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恩仇

早在奏表送去长安的路上,卫映便已经开始征发民夫、操练兵卒,等圣旨送到不过是补了张名正言顺的皮相,里头的骨架是早就支起的。

一厢养病,一厢练兵,往往部将来向他禀报公务时,人还昏昏沉沉地躺在病榻上。“本侯还在城里呢,他们竟然敢做出强征民夫的事?”听完奏报,他勃然大怒,把刚喝下去的药又吐了出来,连连咳嗽道,“把强征的民夫放还本家,赐些钱粮,然后把干出这混账事的人都捆了!”

“侯爷打算如何处置?”

“自然是军法处置!”卫映抚了抚胸口,狠声道,“再有下次,我便在襄阳也架口锅,把他们煮了分了!”

“是!”

部将喏喏退下,萧元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卫映,眼中闪过狐疑神色。

气头散去,卫映只觉头疼欲裂,脱力地瘫倒在榻上,示意一旁的萧元胤过来。“何必动气?”萧元胤道,“行军不法,本是常有之事。”

“那是因率兵之人无力统辖百万之众,我这里没这样的规矩。”卫映又喝了药,神志昏沉,萧元胤听到他似是无意地问着自己,“所以你手下的人犯了事,你会处置他们吗?”

他应当只是随口一问,因为很快他便合上眼,想来是睡了过去。萧元胤注视着他,低声道:“我手中从未有过如你这般的兵强马壮、良将如云,是以明知不法,我也不会做自断羽翼的事。”

入春过后,天气渐暖,卫映的身体也一日好过一日,询问军医,也都道大将军的身子确实见了起色,得到准话后,卫映呼出一口气,似如释重负一般低低道:“多谢你帮我。”

“我也并不情愿帮你。”

“即便不情愿,你到底是帮了我。”卫映轻声说,“我这个人,恩记得深,仇记得久。但凡帮过我的人,我都不会亏待的。”

有一瞬,萧元胤的身体似乎晃了晃,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卫映,可稍许,他只冷冷道:“你知晓我想要什么。”

“哦。”卫映笑了笑,萧元胤也不指望他给了一个准话,扭头便离开了。

卫映此前送去长安的奏章中,还要阳渊加紧修筑楼船,开春之后,冰雪消融,楼船便自汉江运至襄阳。

那楼船高百余尺,左右前后置六拍竿,并高五十尺,可容数百人,另有稍小之船,亦可置兵百人。萧元胤看到那楼船,微微攥起五指:“郗王兵书中曾道河道常积淤泥,且风向多变,造船不宜高大,何以你们仍修大船?”

“尽信书,不如无书。况且这郗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卫映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笃定他不能通风报信,才于犹疑之后,对他又道,“江河流向,由北至南,若是北伐,以小舟散勇出击确实不失稳妥,可若是南征,顺流而下,区区淤泥风向,如何能挡住行舟?”他微微眯起眼睛,略带嘲讽之意,“那临川郗王治国确有方略,练兵却连河流水文都不知,便是当年真的领兵北伐,只怕最后也是赢得仓皇北顾。”

他话音落后,萧元胤久久不语,卫映同他细说其间关窍,也是有觉得他亦知用兵,希望他多说几句的缘由,是以见他缄默,不由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在想,以为在江陵设伏,便可阻止昭国南征,当真是以卵击石了。”萧元胤回过神来,低声道,卫映笑了笑,想来也是认同他所说,掉头去营中,萧元胤望着他背影,心中默念感叹,有此将星,南朝当无几年国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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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
连载中华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