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变故陡生,众人皆未及反应,卫映一时张皇无主,满手鲜血,不知所措,而后忽似想到了什么,高喝道:“叫萧元胤过来,把所有人都叫过来!”
待到他们将陈章抬回安全处,随军的众医师亦赶来,看过道那弩箭贯穿他胸膛,已回天乏术。“不必多劳了。”陈章勉力睁开眼睛,望着卫映的眉目,撑着一口气道,“侯爷,陛下救了你,你为他灭了齐国,已是报了恩情,往后莫要自苦了......”
自苦,自苦吗?
“陛下还需要我啊。”卫映怔怔道,“他志在五湖,我如何不为他殚精竭虑,陈叔叔,我不觉得苦。”
陈章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他再没有气力说话了。
萧元胤虽被叫了过来,却没做成什么事,他对陈章也无甚感情,便只盯着卫映的反应,却看到他放下陈章的尸体,缓缓起身直视众将:“夏口城依山负险,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但陈军自夏口出击,后防必然空虚,趁此时机,出兵夏口!”
“此乃擅自出击,是否需请示长安......”
“来不及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卫映咬牙,悍然拔剑,“若陛下问罪,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
卫映在军中向来说一不二,因而他下令之后三军即刻整发,为防万一,还把萧元胤也带了过去。昭军兵临夏口城下时留守之人果然寥寥,仓促迎战之下不多时便败下阵来。卫映率军入城,看过城内文书后便拧起眉:“陈江夏王身为宗室,见惯富贵,何以贪残若此?”
“许是欲壑难填,且自恃尊贵。”副将道,卫映冷笑一声,吩咐道,“既然尊贵,便教他住他自己修的蝎子笼里去,留得条性命要挟陈主便是了,城中有饥馑者,到仓中领粮,家中若有伤人利器,一律充公。”
副将领命退下,卫映才稍松了口气,察觉身后有人凝视,回头一看却是萧元胤。“你干什么?”他警戒道。
“无甚。”萧元胤挪开目光,卫映动了动嘴唇,想到他身份,也便没有多说了。
卫映费了半月余的时日处置江夏军务,又安排好了留守将领、交代完一应细务肯放心。“该回去了。”他道,侍从为他牵马过来,他将将上马,却见天色刺目,头脑晕眩,手中缰绳一时不稳,竟从马上直直坠落。
“侯爷!”
身侧有人惊呼,最先冲过来的却是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人。萧元胤扶住他,焦急地在他耳边道:“不要慌乱,稳住气息,不会有大碍的。”
他在干什么?卫映想笑,五脏六腑却都似挤在一处,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萧元胤的衣带:“你该......恨不得我死了。”
再后来的话,卫映已经听不见了,朦朦胧胧间,他好像听到萧元胤的叹息,可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我从前也恨不得你死,可往后不会了。
就算天下人都恨不得你死,我也盼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