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V对阵FG战队的比赛日，场馆内座无虚席。
这是贺嘉树加入青训营后第一次随队参加正式比赛，虽然只是替补，连上场机会都没有，但他依然兴奋得前一晚几乎没睡着。
“记住，今天你的任务是观察学习。”出发前，靳承修严肃地对他说，“注意看南柚的辅助节奏，还有对手下路的配合。”
贺嘉树点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会认真看的！”
靳承修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兴奋，保存体力。”
比赛开始前，贺嘉树跟着队伍进了休息室。
周焕宁和南柚在讨论战术，许呈茗闭目养神，靳承修则独自站在角落做手部拉伸。
贺嘉树偷偷观察着靳承修修长的手指和手腕，想起那天凌晨他给自己戴上的护腕，耳根悄悄发热。
“Tree，去帮我买瓶水。”周焕宁突然扔给他一张纸币。
贺嘉树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要保存体力carry比赛啊。”周焕宁理直气壮地说。
贺嘉树正要反驳，靳承修开口了：“去吧，顺便熟悉一下场馆。”
队长发话，贺嘉树只好乖乖起身。
他刚走出休息室，就听见周焕宁在后面喊：“要冰的！”
场馆走廊上人来人往，有工作人员，有媒体记者，还有提前入场的幸运观众。
贺嘉树压低帽檐，不想被人认出来。
——虽然以他现在的知名度，根本没人认识他。
自动贩卖机前排队时，他听到前面两个男生正在聊天。
“今天TTV肯定赢，靳神状态太好了。”
“切，靳承修算什么，上次比赛要不是对手失误，他能拿MVP？”
“你酸什么酸？人家是冠军打野。”
“冠军？运气好罢了。我听说他私下脾气特别差，动不动就骂队友...”
贺嘉树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死死盯着那个诋毁靳承修的男生背影，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
买完水后，贺嘉树没有立即回休息室。
他鬼使神差地跟着那两个男生，看他们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没有其他人。
贺嘉树站在洗手台前，通过镜子观察那个说靳承修坏话的男生——瘦高个，染着一头黄毛，正对着小便池吹口哨。
理智告诉贺嘉树应该离开，但怒火已经烧毁了他的理智。
当那个黄毛走到洗手台前时，贺嘉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按在墙上。
“你他妈谁啊？”黄毛吓了一跳，随即怒骂。
贺嘉树的声音冷得像冰：“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
“什么话？”黄毛一脸莫名其妙，随即恍然大悟，“哦，说靳承修那个废物？怎么，你是他粉丝？”
“道歉。”贺嘉树收紧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黄毛不但不害怕，反而笑了：“哟，急了？靳承修是你爹啊这么护着？我偏要说，靳承修就是个靠运气的垃圾，听说他——”
贺嘉树的拳头挥到一半，突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
“够了！”周焕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松手！”
贺嘉树挣扎着：“他骂队长！”
“我听到了。”周焕宁死死箍住他，“所以呢？你要在这里打架？让全联盟看TTV的笑话？”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贺嘉树头上。
他慢慢松开黄毛的衣领，但眼睛依然燃烧着怒火。
黄毛整理着衣服，讥笑道：“怎么不打了？TTV的青训生就这点本事？”
周焕宁挡在贺嘉树面前，冷冷地说：“滚吧，比赛快开始了，我们不想因为你耽误正事。”
黄毛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故意撞了下贺嘉树的肩膀。
卫生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贺嘉树喘着粗气，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水呢？”周焕宁突然问。
贺嘉树一愣：“什么？”
“我让你买的水。”周焕宁伸出手，“渴死了。“
贺嘉树这才想起自己把水落在了洗手台上。
他默默递给周焕宁，后者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听着，小朋友。”周焕宁放下水瓶，表情罕见地严肃，“我知道你是为了队长好，但在公共场合打架？你知不知道职业选手有行为准则？如果刚才有人拍下来发网上，你可能会被禁赛，甚至开除。”
贺嘉树低下头：“...我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周焕宁拍拍他的肩，“走吧，比赛要开始了。这事别告诉队长，他今天比赛要紧。”
但贺嘉树没想到的是，他们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靳承修站在走廊拐角，脸色阴沉得可怕。
“队...队长。”贺嘉树的声音瞬间小了八度。
靳承修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贺嘉树和周焕宁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比赛开始前，贺嘉树坐在替补席上，如坐针毡。
他能感觉到靳承修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即使隔着好几排座位也清晰可感。
那场比赛TTV赢得干净利落，靳承修更是发挥神勇，拿了三杀。
但赛后采访结束，回基地的大巴上，气氛却凝重得令人窒息。
贺嘉树缩在座位最角落，不敢抬头。
他能感觉到靳承修的怒火，即使对方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基地，靳承修直接去了会议室。
贺嘉树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过去。
他轻轻推开门，看见靳承修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肩膀线条紧绷。
“队长...”贺嘉树小声叫道。
靳承修转过身，眼神冷得让贺嘉树打了个寒颤：“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生气吗？”
贺嘉树低下头：“因为...我差点打架...”
“不是。”靳承修的声音很平静，但越是这种平静越让人害怕，“我生气是因为你差点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贺嘉树猛地抬头：“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替我出头？”靳承修打断他，“我不需要。职业选手靠实力说话，不是靠拳头。”
“可是他骂你！”贺嘉树的声音提高了，“他说你是靠运气的垃圾，说你——”
“所以呢？”靳承修反问，“这个圈子里每天有多少人骂我，骂TTV，你要一个个打过去吗？”
贺嘉树哑口无言，眼眶却红了。
靳承修深吸一口气：“贺嘉树，职业电竞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趁早离开。”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贺嘉树心里。
他咬紧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三天，基地里的气氛降至冰点。
贺嘉树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靳承修，甚至刻意避开所有可能的接触。
训练时他变得异常安静，只回答必要的问题，再也没有那些任性的顶嘴。
周焕宁和南柚试图调解，但都无功而返。
许呈茗倒是乐得清净，终于不用听他们整天斗嘴了。
第四天晚上，贺嘉树独自在训练室加练。
周焕宁晃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还在生气呢？”周焕宁问。
贺嘉树盯着屏幕：“没有。”
“得了吧，全基地都能闻到你们俩之间的火药味。”周焕宁转着椅子，“你知道队长这几天晚上都在看你白天的训练录像吗？”
贺嘉树的手停在键盘上：“...真的？”
“骗你干嘛。”周焕宁凑近，“要我说，他就是拉不下面子先开口。你给他个台阶下，保证立马和好。”
贺嘉树犹豫了：“怎么给台阶？”
周焕宁露出狡黠的笑容：“简单，装可怜啊。队长最吃这套了。”
第二天中午，贺嘉树按照周焕宁的“作战计划”，故意在食堂等到靳承修出现才去盛饭。
他端着餐盘，装作不经意地从靳承修身边经过，然后“不小心”绊了一下，饭菜撒了一地。
“啊...”贺嘉树蹲下去，故意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我的饭...”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包括靳承修。
贺嘉树低着头，假装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饭菜，其实心跳快得像打鼓。
这个计划太蠢了，靳承修肯定不会——
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视线里，帮他捡起打翻的餐盘。
“重新打一份。”靳承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比前几天柔和了许多。
贺嘉树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靳承修略显无奈的眼神。
按照周焕宁的剧本，他现在应该眼睛红红地说“队长我错了，”但真的面对靳承修时，他突然忘了所有排练好的台词。
“...对不起。”最终他只憋出这三个字，但语气里的真诚做不了假。
靳承修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下次别那么冲动了。”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贺嘉树鼻子一酸。
他点点头，在心里给周焕宁记了一功。
——这招真的有用！
冷战结束后的训练赛，贺嘉树表现得格外卖力。
他完美执行靳承修的每一个指令，甚至提前预判了几次对手的动向，帮助队伍轻松取胜。
“不错。”赛后复盘时，靳承修难得地表扬了他，“进步很大。”
贺嘉树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只是矜持地点点头：“谢谢队长。”
晚上，他躺在床上回味靳承修摸他头的触感，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里傻笑。
赢了！
他在心里欢呼，靳神原谅我了！
然而，和好后的贺嘉树变本加厉地“看管”起了靳承修。
每当有粉丝靠近，他就用眼神杀人，每当有女解说过来搭话，他就立刻插到两人中间，他甚至开始检查靳承修的手机，删掉所有他觉得“可疑”的联系人。
“贺嘉树。”一天晚上，靳承修终于忍无可忍，“把手机还我。”
贺嘉树正翻看着靳承修的微信聊天记录，闻言不情愿地递回手机：“那个Lily为什么老是给你发自拍？”
“那是工作照，她要确认采访时间。”靳承修揉了揉太阳穴，胃部传来隐隐绞痛，“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哪样了？”贺嘉树理直气壮，“她明明就是对你有意思！”
靳承修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胃部的不适：“这是我的私事，你不要干涉。”
“我就要管！”贺嘉树突然提高声音，“你是我的队长，我不许别人——”
“够了！”靳承修打断他，脸色有些发白，“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贺嘉树张了张嘴，看到靳承修难看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说，气呼呼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贺嘉树发现靳承修没来吃早饭。
周焕宁告诉他，队长胃病又犯了，在房间休息。
“是不是你昨晚又气他了。”周焕宁压低声音问。
贺嘉树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却一阵阵发紧。
他想起昨晚靳承修苍白的脸色，后悔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中午，他偷偷煮了粥，敲响了靳承修的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
贺嘉树推门进去，看见靳承修正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床头柜上放着药瓶和水杯。
“队长...”贺嘉树小声说，“我煮了粥...”
靳承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放那儿吧。”
贺嘉树把粥放在床头，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他想道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对不起。”最终他憋出这三个字，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靳承修叹了口气：“坐吧。”
贺嘉树乖乖坐下，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贺嘉树，”靳承修的声音很轻，“我的胃病是老毛病了，不全是你的责任。”
贺嘉树猛地抬头：“但肯定和我有关系...我老是气你...”
靳承修没有否认：“你知道职业选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技术？”贺嘉树试探地问。
“是职业生涯。”靳承修指了指自己的胃，“如果这个垮了，再好的技术也没用。”
贺嘉树的眼睛湿润了：“我...我会改的...”
靳承修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端起粥碗：“谢谢你的粥。”
贺嘉树看着他小口喝粥的样子，心里既酸涩又甜蜜。
他暗暗发誓要对靳承修好一点，不再惹他生气。
可惜这个誓言只维持了三天。
当贺嘉树看到靳承修收到女粉丝送的昂贵礼物时，那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
他趁靳承修不注意，把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贺嘉树！”靳承修发现后，气得手都在发抖，“那是粉丝的心意！”
“她明明就是别有用心！”贺嘉树不服气地反驳，“那么贵的键盘，普通粉丝哪买得起！”
靳承修的胃部又开始绞痛，他按住腹部，声音疲惫：“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你...”贺嘉树突然哽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只是看到别人对靳承修好，他就控制不住地烦躁。
“算了。”靳承修转身离开，“我累了。”
那天晚上，贺嘉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想起周焕宁的话，想起靳承修苍白的脸色，想起自己一次次惹他生气的场景。
他明明想对靳承修好，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搞砸？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
贺嘉树轻轻起身，蹑手蹑脚地来到靳承修门前。
他想敲门，又怕打扰对方休息。
最终，他只是把额头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小声说：“对不起...”
他不知道的是，门的那一边，靳承修正靠在同样的位置，手按着隐隐作痛的胃，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