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陈逾至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怔愣着看着眼前站着的林云川,喜悦比理智来得更快。

“哥哥,此话当真?”陈逾至的脑子还未将林云川的话消化干净,脸上的笑就已经止不住漾出来,他兴奋的问着,从地上站起身来,似是怕林云川反悔一般,拉着林云川的手强调,“说出口的话,可就不许变了。”

林云川看着他这幅模样有些好笑,终究是没将陈逾至拉着的手抽回。

“在回去之前,我有样东西要给你。”林云川说。

陈逾至仍旧还沉浸在林云川愿意与他回潭州的欣喜之中,听着林云川这话,并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带着的几分严肃,还有些期待的问:“哥哥要给我什么?”

“你随我来。”林云川拉着陈逾至转身就往屋内走,陈逾至见此,也没再追问,只是跟着林云川一起进了屋。

屋内,林云川将烛火点燃,拉着陈逾至,走到了书桌后的墙面前。

那是一堵空墙,墙上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平平无奇,并不惹人关注。陈逾至不清楚林云川带着他到这堵墙前是何用意,只记得林云川说有东西要给他。

那东西是什么呢?陈逾至心中好奇,转头看了眼林云川,又看向眼前平平无奇的墙面。

难道这堵墙暗藏玄机?陈逾至正这么想着,就见林云川拿起方才点燃的烛火,凑近墙面,细细打量起墙上的每一块砖。最后,手停在某块砖前,伸手一用力,就将那块砖从墙上拿了出来。

墙砖后,是一小块被挖出的小隔间,里面放着一块被保存完好的布包。

林云川将那布包取出,递给了身侧的陈逾至,“这就是我要给你的东西。”

陈逾至接过那布包,看着那布包上的纹样有些眼熟,他指腹轻轻蹭着那柔软的布料,抬头看向林云川,问:“哥哥,这是什么?”

“遗嘱,你父亲留给你的遗嘱。”林云川解释道。

“这……”陈逾至有些愣住了,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如何都没有想到,林云川要给他的居然是这个。

手上拿着的布包瞬时间千斤重,陈逾至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直到良久后,他才似终于缓过神来似的,问林云川,“这怎么会在你这?”

按道理来说,这遗嘱应当是在陈德手中才对。陈逾至一直在找陈德,只是一直没找到,他本来都打算不继续寻找这份遗嘱了,反正他还有很多手段可以对付李氏。

但有了这份遗嘱,对他回到潭州要做的事情,总归是要顺利许多。

“我到秦州以后,遇见了陈德。”林云川一直没有忘记陈德的嘱托,他本来是想等秦州疫情结束,回趟潭州,将遗嘱交给陈逾至的,但没想到,陈逾至居然来了秦州。

“他将遗嘱交给了我,让我一定交到你手上。”林云川说,“现在,我交给你了。”

“那德叔呢?他现在在哪?”陈逾至握紧手中的布包,盯着林云川,语气有些急切的问。

林云川扭开了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的行动却已经足够说明所有。

陈逾至看着这般模样的林云川,也沉默了下来,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布包,没有打开看里面包裹着的遗嘱,却也知道那一定被保存的很好。

此刻陈逾至的心情很复杂,他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五味陈杂的,喉间都弥漫出酸楚。

“哥哥,德叔他死的时候,痛苦吗?”陈逾至问。

陈逾至来到秦州以后,见过哪些染病去世的百姓,有的吐血而亡,有的气喘力竭而死,总之无一不是痛苦的。他这么问林云川,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但是却还是问出了口。

这次林云川回答了他,“不痛苦。”

这话不知是真是假,陈逾至听着的瞬间,抬眸看向林云川,眼眶无端的开始热了。

他没去追问林云川是否是为了安慰他而说出的善意谎言,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很轻的说了句,“那就好。”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寂,林云川拉着陈逾至到一旁坐下,他没去打搅陈逾至,只是任由对方沉默,自己默默做着陪伴。有些情绪,总是要些时间慢慢消化。

两人就这么坐着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打更声都第三次响起,一直沉默着的陈逾至,才终于再次有了动作。

“哥哥。”陈逾至声音有些沙哑的喊道。

林云川看向他,轻声应道:“嗯。”

“今晚,我能不能继续和你睡。”陈逾至问。

听着这话,林云川有些犹豫,他想到了昨夜的那个吻,但这点犹豫,却又在对上陈逾至那双已经不满红血丝的眸子时,瞬间消散而去。

“好。”林云川点点头,回答。

昨夜林云川睡在陈逾至那儿,今日陈逾至又睡在了林云川这,林云川也搞不清楚事情怎么到了眼下这般局面,好像一步步的,没有丝毫预兆的,顺其自然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和陈逾至躺在床上,林云川都还有些没缓过神来。秦州官府给他提供的住所并没有多好,睡觉的床虽不算狭小,但容纳两个大男人终究还是有些勉强。

少年人气血正足,饶是病弱许多年的陈逾至,此刻躺在林云川身侧,贴着的那块皮肤,也是滚烫灼人。

林云川被烫的有些睡不着,他睡在床内侧,分明已经尽量往里挪,让自己不去与陈逾至碰到了,但陈逾至贴着他的那块皮肤却似是与他相连了一般,如何都摆脱不了。

如此这般被粘着,林云川索性翻了个身,而身侧的陈逾至见他翻身,也跟着一起翻了个身。两人睡觉的姿势,就从一起平躺着,变成的面对面。

屋内的灯已经全数熄灭,但借着窗外洒进的皎皎月光,林云川还是能依稀看清陈逾至的模样,而陈逾至亦是。

“哥哥,你睡不着吗?”陈逾至问。

林云川心想陈逾至明知故问,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也睡不着。”陈逾至似是有些烦躁,他看着林云川,说:“哥哥,你再陪我说会话吧。”

“说什么?”林云川问。

陈逾至听着这话,没有马上说些什么,而是沉默半晌后,才声音闷闷的开口道:“我想说说我的事,你想听吗?”

林云川没说想,但也没说不想,只是说:“你说吧。”

黑夜静悄悄的,陈逾至分明是有好多话要说的,但是这些话临到了嘴边,却是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那些复杂的,压抑着丰富情绪的过往,今夜被德叔的那一封遗嘱撬开了边角,又在与林云川同眠的这一刻,悉数倾斜而出,成为了陈逾至呼之欲出的话语。

“哥哥,你知道我娘吗?”陈逾至决定从自己内心深处最爱的人说起。

“嗯,听说过。”林云川点点头,如实回答。

对于陈逾至的母亲,那位传闻中早逝的陈家主母,林云川在潭州的这些年,曾无数次从别人嘴里听说。

那是一位与陈逾至父亲身份相当的世家贵女,端庄大方,慈悲贤良,人人提起她几乎都是满口称赞,以及对她早逝的惋惜。

与林云川母亲不同,这位贵女在逝世后,陈逾至的父亲曾放话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妻,而这一点他也的确做到了,只是令人觉得讽刺的是,他未娶妻,却纳了妾。

而那名妾室,正是李氏。

坊间对陈逾至母亲去世最多的传闻便是病逝,但林云川却是在某些只言片语中,闻到了些许蹊跷。

“他们都说我娘是病死的,但只有我知道,我娘其实是中毒而亡。”陈逾至缓缓说着,他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林云川却是能感觉到他那平静的语气背后,藏在深处的悲伤。

这种感觉林云川曾经也有过,那是他母亲逝世后,他那时候大脑都是麻木的,提及母亲时模样看起来也似是很平静,但只有林云川自己知道,他很难过,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难过。

“但其实我娘离世是因为中毒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李氏被我爹纳入门后,自己中过毒才知道。”陈逾至陈述着,像是回忆着一场漫长的寒冬,“哥哥,我娘和我中的是同一种毒。”

“我娘死了,我本来也要死的,但我被你救下了。”

陈逾至也是自己中毒以后,对比症状,才恍然大悟自己母亲当年是如何逝世。而也是因为此,陈逾至也轻而易举的就锁定了害死母亲的真凶。

有时候陈逾至都说不清李氏到底是聪明还是蠢,说她蠢吧,她能毫无破绽的将陈逾至的母亲毒死,说她聪明,她却又给陈逾至下了同样的毒。

她或许只是太自信了,认为陈逾至一定活不了,才这般肆无忌惮。

可她没料到林云川的出现,那是她整盘棋局的意外。

“被你救下第二天,是我的生辰,那时我许下了两个愿望,一个是我要为我母亲报仇,另一个……”

另一个愿望,陈逾至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话说到这骤然停了下来,而后盯着林云川看了许久,长长叹了一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于是,对于陈逾至许下的另一个愿望,林云川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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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
连载中云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