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快活

到了夏日,汉江水流已经丰沛,阳渊派来的使者见城中军容严整,不禁感叹:“早知大将军善用兵,未曾想练兵也精到若此,假以时日,陈国必会俯首称臣。”

“南陈弱旅,何足为惧?”卫映大笑,朝南方遥遥一指,“来年盛夏,大昭的军旗,必要插上建康城头!”

将士听他高呼,亦齐声应和,声震云霄。使者心中暗生惊异,再望向卫映时,已再不敢因他年纪容貌轻看他,想到临行前皇帝的嘱托,亦参透了几分:“陛下甚是思念大将军,道将军若是军务轻简,或旧疾复发,可回长安休养......”

“现下可回不去。”卫映道,眉梢眼角仍是飞扬神色,“告诉陛下,天下大定后,我一定会回来的。”

使者将卫映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阳渊,天子神色似有晦暗,使者惴惴不安,须臾却听他叹息一声:“罢了,由他。”

“再送些钱粮衣物,以天子之名劳军。”他又道,一下下抚摸着手上的扳指,“时兴瓜果,冰鉴酪浆,也给大将军和他麾下众将送去,他喜欢喝兰陵美酒,今年进贡的,全部送到他帐中。”

长安的赏赐送到军中后,将士皆感念皇帝天恩,卫映也很高兴,拉着陈章到帐中同他共饮,问他是否还是齐地风味,陈章一厢饮酒,一厢见卫映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不在焉,连口中的美酒都似苦涩,犹豫良久,还是道:“昔年殿下在军中,每得甘美,虽一瓜数果,必与将士共之,陛下此番赏赐丰厚,你一人独享,会否过于倨傲,教人觉得你不友爱士卒?”

“我在齐地时便不想搞这些,现在来了大昭就更不会了,而且......”卫映看着那酒坛,心头思绪翻涌,嘴角亦上扬,“这是他给我的东西,我凭什么给别人?”

有许多人都曾疼爱他,宠溺他,可这跟阳渊予他的偏爱纵容都是不一样的。陈章望着他的样子轻轻叹息一声,将心头想说的悉数咽下:“罢了。”

何必提醒他需忧虑自身?至少邺城再遇后,他从没有见过卫映如此快活的时候。

襄阳经营数月,已彻底站稳阵脚,卫映有意更进一步,便令将造船木屑沿江倾倒至下游的夏口,以震慑陈人。数日之后,探子果然来报称夏口人人惶恐,畏昭军之盛。听到奏报,卫映沉思片刻,又道:“下月便是农时,先派小股兵力侵扰,陈人必屯兵御守,无心耕种,风向合适时,再派胆大心细者焚其粮草,耗其兵力,掠其武库。”

探子应声退下,萧元胤看着帐外,似是惆怅:“都说北人不识南方风土,你不仅知道,还能将北朝习俗因地制宜,若蛮人作派”

“我出身北狄,本就是蛮夷,顾不上这些礼义廉耻。”卫映懒懒道,“你若是怕了,不若修书一封,告知你父兄若是自去帝号,献地称臣,还可减罪。”

“我便是写了信,他们也不会这样做。”萧元胤静静道,卫映无意勉强他,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卫映从襄阳屡屡派遣散兵,又广施重金,征召熟知汉江一带地形者,下游自是苦不堪言,又慑于昭军强盛,不敢进犯。一日卫映在城中检阅军队,忽有一裨将慌忙赶来:“大将军,南人来犯!”

“南人?”卫映一怔,看向身侧数人,“随我上城楼。”

他与陈章等人登上城楼,见远处林木茂盛处火势绵延,外臣守卫已与敌人鏖战。“可是自江陵来?”陈章问。

“不。”卫映摇摇头,盯着那连营火光,“不是西梁人,他们没有这样多的兵力。”

西梁无力出击,且投鼠忌器,那么南陈呢?

“若是陈人,便是自夏口来,想来是最近深受侵扰,想以牙还牙。”卫映缓声道。

“将军为之奈何?”一人急急问道。

“以卵击石,何足为惧?”卫映冷冷道,“不知兵家大忌,贸然来犯,反而惹了些麻烦。先让外围守军退入护城河边,陈人既是用火攻,便投掷热油,再上火箭,教他们看看什么是火攻!”

昭军听令,退至河边,陈军以为得胜,赶紧追击,却不料城头忽投掷热油火箭,而护城河为昭军围住,无从躲避,少数能冲破守卫者,也寡不敌众,很快为昭军围杀。

城头众人见陈军溃散,皆佩服卫映谋算,卫映见大局已定,便携众人离去,城下忽有人道:“那便是留朔侯!”

他此言一出,未多时便被身侧昭军斩杀,附近陈兵却接连跃马扬戟,似灼热难耐,想遁入水中。陈章正欲随卫映离开,耳侧却闻见风声,他下意识失声高呼:“侯爷!”

而后卫映便被他撞倒,牢牢护在身下,他僵着身子,颤抖着抱着陈章的肩胛,而他肩胛处已为弩箭贯穿,身上顷刻之间已被鲜血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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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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