睛一亮,激动地拿着聊天记录对蒋予安说:“有一个!她有个朋友也在江邬,是和她一起出道的搭档。”
说着便打开电脑搜索起来,明星的资料都比较好查,没几分钟林柚白就指着电脑屏幕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说:“就是她!颜初桃,当时是以twins组合出道的,现在单飞去演电视剧了。”蒋予安仔细看了看屏幕里的女孩,问:“她和你那个朋友是双胞胎吗?”这个女孩眉眼间和记忆中的曲初杏竟有七分相似。
林柚白唔了一声,说:“...苗苗好像说过,当时出道的时候公司安排他们整容,应该是那个时候包装的吧。”蒋予安没想到现代科技还有这作用,原来出自同一流水线,点点头没说什么。看了眼颜初桃的资料,发现这个公司的名字有点眼熟,好像曾经在许振宏的书桌上看到过,因为名字过于直白他记了挺久。于是给许振宏去了个电话想问问能不能搞到这个小明星的联系方式。
“造星娱乐?”许振宏显得有些意外。
“对,我好像记得你们公式是不是和他们有合作?你可以联系到他们吗,我需要他们公司旗下一个艺人的联系方式。”
“...哦,那个公司几年前找我投过但我没投,已经好多年没找过我了,但联系到应该没问题,你把那个艺人的资料发来,我让助理去问问,一会儿给你回话。”许振宏答应得爽快。
许振宏办事向来迅速,当过兵的人就不喜欢拖泥带水。果然,蒋予安把消息发过去没一会儿就收到了许振宏的回话,把颜初桃的联系方式发过来了。林柚白这边也没闲着,把颜初桃网上可以搜罗到的信息都调出来了,虽然可能没啥用但总比干坐着强。
颜初桃,原名严茹钰,曾与曲苗苗以Twins形式出道。后来组合解散,曲苗苗接着做歌手,而严茹钰则去当了演员,近几年演了不少电视剧,但都没有大火,只能算个七八线小演员。好在转型比曲苗苗成功,演技虽然不好但上了几个综艺,路人缘比曲苗苗好了不知道多少。
但同队不同命,严茹钰算是一路向上发展,但曲苗苗却还在录各种擦边mv和露骨的歌曲,和好几个当红男艺人传过绯闻,出过不少颁奖典礼当众裙子肩带断裂的博眼球事件。红倒是真红,比颜初桃红了不少,但是却是黑红,网络上骂声一片,曲初杏已经成为过街老鼠的代名词了。
此时,造星娱乐。
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阴沉着脸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叠文件猛地向地上跪着的男人身上丢去,厚厚的文件砸在男人身上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就是纸张的散落的哗啦声。
“废物!你不是说打点好了吗!这次怎么这么早就找过来了?!”戴眼镜的男人怒斥道,一张看似文雅的脸在此刻变得格外暴戾。
跪着的男人低着头微微颤抖着,尽力为自己辩解道:“对不起我实在不清楚,这几天都没给她安排活还嘱咐了她在家呆着,她家里人那边也都打点好了...”
“那怎么还会出事!”戴眼镜的男人似乎不愿听他的解释,直接飞起一脚踢在男人的身上,将他踹到在地。然后喘着粗气扯住男人的头发将他的头从地上拽起来,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开始,到赏花结束,你必须保证不会再出任何岔子,如果做不到我就把你宰了喂狗!听见没有!”
说完便重重地将男人的头撞向木制地面,男人的脸颊侧边刚被A4纸边缘划破的细口开始渗血,一滴滴地滴在地面上。趴在地上的男人没有立刻起身,刚被踹到了肋骨,现在用力咳了两声,才断断续续地回答:“好...好的。”
戴眼镜的男人这才站起来,擦了擦自己锃亮的皮鞋,正正领带,又坐回了自己的座椅,冲他摆摆手说:“出去吧,然后把你留在地上的血擦了。”男人一言不发地用袖子抹净了地面,然后低着头走出了房间。
等男人离开之后,戴眼镜的人从抽屉里拿出一部老式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一点小事,暂时没事,赏花可以继续进行...嗯,您放心...提前?...好的没问题,稳妥点好。”
“是这里的吧?”林柚白前前后后观察着眼前这个房门。蒋予安看了一下邱栎发来的档案,说:“701,应该就是这。”林柚白挠挠头,有些难以置信:“可这明显是个阁楼仓库啊。”段昀上前摸了把门把手,又从猫眼里往内看了看,说:“有人住,有些房东会把阁楼便宜租出去,你朋友应该挺缺钱的。”
林柚白垂下了眼帘,她只知道曲苗苗赔了400万,但不清楚她这么缺钱。蒋予安率先敲响了门,但果不其然没人应。段昀取了林柚白头上的发卡,问:“需要撬门吗?”蒋予安一惊,赶紧拦住他:“还没立案呢,不能私闯民宅!”段昀挑着眉摊了手,又把发卡给林柚白夹回去了,说:“那没办法了,你回车里等我们吧,小白和我分头下楼问问邻居。”
蒋予安下楼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怕他还要撬锁,临走前收走了林柚白的发卡。
林柚白:“...”
蒋予安坐在车里,还是放心不下冯胆那案子,虽说已经是到找到人就行的阶段,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亲自审一审这个冯胆。就是厌女吗,还是因为精神病?以往蒋予安接触的案子多数是涉及利益的,也有少数涉及仇杀的,但像冯胆这种和被害人没什么联系临时起意杀人的还真没怎么见过。如果是真的是那种无缘由的恶意,那他所表现出的丑恶的人性真的会令蒋予安胆寒。
二十分钟后,段昀从楼上下来后面还跟着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林柚白。
“已经问过了,昨天没人见过曲苗苗。”段昀没上车,在车外点了支烟。
蒋予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得想办法知道曲苗苗昨天去哪了,要不等会儿就直接去个我熟悉的分局立案吧,应该可以调曲苗苗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
段昀叼着烟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扔到蒋予安怀里。蒋予安疑惑地打开小本,发现是个记事本,娟秀的字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小格子里,除了一些随手写下的类似诗或是歌词的句子,剩下的就是每日的行程。
蒋予安看了两页就狠狠剜了段昀一眼,段昀倒是像没看见一眼,就这么支在车旁边制造毒气。
“我就问你怎么进去的?我不是说了不让进吗?你不怕我抓你啊!”蒋予安把那个小本子拍得啪啪响,恨铁不成钢地质问段昀。
段昀双手支在车顶,俯下身子看着蒋予安,嘴角一勾,唇边泛起一抹玩味地笑容,说:“蒋警官,你已经停职了哦。再说那门随便哪找两根小棍就能捅开,还非得用发卡吗?蒋警官您电视剧看多了吧。”
林柚白扎的是丸子头,她又在头上不知道哪取下几个小黑发卡在蒋予安面前晃,疯狂当面拆她段哥的台。段昀也是不在意,耸耸肩就继续吞云吐雾去了。
蒋予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没法管他。于是打开记事本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记录着昨天曲苗苗写的今天的行程。
早上:新歌填词;去茹钰家喂猫
中午:14点做心理疏导
下午:18点万达广场肯德基和白白面基;20点战队赛
曲苗苗的字很漂亮,看得出以前练过正楷。而且曲苗苗应该也是个挺可爱的姑娘,她的记事本上每句话的结尾都会用荧光笔画一些小图案。喂猫的后面是一只卡通猫猫头;心理疏导后面是一个医生的帽子;面基后面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战队赛后面是一个发着光的拳击手套。
段昀抽完烟,坐回了驾驶座发动汽车,开口说道:“刚我们打了严茹钰的电话没接通,打给曲苗苗妈妈说最近都没联系过家里。就从面基开始往上查吧,先去她那个做心理疏导的医院。”
蒋予安还在看曲苗苗的记事本,听到这话侧过头朝向段昀问道:“你知道她在哪治疗吗?”段昀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又掏出了一个小纸条——是曲苗苗开药的处方单。
蒋予安:“...你闯一次空门服务还真是周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