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嘛，好也不好。好，众位都没有子嗣，倒也没有那么尖锐的矛盾，不至于使些阴招手段害人性命。不好，则是若没有子嗣，我萧家想要完成这样一种转化便难了。妹妹我不能生育，当然也不能指望完成这样的家族使命。而妹妹我的那些姐妹还是有可能的。妹妹我之前也确实对姐姐说的是实话。我萧家没有皇家子嗣就算了，若是有，我也不会让他们跟姐姐的子嗣相争。妹妹我看得明白。我萧家就是商人。这做生意，无非就是个差价罢了。走南闯北也好，还是绞尽脑汁也罢。不过就是想要多两个铜板。但朝堂，其中牵扯，怎会是我们这样的家族弄得明白的？这普通人想要做官，先就要读圣贤书，通过帝国的选拔，也才能够进入玉堂署当个普通的士子。再经过选拔，才能有做官的机会。但这种做官的机会，却往往都不在京畿这么一个接近权力中心的地方，而是会被外派到其他地方去。有了成绩，才能一步一步靠近京畿。稍微厉害些的，也才有就在京畿从九品官员做起的机会。慢慢的，一步一步来。或许不惑之年能够混到个三品大员都尚算非常有天赋和肯努力了。然而，这朝堂之上，却有不少青年才俊。很多不明白的人一看，还觉得他们十分厉害。但若要细问，方才知道他们有不少都是受了父辈的荫蔽。可即使他们受了父辈的荫蔽，又如何？他们的父辈自小教他们的，也是这官场之道。其余站在这皇城之外的读书人呢？他们自小学到的，又是什么？有时候，这投胎还真的是个很重要的事情。我萧家祖上便没有这等本事，自然也不期望出现奇迹。这些事情，妹妹我都理会得。这次，之所以拉着姐姐撇个干净，也是因妹妹我与姐姐兴味相投，且妹妹我也想在这后宫之中寻求一分荫蔽罢了。姐姐倒莫要笑话妹妹我心眼儿极多。妹妹我这般模样，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啊~在后宫之中，没有母凭子贵，没有子招父爱，又没有一个强大的家族，家族中人又没有在朝堂上有个重要的位置，当真这活着就成了个举步维艰之事。妹妹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此番，姐姐也应当看清楚了这么一个修罗场当中的几方角力。如何做，想必姐姐也理会得。妹妹我当时之所以有此番顾虑，还是因为秦家。这后宫和朝堂非常不同。在后宫之中，凭借些手段获得陛下的喜爱，并不是难事。但在朝堂上要赢得皇帝的喜欢，还能稳住自己的地位进而步步高升，这就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这秦家先后辅佐了几代君王。虽然眼看着他们不怎么样，但若非有经天纬地之才，何以始终占据国师之位？何以占据帝国心脏——内廷之首？何以成为帝国士子之表率？且若他们秦家没有几分硬货，又何以在这变化无常的朝堂之上长存？这内廷之首，手中掌管着九卿的上奏。与太尉、御史大夫、丞相所组成的外廷分庭抗礼。且他们也是距离陛下最近的人。他们的意见对陛下的影响也可能是最大的。这秦博吟是陛下的伴读，自小与陛下一道长大。曾经，还因为陛下，让秦博吟遭遇了意外，得了这么一个破败的身子。这秦博吟的父亲还是陛下的老师。姐姐觉得，秦博吟那么一副样子，能够行人事吗？依照陛下和秦家之间的关系，若是出了事的话，陛下又会站在哪一边呢？若当真陛下没有顾虑，何以让乾巽宫的小黄门跟着秦博吟而去呢？再者，姐姐觉得，对于陛下来说，到底是内廷之首帮助他治理国家重要，还是一个供他享乐的女人重要？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更何况，姐姐，你我现在能够有这样的日子，其实还得拜人家秦博吟所赐。若不是他对帝国付出，你我哪有现在这样悠闲且金贵的日子？那些百姓若是过得不好，都没有税收，这国库空空如也，你我又吃什么？且这内廷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分丞相的权力，是为了给皇帝提供一个更好的处理国事的班子，是为了让皇帝更好的集中手头的权力，增强对帝国的控制。如此一看，陛下会怎么选，无论出了什么事，不都是很明显的吗？”
浅浅叹了口气：“陛下要你我去看看兰昭仪，其实是在逼迫我们选择，姐姐明白吗？在这后宫之中，若姐姐都有了态度，是不是众位姐妹也能理会得呢？”
看向皇后：“姐姐，妹妹我也知晓，说了这些大不敬的话，实则命不久矣。但妹妹我是真心待姐姐，才愿意与姐姐说这些体己话儿。若是以后妹妹我遭遇意外，还望姐姐能够荫蔽妹妹我的姐妹们。妹妹我多谢姐姐了。”
皇后拿起桌上的那一根凤簪，放进了萧美人手里：“妹妹无需如此担忧，姐姐能够逃过一劫，全赖妹妹目光如炬。姐姐不会让妹妹这么一番真心空待。”
合上萧美人的手，让凤簪就被包在萧美人的手中：“姐姐想要认下你这个妹妹，成吗？”
萧美人微微垂眼，又欣喜抬眼：“真的吗？”
皇后郑重地点点头。
萧美人一把抱住皇后：“姐姐~”
皇后也回抱住萧美人，心头的那种劫后余生余波仍在。
但萧美人的拥抱，却化解了这种余波。
***
从内廷出来之后，御史大夫看了看那顶上的早已威力不再的太阳，在心下深深叹了口气，还是回了办公的地方。
指挥着侍卫将已经装箱好的四个可装千两纹银的饷银箱子带上，与他一起前去御书房。
他领着头儿，其余抬着箱子的侍卫走在他后方。
与那御书房还有段儿距离的时候，御史大夫远远的就看见封尧竟站在御书房门口。
心下不由猜想起了封尧站在御书房门口的由头。
来到封尧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来送参本的。”
往紧闭着的房门瞥了一眼：“陛下他...”
封尧直接拽着御史大夫的袖子，将人拉到一边去。
一边拉，还一边不住地往御书房的大门瞟了几眼。
来到一旁，封尧基本确定严逸川应当不会听到声音了，这才敛眉冲御史大夫道：“哎~陛下为了今个儿谁挂帅的事情正头疼呢~才给点了香歇下不久。”
有轻微的不悦：“御史大夫这是洗了脚来的？”
御史大夫赔笑道：“哎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叫做我洗了脚来的？今日已是我们这处该送参本的时间了。我也不能不完成我的职责吧？”
封尧往御史大夫带来的人那方瞥了一眼，又看向御史大夫道：“那你这是打算让陛下更加头疼？”
御史大夫也是一脸的无奈：“可这参本有那么多，我也不能玩忽职守吧？”
封尧轻微白了一眼：“...又是参国师的？”
御史大夫双手交叠腹前，双肩往下一塌：“是~品类还挺齐全~恐怕这帝国律法都拿给他们给翻了个遍吧~”
封尧微微瞥了御史大夫一眼：“那拿着虎符的人呢？”
御史大夫扬了一下眉，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这...还真的挺有意思~在早朝上那是吵得不可开交，但却连一份参本都没有~陈情书倒是许多~”
封尧皱了眉：“陈情书？”
嘴角微勾：“这是兵法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御史大夫浅浅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指了指身后远处的那四个大箱子：“这里边儿，光是参国师一个人的，就占了三个箱子。剩余的一个箱子，就都是陈情书了。这陈情书也不应该由我们这边接收。但太尉他是主张换帅的，还觉得要是再不换帅，怕是都要亡国了。所以，那些东西就来了我这里。”
耸了一下肩：“此番，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索性一块儿送来了。”
瞥了一眼御书房一旁的偏殿：“要不先送到偏殿里边儿放着？我也先回去？”
封尧思量片刻后，道：“先放进偏殿吧~我看看再酌情汇报~”
御史大夫这心间一松，赶忙从怀中拿出条小黄鱼来，隐秘地往封尧手里一塞：“多谢担待了~”
封尧手头隐蔽地掂量着那小黄鱼的重量，轻轻笑笑：“陛下本就为了换帅一事着急上火，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哪能在这个时候给火上浇油呢？”
御史大夫大义凛然道：“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