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年轻男子的这般有些试探性的动作,玉郎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拿起了茶盏,年轻男子瞧着那金黄的茶汤,以及就在鼻尖荡漾着的浓烈的桂花味,还是浅浅饮下。
香气十分浓烈。
滋味却是清甜。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确实不错。
饮罢,年轻男子慢慢放下茶盏。
玉郎给彼此又斟上一盏。
搁下公道杯,又拿起茶盏轻轻晃着:“你一直都心绪起伏不定,就没发觉吗?”
年轻男子的眼睫轻轻颤了两颤:“我...”
玉郎看着在乳白色的茶盏上一次又一次留下的一层浅浅的金色:“之前,不让你去看‘无间幽冥’,现在是不是明白过来为何了?”
年轻男子抿了抿唇,却没有言语。
玉郎看向年轻男子道:“你昨晚翻过身,检查过伤处,还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去盯着那个暗格,很久都没睡着,对吧?”
年轻男子一下就锁了眉:“你装睡?”
玉郎抿口茶,姿态轻松:“何必装睡?今早一看方知的事情~”
年轻男子如同看见了怪物般的看着玉郎。
玉郎笑笑:“你以为那个药油真的完全只是起一个润泽和镇痛的作用吗?”
年轻男子微微眯眼:“难道这东西作用之后,若是有什么改变,你一眼就能发觉?”
玉郎邪肆地勾了一下嘴角:“你以为,我当~真~不在意他会不会背~着~我~跟其他人有什么往来吗?”
年轻男子惊了:“你...”
玉郎阴笑:“我也是个人,怎么会不自私?我虽然的确不是非常的介意他跟其他人有什么,但我也得知道这个人是谁。平日里,没犯在我手上,当然也就算了。若是犯在我手上,我总还是要让这人知晓知晓,这陈酿的醋,究竟是何味道。我爱他,当然恨不得占有他的一切。但现实却是我无法全部占有。我也总该为这种无法占有,讨要点利息,不是吗?”
年轻男子忍不住地后退了一步:“你...”
玉郎摸了摸下巴:“哟~这就害怕了?那若是你知道,这谍报组织也有反噬他的一天,是不是该吓得魂飞魄散啊?”
年轻男子面色发白:“你到底...”
玉郎慢慢将茶盏中的茶饮尽:“你这么经不住吓,可怎么了得?”
年轻男子的嘴唇还有些发抖:“...你骗我的?”
玉郎缓缓地扬了一下眉:“你也可以猜猜~”
年轻男子稍微往后挪了一步:“我猜不了。”
玉郎掩面轻笑:“你真的很可爱~”
年轻男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慢慢敛了笑,放下手来,玉郎冷道:“与你见面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不可过度服用‘玉兔香’,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年轻男子目光躲闪:“我没有过量!”
玉郎的目光似一只清冷的箭扎向年轻男子:“敢不敢放出血来,让‘红顶官人’给鉴别鉴别?”
年轻男子不自觉地就把手往身后藏,高声嚷着:“我没有过量!”
然而,鼻尖的汗珠却是在明晃晃地告知正确答案。
玉郎语气轻松:“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有耳聋~”
年轻男子小小地往后退了一步,额间都隐约有了点湿润。
瞧着年轻男子在不断地远离,玉郎在心底笑笑。
还没有过量?
鬼才信!
面上则是道:“其实,这过不过量,你我说了都不算。最好让‘红顶官人’来看上一眼,如此也算是个公平的答案。”
年轻男子的呼吸微微粗重起来。
玉郎站起身来,准备来捉人了。
年轻男子感觉到玉郎要过去捉他放血,连连后退。
玉郎笑得人畜无害:“你别跑啊~这是一个对你我来说都非常好的方案~你也不会委屈,我也不会错怪你啊~”
忽而,年轻男子心跳如擂鼓,双手抱头,高喝一声:“啊~~~”
喊罢,一下委顿在地,汗如雨下,喘息不止。
玉郎饶有兴致地看着年轻男子,暂且没言语。
待得缓过一阵,年轻男子才颤颤抬起眼来:“...我是过量了。”
玉郎抱臂抄手:“多了多少?”
年轻男子眼睫颤颤:“...两勺。我...实在受不了那么高强度的折腾。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那东西不能多用。但我...很累很倦,不想拖后腿。我们又常常露宿,需要保持警戒。我...每次都会偷偷地稍微多加一些。我知道,多加之后可以让我保持清醒,保持戒备,甚至保持攻击性。但一旦松弛下来,药性没有用武之地的时候,就会产生情绪不稳的情况。我...在我们到达京畿前三天,我才熏过。我知晓,在这个时候,应该减量了,但这东西哪里是想减就能减的?若当真那么容易,这方子何以束之高阁?”
玉郎轻轻摇头:“你这般...好强...可如何是好?”
年轻男子低下头去:“抱歉。我知道这些事情,但有些事非我所能掌控。我可能从昨天开始就不太正常。我...有些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一些话来。我...”
声音低了下去:“再过两天,药性消解了,也就无碍了。”
玉郎拧了眉:“过了两天之后,你又想要服用了,该怎么办?这东西里面加了微量的‘佛头青’。沾上了,少量的话,的确有很好的提神作用。但很少有人能够控制着自己不加量的。到最后,可就得靠着‘玉兔香’过日子了。”
年轻男子深深吸上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警戒解除了,我自不会再用。残余,我可以全部给你。你看着就是。”
玉郎抿了抿唇,道:“起来~去洗洗吧~”
年轻男子咬着下唇,慢慢爬起来,去了浴房。
玉郎微微眯眼。
难怪总是觉得不太对劲~
这小鬼...
眼珠一转,玉郎有了主意。
待得年轻男子归来之后,棋盘棋子都已经收了,茶也收了。
天色已经暗了很多。
玉郎换了身浅黄色的里衣,躺在了床上,又拿起了书,慢慢看着。
年轻男子瞅了一眼天色,来到床榻边,脱了鞋,也跟着上了床。
忽而,年轻男子觉得这张雕花大床挺窄的。
让他觉得气紧。
玉郎一边看书,也在一边听着年轻男子那紊乱的呼吸。
察觉到年轻男子的状态,玉郎索性道:“若是与我在一起睡不好,我给你安排客房。”
年轻男子瞥了一眼玉郎,发现玉郎的目光还停留在书上,又别过眼去:“没有。”
玉郎轻道:“那你就先休息~我还要看会儿书再睡~”
年轻男子慢慢背过身去,却没有闭上眼睛。
玉郎再道:“把被子拉过来盖好~都快立冬了~不想风寒的话,就赶紧盖上。”
年轻男子慢吞吞地拉过了被子盖上。
活似一只提线木偶。
玉郎瞥了年轻男子的背影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书上,没有理会年轻男子。
***
这日,兰昭仪依然遣了碧如前去帝王别居问候,只是这次却没带上礼物了。
碧如前去帝王别居归来之后,回到兰昭仪身边:“回娘娘的话,陛下依然在病中,别居那处依旧不许人进去探病。不过,这次我倒是碰见了闵八子亲自过去。但也与我一样,都被拒之门外。”
兰昭仪依旧看着那卷《望舒赋》:“皇后和萧美人去了吗?”
碧如点了点头:“都去了,亲自去的。比我早上一个时辰。”
兰昭仪抬起头来:“那些大臣呢?”
碧如浅浅叹了口气:“他们倒是有心想要去看望陛下,但听说陛下又烦躁又头痛,听得这些后宫去看他的事,都发了好一通火儿,封尧索性就给让人将那些大臣给拦在宫外了。就连后宫这边,听那些守卫说,最好都别去了。要不陛下拿谁开刀都不知道呢~”
兰昭仪讶然:“怎么会那么严重?”
碧如有些为难:“...这恐怕是跟那些参本有关吧~三个能装千两纹银的大箱子,里面搁了满满的参本,还就参国师一人。陛下与国师的关系,若往那寻常百姓家说,就是手足。这忽然之间听闻自己的兄弟干了一大堆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再是兄弟情深,这也...足够令人措手不及。陛下气得不轻,这也在情理之中。”
兰昭仪高高扬了一下眉:“三个能够装千两纹银的大箱子?!”
碧如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国师到底得罪到了谁,参他的本子跟雪花片儿似的。”
兰昭仪微微颔首:“...或许这跟他在内廷有关吧~这内廷之首虽然看着风光,但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外廷这些人,哪有不恨的道理?恐怕是逮住机会就使劲泼脏水~倒是但愿国师吉人自有天相了~”
碧如抿了抿唇,仍旧有些担忧。
兰昭仪迅速瞥了碧如一眼,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望舒赋》上面去。
***
翌日晨间。
秦博吟的房间里,再一次上演着巫云楚雨。
**方歇,秦博吟偏头靠在杜津的心口上,喘息不止,满头是汗。
杜津也水淋淋的,张着嘴,不停地喘着气,双眼发直。
片刻后,秦博吟的手攀上了杜津的肩头:“再来一局~”
1.玉兔香、佛头青,原为清代钱维城《牡丹二十四种图》的牡丹芳名,文中用作药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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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机关算尽【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