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不到蒙蒙亮的程度，一夜几乎无眠的碧如前去小解归来，路还没走到一半儿，就被惊得一下站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几乎是人都到了跟前儿，碧如还是一副傻呆呆的样子。
来者清了清嗓子。
碧如一下回魂，连忙行礼：“碧如见过曲廷尉。”
曲廷尉也顺势将他的令牌从怀中拿出，往碧如面前一亮。
站在曲廷尉身后的两个提着灯笼的侍从连忙往前面一凑，尽量让光线明亮一些。
待得确定碧如看清之后，曲廷尉才将令牌收了去：“你应该知道，我来萱园是为什么。给你一些时间，去给娘娘梳洗。我有话要问。”
碧如身子一抖：“曲...曲廷尉，那些闲言碎语纯粹就是辱没娘娘的清白，还请曲廷尉明察。”
曲廷尉缓缓将嘴角一勾，声音却冷意森然：“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圣断。”
碧如吞咽了好几下，这才颤颤道：“是。”
福了福身子，这才脚步凌乱地离去。
看见碧如走远了，曲廷尉抬起右手往左右一指。
站在他身后的一部分侍从迅速分了两列出来，前去执行任务。
曲廷尉带着剩下的人，去了萱园的主殿门口站着。
碧如匆匆忙忙去了寝殿，眼见兰昭仪还睡着，虽然有些犹豫，但一想到曲慕的那个样子，当真是被吓得肝胆俱裂。
不得已，碧如只好摇醒兰昭仪。
兰昭仪醒来，却有些不满：“碧如，还未天亮，寻本宫作甚？”
碧如的声音几乎带了一点哭腔：“娘娘，曲廷尉有请。”
兰昭仪一下睁大了眼，这初醒的混沌也完全不见了踪影，一下坐起身来：“什么？！”
碧如的眼睛中都包含着几分雾气：“娘娘，千真万确。现在，曲廷尉应该就在正殿门口等着。他说，他有话要问。”
兰昭仪按着心口：“这...这到底...”
碧如都快哭出来了：“娘娘，还是快些吧~曲廷尉带了好多人来，好可怕~”
兰昭仪按了按碧如的肩头：“镇定些~本宫又没有犯任何错，何惧他一介刑官？”
镇定自若：“伺候本宫梳洗。”
碧如忙不迭地点点头，赶紧伺候兰昭仪。
兰昭仪梳洗好，来到主殿坐下。
碧如前去打开主殿的大门，请曲廷尉入内。
曲廷尉给他身后的一众人打了个‘止步’的手势之后，这才跟着碧如入内。
来到兰昭仪面前三步站定，躬身一礼：“微臣见过昭仪娘娘。熹微叨扰，还望娘娘海涵。”
兰昭仪微微颔首：“无妨。不知曲廷尉前来本宫的萱园，有何贵干？”
曲廷尉缓缓收了礼，垂手而立：“此番微臣前来，是受陛下所托，调查清楚参本所言，是否属实。”
兰昭仪蹙了眉：“参本？”
曲廷尉非常轻微地笑道：“娘娘，事情是这样。有人在参本中写道，国师□□后宫。此事实在蹊跷，遂陛下派微臣查证。”
缓缓冲着兰昭仪眨了一下眼：“此~事~微臣在接受陛下指派的时候，就十分奇怪。”
一脸嫌弃：“微臣实在不知道像国师那样一个病恹恹的样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后宫~”
听着这句话，曲廷尉的那些手下哄笑做一团。
曲廷尉立刻清了清嗓子。
那些手下赶紧就噤了声。
曲廷尉继续讲道：“国师成为小皇子的胎教老师，是娘娘要求的，也是陛下同意的，还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国师确实有才。这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眉间隐隐有个‘川’字：“但却有了这样的参本。”
拖长了语调：“这么...”
双手交叠，搁于腹前：“依照微臣之见，此事确实属于无稽之谈。那些参本中还写道，国师甚爱进入秦楼楚馆。这件事，微臣也去查证过。的确，国师非常喜欢这些地方，常常出入不停。但国师却是去找清水官儿斗技的。内廷的郎官都从玉堂署提拔，国师原本也想与这些人斗技，但如此一来，多少会影响到国师对这些郎官的提拔，所以国师都是避嫌的。国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实在技痒，才会出此下策。然而，这却成了国师□□后宫这种说法的来源。”
微微躬身：“娘娘，原本微臣也不愿意来叨扰娘娘养胎，毕竟现在最重要的肯定是小皇子。但这不仅仅事关娘娘的声誉，同样也事关国师的声誉。微臣需要带娘娘换个地方问话，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兰昭仪微微垂下眼，轻轻摸着肚子：“曲廷尉言之有理。本宫便随曲廷尉走一趟。”
曲廷尉连忙一礼：“多谢娘娘体谅。”
碧如小心地扶着兰昭仪站起身来，原本还想扶着兰昭仪离开，但门口却迅速冲进来两个人，将碧如粗鲁地往旁边一拉，又十分温柔而迅速地扶住兰昭仪。接着，又来了两个人，跑到碧如身边，抓过碧如的双手，就是反手一拧，惹得碧如一声惊呼：“啊~”
曲廷尉一下就黑了脸：“闭嘴！”
抓住碧如的两人，其中一人迅速从怀中取了一张白布出来，往碧如嘴里恶狠狠一塞。
碧如的嘴被撑得很大，两行眼泪瞬间就滑了下来。
曲廷尉稍稍和缓了脸色，冲兰昭仪道：“娘娘，按照规矩，碧如也需要被传去问话。”
兰昭仪微微颔首：“明白。”
曲廷尉从怀中取了一条上好的宽发带出来：“娘娘，原本此事应当由宗人府那边来问话，但这件事的牵连实在太大，所以陛下便交给微臣了。”
目光落在了手上的那条白色发带上：“还望娘娘海涵，这是规矩。”
兰昭仪看了一眼那条白色的发带，微微点了头。
曲廷尉赶紧又是一礼，这才来到兰昭仪身后，将发带蒙住兰昭仪的眼睛，灵巧地在兰昭仪的脑后打了一个结。
紧接着，曲廷尉后退一步，低喝一声：“走！”
扶着兰昭仪的两人，小心地引着兰昭仪往前走。
碧如仍旧被制住，泪眼朦胧地看着兰昭仪被带走。
蓦的，心头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真与那黄门说的一样，圣恩就是个奢侈而极少的东西。
一朝得势，鸡犬升天。
一朝失势，猪狗不如。
待得将兰昭仪带走以后，曲廷尉来到碧如的面前，将碧如口中的白布给拿了出来。
又贴心地从怀中取了一张手绢儿出来，给碧如擦去脸上的眼泪。
碧如的眼中是难以置信和惊恐万分。
曲廷尉将手中的白布和手绢儿往地上一扔，搓了搓手之后，这才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想去吴县吗？”
碧如一愣，眼睫一直打着颤：“曲廷尉，你...”
曲廷尉轻轻笑了笑：“这是谁的庇护，不言而喻。我相信，你明白的。”
碧如垂下眼，咬着唇，没说话。
曲廷尉轻轻歪了一下头：“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国师和兰昭仪之间到底有没有行过房。兰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陛下的。你是兰昭仪的贴身侍女，怎么会不知道这些？甚至你还知道，兰昭仪和张太医之间有一些特别的往来。”
语气重了三分：“但你却助~纣~为~虐~”
抬手勾起碧如的下巴，眯眼轻笑：“你觉得这天下，到底是严家的，还是兰家的呢？”
碧如被迫仰起头与曲廷尉对视。
喉头滚了又滚，滚了又滚。
将脖子扭开，平静地看向曲廷尉：“碧如明白。”
曲廷尉收回手来，笑得亲切：“明白就好。一切，那位都安排好了。”
碧如点了点头。
曲廷尉转过身，往前走去。
押着碧如的两人，也跟着将碧如带走。
***
由于视线被遮挡，兰昭仪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周遭的声音大致有个判断。
然而，周遭除了脚步声以外，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兰昭仪隐约皱了皱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之前的安排，估摸着这京畿内的大型银庄都得找京兆尹借钱来应对挤兑，加上那些坐地起价的人，还有黑市的参与，以及城门外那些难民的集结，几乎可以把京兆尹那边的库存银钱全部耗尽，还得向国库借款许多。
这样，就会掏空不少国库了。
就算严逸川想办法把这医药的事情给解决了，但粮食呢？
秦博吟肯定不可能让严逸川开放中央粮仓。
但依照外面的消耗和哄抢，也应该...
按照之前张崇丘带来的消息，啸钧弟也应该领着军队直逼京畿了...
这腹中之子，实则是个备选之策。
倒也想不到，啸钧弟那边能够如此顺利。
那些参本虽然本就是烟雾弹和引发严逸川头病的引子，倒是没想到都已经把严逸川激成了这样...
但若当真都是如此，这严逸川怎么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查证这些参本上的事情？
难道这...秦博吟在严逸川的心中果真很重要？
若是如此...
呵~
好戏可即将要开始了~
扶着兰昭仪的两人，感觉到兰昭仪气息的变化，眼底飞速闪过一丝了然。
***
带着兰昭仪来到了约定的地点，那两人就停了下来。
1.地名皆为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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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云开雾散【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