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昭仪左手边的那人来到兰昭仪身后,给兰昭仪解了发带,退立一侧。
站在兰昭仪右手边的人,也慢慢放了手,退立一侧。
察觉到光亮,兰昭仪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
此时,她发现,她竟身处朝堂之上。
距离龙椅,不仅仅有汉白玉阶梯,还有九步距离。
严逸川就坐在龙椅上,一脸憔悴。
连冠冕都没有戴,仅仅只是戴了头巾。
那应该是用来治疗头病的。
封尧就随侍一侧,更是憔悴得厉害。
她的左手边,站着皇后、萧美人等人。
以及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张崇丘。
右手边,则是衣领被汗水浸透,一脸虚弱坐在椅子上的秦博吟,还有站着的杜太医等人。
其他朝臣也都到齐了。
很快,曲廷尉又押着碧如出现了。
曲廷尉将捆好的碧如往张崇丘身旁一扔,就站定,冲着严逸川一礼:“陛下,娘娘和其贴身内侍,微臣都给带来了。陛下可以问话了。”
严逸川缓缓点了一下头:“辛苦爱卿了。”
失魂落魄地看向兰昭仪:“蓁儿...”
喉结滑动了一下,声音干涩:“...你腹中的孩儿,到底是谁的?”
兰昭仪站直了身子,十分淡定:“回陛下的话,这孩子是臣妾向才高八斗的国师借的种。”
兰昭仪的话简直堪称平地一声惊雷,炸得所有的朝臣头昏眼花。
略略顿了一顿,兰昭仪也没有理会那些朝臣,继续道:“国师是陛下的伴读,又才华横溢,还有经天纬地之才。此番,可是上好的继承人原料。陛下与皇后之间,感情极深,但十余年了,还没有子嗣。陛下的其他兄弟手中虽有子嗣,但帝国却没有过继子侄做继承人的道理。如此一来,这偌大的江山将会后继无人。臣妾也是为陛下计。陛下与国师之间,肯定情同手足。这般之下,孩子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这江山有继承人,万事皆可为轻。”
严逸川的嘴唇都在发抖:“你...你...”
曲廷尉上前一步:“陛下稍安勿躁,这些小事,还是由臣来询问便可。”
侧过身来,看向兰昭仪:“娘娘,你确不确定腹中孩子的确是国师的?”
兰昭仪眼神坚定:“当然肯定。”
曲廷尉又问:“是什么时候有的?”
兰昭仪答:“谷雨祭祀那个时候有的。”
曲廷尉追问:“是一次中弹,还是多次有染?”
兰昭仪扬声道:“当然是多次有染。”
曲廷尉继续问道:“多次有染,大致是在什么时候?”
兰昭仪答道:“谷雨祭祀以前,确实没有纠缠过。在谷雨祭祀那回**之后,在张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本宫就得知有了。这期间,本宫都和陛下在一起。问过张太医,刚刚有了孩子之后的三个月是坐胎的时间,不能行房。所以,就什么事情都没干。待得可以在孕期行房了,便找个理由让国师可以到萱园,一切不就得了~”
曲廷尉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清晰地展示在兰昭仪面前:“这份药方可是娘娘交给国师调养身子的药方?”
兰昭仪看了一眼:“是。”
曲廷尉将药方翻过来,也看了一眼:“这份药方,娘娘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吗?”
兰昭仪勾了勾嘴角:“当然是用来生儿子的。这用来生子的药方与调理身体实寒症状的药方极为相似。如此,即使是有经验的医士,也未必看得出其中门道。国师如此惊才绝艳,若后继无人,不是就可惜了吗?”
曲廷尉拿着药方,前去了杜太医身边,恭敬地递上:“还请杜太医验看一番。”
杜太医接过,细细看了看,道:“这...这是救治阳脱之症的备急方。能够强效地提升人体内的阳气,但却不能久服久用。阳脱之症一解,必须马上停药,否则将会五内俱焚,汗热骨蒸。这方子是前朝正泰年间火神派神医祝喻世的方子,收录在《祝氏方解》之中。但因战火失传。该方仅在祝喻世的学生著作中有记载,是祝喻世现目前唯一存世的一份方剂。”
曲廷尉取过杜太医手中的药方,又往后来到伏太医身边:“请伏太医验看。”
伏太医也接过方子看了看,满眼慕艳:“妙啊~妙啊~此方甚妙!”
曲廷尉虚虚握拳掩唇,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伏太医,在下是希望你验看一下该方是什么情况。”
伏太医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一时痴迷了。”
敛了笑道:“此方的确是治疗阳脱之症的备急方,只能急用,不能久用。其余的,与杜太医说的一样。这的确是一张古方。”
曲廷尉取过伏太医手中的药方,又来到张崇丘面前,阴森地笑笑:“张~太~医~,你不解释解释吗?”
张崇丘看着几乎就是怼在眼前的药方,哑声道:“...前朝正泰年间,距离现在也有近三百年了,这张方剂又是一张孤方,很难有人会注意到它。它又被放在距离太医院藏书馆的**区没有多远,更没有人发现得了。娘娘拜托我去给国师找一份治疗其病症的药方,打算送给国师。但...国师的病,连杜老都治不好,我还能治得好什么?我就匆匆找了一份药方去交差。但哪里知道,娘娘是存了那么一份心思。我...”
兰昭仪一声怒喝:“张崇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竟把所有事情都赖在本宫头上?”
张崇丘一下嚷道:“我没有胡说!”
兰昭仪指着张崇丘,吼道:“大胆!”
张崇丘梗着脖子,道:“我根本就没有胡说!都是你后来怀了孕,才说出了你让我去找药方的真实目的!你就是为了霍乱朝纲!想要让这天下改成兰姓!你要制造陛下和国师之间的间隙,这样你就能称霸天下了!”
兰昭仪怒道:“简直一派胡言!”
曲廷尉慢慢悠悠地把药方收起来:“娘娘,莫生气~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继而又来到碧如面前:“碧如,娘娘可曾与国师行房?”
碧如老实道:“没有过。”
曲廷尉一下提高了声音:“你想清楚,到底有没有?这关乎众位的声誉!”
碧如还是道:“确实没有过。每一次国师前来,都有人陪同,且这萱园里那么多人,若当真有此事,这么长的时间,早该传得火热了。”
曲廷尉又来到杜太医面前,施上一个晚辈礼:“不知可否请教杜老一下,关于国师的身体问题?”
杜太医非常淡然:“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冲着身边一摊手。
杜太医身旁,一个年轻的男子立刻奉上两本医案。
杜太医拿过,递给曲廷尉:“你可以翻看一下。在陛下和国师两人之中,陛下才是真正能够生育子嗣的男子。而国师...身体实在是太糟糕,纵使能够行房,但根本不会怀有子嗣。此事,陛下也知道。但陛下下令把太医院关于国师的脉案全部都给洗了一遍,就怕很多人觉得国师身子弱,就在这些方面来残害国师。尤其,关于国师不能生育一事,是完全封锁消息的。除了陛下、我,还有老国师知道这件事以外,其余的,没人知道。这也是国师一直以来都没有娶亲的缘由,就怕耽误别人。”
兰昭仪高高挑了一下眉:“这怎么可能?日子完全对得上!”
杜太医缓缓叹了口气:“娘娘,这是否能够生育关乎一个男子对宗族的责任,也关乎一个男子的声誉。国师乃内廷之首,文官之首,又是帝国心脏的主官,老臣绝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扫国师的面子。更何况此事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能否生育的问题,而是关乎着国家社稷,老臣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此刻,皇后抬起头来,沉声道:“关于国师身子极差一事,本宫曾与杜太医谈过。杜太医曾提到,国师身子太弱,还希望本宫能够劝陛下早些为国师准备黄肠题凑。但...本宫听说兰昭仪寻到了一份药方,说是可解国师之症,便也由此询问过杜太医意见。杜太医却并未验证看过张太医提供的药方,仅说是若兰昭仪提供的药方当真有效,倒也是一桩好事。”
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秦博吟,有些心疼:“若当真国师能够生育,国师府又为何不给国师找寻妻妾?若能生育,国师的孩子现在也应该有十余岁了。”
认真地看向严逸川:“此事,还望陛下明察。”
曲廷尉快步走去了皇后面前,先是行了一礼:“还请娘娘宽恕微臣冒昧,微臣听娘娘言谈,似乎对于国师的事情还有些清楚,不知可否容许微臣问上几个问题?”
皇后微微颔首:“曲廷尉但问无妨。”
曲廷尉直言道:“娘娘与国师的交情如何?”
皇后也不绕弯子:“不如何,仅是点头之交。”
曲廷尉进一步道:“那娘娘与国师之间见面的情况如何?”
皇后思索了一瞬,道:“基本上只在宫宴上见过,其余时候也只是在陛下的邀约下,本宫与国师一起陪陛下用膳。
1.火神派,是由清末四川名医郑钦安(1824~1911)创立的一个重要医学流派,以注重阳气,擅长使用附子而著称,具有十分鲜明的学术特色。
2.祝喻世、《祝氏方解》等内容,皆为虚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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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云开雾散【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