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古怪其实就来自我们对这东西的认知是个刑罚的工具,而对于玩这种乐子的人来说这是个**的工具。之所以我们在面对凳子的时候,会有那种非常诡异的害怕,就来自这个地方。并且,通过亲身感受,我们也感觉到,这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我们不能把刑罚一事与床笫之事建立这种联系。否则,以后在我们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的时候,却因为这种联系而去想着床笫之事,甚至身体还产生反应,这就违背了惩罚的初衷,也违背了我们要通过惩罚一事来实现对错误的认知这么一个原则以及对此番错误的引以为戒。经过这么一番彼此间的深挖,我们都明白过来,此事绝对不可在我们之间发生第二次。我们也如此约定。休息了一晚之后,那种刺痛完全消失了。我们彼此间也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那罐药油,则留给了我们的下属。之后,我回到玉瑶池,继续做事。他回到内廷,继续处理国事。大概在一个半月之后,我得到属下的消息,他让人送了一个盒子到这个宅子这边来,我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估算着时间,寻了个空隙,回来看看。他送了有四尺长的一段竹节过来,还留下字条,说是这是经过他挑选的,长得最漂亮的一段湘妃竹。我看了看,确实品相什么的都很不错,于是就收下了。画了草稿,仔细修改,墨线定位之后,我就将其锯开,正式开始制作。最后,成品是一对这个,一对笔筒。我们一人一组。我做好之后,就给他留下口信儿说,在我这宅子里一聚。他就抽时间过来了。看到我的做工和设计,他很满意。那时,我就算是很直接或者说很直白地问他,是不是师尊的离开让他产生了空茫?他没回答我,反而问我是什么感觉。我那时觉得,既然东西都已经做出来了,也到了我们之间该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于是,我直白地告诉他,的确。师尊走了之后,我除了感觉到伤感,就是感觉到空茫。虽然以前的时候的确很怕他,但这种怕不是纯然的怕,这其中还包含着敬畏。他是我们行动的标尺,他也是我们航行的明灯。忽然之间,这标尺不复存在,明灯熄灭,我们又该何去何从?以前,对和错,是他来评定。那他走了之后,对我们而言,什么又是对?什么又是错?即使我们心中都存在着这样的信念——我们的存在,就是尽自己所能,让老百姓过得好,然而这只是一个大方向上的标尺。若将这个标尺缩小一些,是不是‘残月楼’的规定就是我们行止对错的衡定?若将这个标尺放大一些,我们的行止从俯视的角度来看,对错又将如何?这对错,看上去是一个非黑即白的答案。但很多时候,对错却又是个相对的答案。我们立于天地之间,究竟以何为标尺来行止?尤其,我们一个身处内廷之首这样的位置,一个手握庞大的谍报组织,这个时候,我们所面临的对错衡定又不仅仅是对我们自身的衡定,还有对国事对谍报的对错衡定。我们从被定义者变成了定义者。那么,我们该怎么去定义?我想,从根本而言,若我们对天地心存敬畏,自是可以其心昭昭,可明日月。也正是有这样的想法,联系我们的经历,这种敬畏其实可以被外化为一种实际的东西。有这个东西存在,便可提醒我们,何为真正意义上的对错。所以,我才选择了向他讨要湘妃竹。除了本身湘妃竹十分珍贵,不易取得,不容易损坏,足够带劲而外,便是想要取文玩界的那个意义,即湘妃竹上之所以有暗紫色的斑纹,那是有人流出忏悔和痛苦的泪水,将其浸透。这样,当我们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心头就会绷紧那根弦了。至于笔筒,则是借湘妃竹的典故,提醒我们每一次执笔写下批示的时候,好好想想,这么一个决定究竟会带来什么。而且,这种东西无论是我们谁都不可能放在明面上。所以,用个笔筒来转接暗示,则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他可以用来放笔,我可以用来放发簪。这样也规避了一些麻烦。我与他说完这个事情之后,就问他,是不是有相同的感受。他说,是。尤其他是承袭了‘紫衣龙王’名号的人,这种感觉其实比我更明显。之前的发呆,就是在思考这个空茫的问题。之后的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我纤云弄巧,就是想要去感觉一下放浪形骸之下与处在规矩之下有着怎样的差别。也正是因为对这些事情有了思考,在我提出要湘妃竹的时候,他便明白过来我是什么意思。但他也知道那些关系好的文人是怎么来玩这些东西的,便动了点心思。哪里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后来,我们便一人一组,各归其位。他把东西放在何处,我不清楚。但我则是放在这个宅子里。玉瑶池那种地方,人多眼杂。有这种珍贵的料子,眼红者甚多,反而多事。我放在这里,时常回来看看便是。其实,相对来说,我比他更需要这些东西。他处在内廷这样一个帝国的心脏位置,每一天都在走悬崖边,每一天都要去权衡各种利弊对错。他早就历练得心弦时刻紧绷。而我处在玉瑶池这样一个乌烟瘴气还诱惑甚多的地方,慢慢的,即使心头的弦还在,即使心里的弦还是绷直的,却会在不知不觉之间松掉。无论是来自这种环境的腐化,还是来自各种诱惑的一次又一次上演。加上,在这样一个地方,推杯换盏多了,眼见的繁华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纷至沓来,真的很容易让人迷失。笔筒,我确实放在梳妆台那里,往里边儿放的是发簪。至于这个东西,我则是放在床尾的暗格里。仆役来收拾的时候,不会动我放在暗格里面的东西。如此,也省去一些解释的麻烦。我每一次回到这里过夜,都会把它拿出来好好看看,提醒自己,真正的我是小玉龙,不是那个在勾栏瓦肆里与人推杯换盏的风尘客。这东西,你之所以发现它的使用痕迹有一些差别,也是因为它发挥过它的本职价值。除了属于‘残月楼’这边的谍报组织,宫内也有属于他们的谍报组织。先帝手中的谍报组织就是交给他的。他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在他十余岁的时候,就做了征聘代理人。先帝手中的谍报组织也逐渐移交到他的手里。后来,先帝患病,是他侍疾。先帝驾崩,也是他扶灵抬棺,送先帝前去鹤山皇陵。那时,他早就掌控住了这么一个谍报网。同嘉二年六月,我提供的谍报解析与他手中掌握的谍报网反馈的信息有出入。经查证,是我这边出了问题。是我的错,那么我自然应该接受来自长官的惩处。这么一番惩处,主刑是他亲自动手的。就在这间屋子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他这个长官的厉害,也第一次感受到由我亲手所做东西的厉害。他比之前任更冷血,更狠辣。我...有一个月的时间,没从这张床上下来。与我之前说的一样,处罚一般都是主刑加两个附加刑。但像我这种提供情报的,则又是另外一番规矩。情报的准确与否,解读深浅与否,对利用局势而言,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么一次,倒也幸好他手里还有一个谍报组织。否则,在无法对照的情况下,我这边一旦出错,那么依据错误的情报去做事,就是一错再错。所以,我这样一个谍报组织的长官得到的基本惩罚是两个主刑加三个附加刑。他没有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对我放水,反而要更狠一些。那一个月,他暂时接管了我手里的谍报组织。那时,我处于受罚阶段,没有任何权力。连说句话,都必须要请示。没有获得批准,连话都不准说。基本形同软禁。那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受罚以外,什么都没有。他明令禁止我服用任何镇痛或是安眠的药,也明令禁止我使用任何外用的药。伤口会处理,但不会用药,只会用盐水,保证不会发炎就是。其余的,自生自灭。每一天,都有专人过来折磨。这么一天的时间,不会让你睡上一个完整的觉。你要睡着了,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想办法把你弄醒,不会让你再睡。每一天都黑白颠倒。他们虽然白天和黑夜都会折磨你,但白天的数量会比较少,多数都留在晚上。人长期不睡觉,还在夜晚强加惩罚。那么一段时间,当真差点被他活活逼疯。然而,这么一个月过后,事情还没完。另外的三个附加刑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