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博吟轻微耸了一下肩:“你见过站着的癞皮狗吗?”
杜津又咬了一下牙。
还没想好怎么回嘴的时候,贺毅端着饭菜来了。
贺毅将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桌上,还带来了一杯白水以及一个盒子。
将东西放好,才转过身,朝着秦博吟,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道:“方才,杜府来人,送来了一个盒子。来人说,这是给杜公子的。这盒子中有三种药丸,交给杜公子就是。杜公子知道该如何服用。并且,来人还说,极阳之物虽好,但也伤身。”
秦博吟点了点头:“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贺毅低下头,应道:“是。”
言罢,便离了去。
待得门关好之后,秦博吟来到桌前坐下,打开了那个被贺毅带来的朱红色漆盒。
漆盒中,有三个凹凼。
每一个凹凼中都有数量相同用蜡纸包裹好的药丸。
凑近鼻尖轻嗅,能够闻到三种不同的药味。
再略略一数,数目却是恰好的。
秦博吟缓缓合上盒子的盖子:“看起来,你爹待你,远比你想的要好很多~竟然给你制备了这些~”
嘴角轻勾:“还生怕我把你给榨干了,连助兴的东西都不准我用~”
挑了一下眉:“还真是父子情深,护得挺紧啊~”
杜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秦博吟面容恢复了平静,打开盒子,取了一粒药丸出来,拿过杯子,来到床边坐下,单手将蜡纸给捻开,看向杜津道:“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杜津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秦博吟,再看了一眼秦博吟手中那个浅棕色的药丸,还是慢慢撑着床,爬起来。动作十分缓慢,还间或夹杂着喘息。待得坐好,这脑门子上都染了一些湿润。
伸出手去,拿过秦博吟手中的药丸,放进口中,再取过秦博吟手中的杯子,一口闷下。
其实,这些动作都十分简单,也十分平常,但却惹得杜津又开始喘息起来。
秦博吟伸手拿过杜津手中的杯子,回到桌前坐下,把杯子放在桌上,慵懒地靠着桌子,以手支头,就那么看着杜津。
杜津的呼吸在慢慢平顺,脸色也有微微的回转。
待得这呼吸稍微有力之后,杜津才掀开被子,慢慢下得床来。
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拿起筷子,先是扒了两口饭,这才开始一口菜一口饭,好生吃起饭来。
秦博吟稍稍侧转了身子,依旧看着杜津。
杜津在吃饭的间隙发觉秦博吟一直都在看着他,扒饭的速度慢了下来,有一丝羞赧:“你...看着我做什么?”
秦博吟歪了一下头,环视四周之后,又看向杜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不看你,我看谁?”
眼中晕了一分旖旎:“还是说,你希望我看谁?”
杜津别过眼去,看着碗中的饭:“...想要看谁,那是你的自由。”
说完,又继续扒饭。
恐怕确实是体力缺失,以及劳累过度,这会儿稍微有点气力吃饭了,便当真是恨不得吞下一头牛。
贺毅准备的饭菜,几乎拿给杜津吃了个干净。
原本贺毅在准备的时候,就考虑到杜津没怎么吃好饭,又体力消耗,就给多准备了些。
但杜津还是给吃完了。
瞧着全都空了的碗,杜津还有些意犹未尽的。
秦博吟放下手,瞥了一眼那些空了的碗,又看向杜津:“若是不够的话,我让贺毅再拿些来。”
杜津拿过餐盘中的丝绢擦了擦嘴,暗自感受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想吃了~”
秦博吟微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那我就去喊贺毅来收拾~”
言罢,便离了去。
杜津看向门口的方向,直到秦博吟的青衣已经消失,他才看向那个朱红色的漆盒。
拿起漆盒,缓缓打开。
凑近鼻尖,把每个凹凼中的药丸都给闻上一闻。
片刻后,杜津大致了然秦博吟方才那一番话是个什么意思。
一抹复杂飘荡在了杜津的眉间。
秦博吟很快就回来了。
在听得脚步声之时,杜津赶紧敛了神思,迅速盖上漆盒的盖子,将漆盒放回原处。
秦博吟来到桌前:“你都在这里面呆了很长时间了,要不要穿好衣服,出去遛遛弯儿?”
杜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摇了摇头:“不想出去~”
秦博吟倒是无所谓:“好吧~”
转身走到美人榻边坐下,慵懒地往上一躺,随手打开一旁柜子下侧的门,从里面拿了几本画本儿出来,往美人榻上一放,再拿起一本来,细细翻阅。
此时,贺毅来了。
非常迅速地看了一眼房间中的情形,快步来到博古架旁,取了一只灯来,给秦博吟点上,放到了秦博吟身旁的柜子上,小心调整了一番,让秦博吟能够看清画本儿。
接着,又来到桌前,收拾起来。
收拾完了,便看向秦博吟道:“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秦博吟的眼睛还停留在画本儿上:“没事了~”
贺毅端起托盘,安静地离开了。
杜津仍旧坐在凳子上,这会儿便换做他看秦博吟了。
看了一会儿,杜津站起身来,走到美人榻边坐下。
看了一下秦博吟正在看的画本儿。
只见这是一本专讲山水画的画本儿。
且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对建筑画法的介绍。
杜津看着画本儿,轻道:“你...对建筑起了兴趣?”
秦博吟淡淡笑笑:“看什么,就是对什么有兴趣?”
杜津抿了一下唇,垂了眼:“并不是如此。我...”
秦博吟索性把画本儿搁在腹上:“这么吞吞吐吐的,作甚?有什么话,那就直说~”
杜津张了一下嘴,又闭上了嘴。
秦博吟敛了眉:“你这是作甚?我今日可是累了一天了,没心思去猜你心里想什么。有什么话就说,没说的那就去休息。”
感觉到了秦博吟语气中隐含的不悦,杜津站起身来,走到了床边去坐下,没再吱声。
秦博吟瞥了一眼杜津,又拿起画本儿继续看。
直到把手中这一册画本儿看完了,秦博吟才坐起身来,把画本儿放在美人榻上,浅浅伸了个懒腰。
站起身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原本还一言不发的杜津看见秦博吟要离开,一下站起身来:“你去哪儿?”
秦博吟暂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嘴角噙着一抹旖旎的笑:“当然是...去洗白白呀~”
杜津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快步走到秦博吟的身边去,一下抱住了秦博吟的纤腰:“我们一起~”
秦博吟在心底勾了勾嘴角,但面上却是挣了挣身子,撇了一下嘴:“谁要和你一起~”
杜津稍稍紧了紧手臂:“你不和我一起,你还想和谁在一起?”
秦博吟笑笑:“这个么...”
十分笃定:“那当然是和年轻力壮的少年郎在一起了~”
眼角微勾:“我不喜欢吃腊~肉~”
杜津气息一紧。
片刻后,才佯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秦博吟的肩头:“但我喜欢吃腊肉!”
秦博吟掩唇而笑。
最终,两人还是去洗了鸳鸯浴。
回了房,又交缠在了一起。
***
封尧从内廷回了御书房之后,便把秦博吟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严逸川。
严逸川听完,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封尧会心地给送上一盏茶去。
严逸川拿过茶盏,浅浅饮了一口,把茶盏放在桌上,手却没有从茶盏上离开:“...今晚,去兰昭仪那处吧~”
封尧在心底这眼珠一转,面上则是赶忙应下:“是~”
有些犹豫地看了严逸川一眼:“那...”
严逸川看向封尧:“换成朱太医。”
目光落在了茶盏上:“柳絮纷飞似雪扬,碧潭轻漾,掬的是一捧白,还是一抹幽凉。”
封尧的眼睫颤了一颤:“陛下...”
严逸川看向封尧,幽幽地勾了一下嘴角,笑意在眼中荡着,却隐约有一分悲凉的味道:“朕说的不对?”
封尧垂下眼去,紧抿着唇。
严逸川看向挂着地图的地方,目光有些离散:“朕总不能逆了他的心意,不是吗?”
看向远处条几上放着的一只青铜日晷模型:“...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朕在做梦。你们...每一个人都活在现实之中。先皇、母后、老师、陆衍、杨峻、陈渊...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比的清醒。你们活在真实的皇城之中。而...孤...”
惨淡地勾勾嘴角:“不~”
眼中晕了一分讥讽:“我...我这样一个白丁,却意外地在这样一个腥风血雨的地方存活了下来。”
眼角滑出一丝晶莹:“为何存活?”
笑了起来:“呵~”
眼角再滑出一滴浊泪来:“全都仰赖你们每一个人的关照~否则,我这样一个心宽之人,又怎能在这种步步机巧之下,还苟延残喘?”
封尧一下红了眼,声音颤颤:“陛下!”
严逸川抬起手来,摆了摆。
垂目下去。
又是一抹晶莹滴落。
深深吸上一口气,睁开眼,看向房梁,又眨了两下眼。
死死咬着牙,将心头那种浓重的悲哀给缓缓收去。
封尧张了张嘴,却发现,他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原本...事情便是这样。
1.日晷,古代利用日影测得时刻的一种计时仪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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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山雨欲来【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