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景深

中秋既过,秋高气爽之际,卫映还有兴致外出游猎,然一次不慎受凉致使高烧后也服了软在府邸里安心养病,这一病便到了冬日,正是疫病多发之时,卫映索性连朝都不上,阳渊来看他,只叹道:“有精力修书,便不肯上朝打个照面吗?”

“我不想做烦心的事。”卫映恹恹道,阳渊抚摸着他的头发,顺眼看了看他桌案上写过的笔迹,“罢了,都由你。”

他帮萧元胤修完了书后又无事可做,便从他府里搬些杂书看,他读书一目十行,萧元胤府上的书册不久后便被他看得七七八八,侍从只能到街坊中采买,听闻近日长安盛行一本画册,笔触精美,辞藻华丽,以至洛阳纸贵,便想也不想便买来博卫映欢心。卫映看过,却一言不发,只将其撕成两半,又掷于炭盆中。

“是谁画的?”卫映问,左右的侍从从不见他神色如此铁青可怖,“这个东西,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是日大雪,太子在东宫同门客围炉煮茶,风趣雅致,宾主尽欢,侍从闯进了,惊恐地通传说卫映到了,太子起初还有些踌躇,那人却神情平静地搁下茶盏:“到时候了。”

太子等人出了殿外,见卫映孑身立在雪地中,白衣长剑,墨发未绾,肃杀之气若刀剑凛然,他目光先是掠过太子,而后定在他身侧的人脸上:“斛律景深。”他说,“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

“景深是孤的门客,你前来问罪,意欲何为?”太子厉声道,而卫映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朝斛律景深的方向又走了一步,“你当日在邺城欲行刺我,我念着同袍之情,已放过过你一次,可你又来害我。”他的语气终于出现了一丝失控的情绪,“我放过了你,你却用这般下作的法子害我!”

“你确实放过了我,可我的族人呢?”斛律景深并不躲避,他甚至避开太子的身影,堂而皇之地,“你杀了他们,你连具囫囵尸首都不给我留下,你屠戮宗亲,火焚邺城,夜间可曾梦见他们向你追魂索命?”

“他们不该死吗?”卫映高声道,他抬起剑,那剑锋已经快要抵住斛律景深的咽喉,“他们背叛我舅舅,对高桓曲意奉承,跟他一起折磨我,我入邺城时北齐朝堂上所有活着的人,他们没有一个人无辜!”

“我昔日后悔过未能救你,可若我早知今日,当日便该让你同琅琊王一并死了。”斛律景深静静道,“你今日跋扈,不过是依仗着大昭皇帝,可你昔日铸下大错,东窗事发之时,他还能留你性命吗?”

东窗事发,东窗事发.......卫映有一瞬的惊怒,须臾却是冷笑连连,望着斛律景深的脸,眼中终于不再有分毫温度:“好,好,你自寻死路,我也留情不得了。”

“你敢!”太子惊呼道,可卫映已劈剑斩下,斛律景深亦引颈就戮。卫映手起刀落,鲜血泼溅他半身,若红梅映雪,而他神色无悲无喜,只刹然转身,竟是一字也没有多说。

东宫雪地中一片狼藉,太子望见他离去的背影,一时屈辱、怨怼、嫉妒、痛快皆涌上心头,最后他低头望了一眼斛律景深的尸首,狠声道:“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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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连载中华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