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和爱情的区别在于:友谊意味着两个人和世界,然而爱情意味着两个人就是世界。——泰戈尔】
夏酌和谭熙带黄序颖来到日式酒店的居酒屋吃晚饭。三位教授跨界交流,饮着进口的清酒,吃着空运来的生鱼片,表面上一派君子之交淡如水,实则各有所需,也各有所思。
霍秋然从市区回来后风风火火地到居酒屋买饭,恰撞见西装革履的夏教授正人模狗样地和两个陌生男人吃饭,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夏酌早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还有霍队招牌式的大力推门,一股疾风弄得居酒屋门口的风铃胡乱地叮咚作响。
夏酌跟霍秋然招手道:“秋然,过来一起吃吗?”
这声温柔的“秋然”唤醒了霍队的一身鸡皮疙瘩。印象中,这是夏酌第二次这么叫他,写在玫瑰花束卡片上的不算。
第一次是夏酌私底下拜托他照顾时与。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夏酌这么叫他,肯定也有不同寻常的意思。
霍秋然精神上立刻警觉起来,动作却放缓了,潇洒地走过去说:“哟,老夏。”
夏酌介绍道:“这位是黄教授,生物学家。这位是谭教授,宗教学家。”
霍秋然一边跟两位教授握手,一边琢磨他搭档怎么有闲情逸致勾搭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领域的教授,又听夏酌给黄序颖介绍道:“这位,霍秋然,刑警,我高中同学,老朋友。正好他来度假兼办案,我来讲座,就都住这儿了。”
霍秋然不明所以,只好坐下来认真蹭饭,云里雾里地听三位教授津津有味地辩论着什么形而上学的理论,只觉吃饱了撑的,有点儿困,并且没忍住,连打好几个哈欠。
夏酌笑道:“你吃好就回去休息呗,不用陪我们聊学术。”
霍秋然本来也只想横扫几盘生鱼片,巴不得赶紧告辞,听夏酌放行,便遁去酒店的花园里抽烟,困意过去之后也还是没想明白夏酌刚才叫他过去吃饭到底要刷哪门子的脸。
霍秋然掏出手机打算给时与打电话问候一声,正组织着语言,手机就振动起来,来电显示竟然就是“萌萌哒小与医生”。
“喂,小与医生。”对于时与的主动致电,霍秋然的心花怒放只能隐藏在字里行间,“吃过晚饭了吗?”
“嗯,你们吃了吗?”
虽然是“你们”而不是“你”,但霍秋然也还是被时与的关心给萌到了。可惜时与根本没等他回答就紧接着问道:“夏酌怎么仨小时都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啊,没有没有。”霍秋然差点被自己的烟给呛着,“他正跟俩奇怪的教授吃饭扯淡呢。搞得跟煮酒论英雄似的,论的英雄名字还都贼长,哪个领域的都有,共同点就是都死了千八百年。我搞刑侦,不搞盗墓,听的我都醉了。”
“哪儿的教授那么闲?”时与忍不住打探。
霍秋然不嫌事大,背地里打着惊天动地的小报告:“年长风韵犹存的是保密单位的,啧啧,年轻风度翩翩的是哈佛的。”
“哈尔滨佛学院么?”时与没好气地揶揄。
霍秋然笑着掐了烟。“是你们麻省理工旁边儿那正经学院,不过那人还真是研究宗教学的。你说老夏怎么跟这种人混到一起了?难道红尘还不够他当道场浪?出家前还要货比三家地咨询一下比较宗教学的专家?问问宗教入门哪家强?哪个派系更适合他亘古埋葬一颗泯灭的良心?”
时与被霍秋然逗得一乐:“肯定是宗教学家非得缠着夏神不放。”
“可能不是哦!你猜那哈佛教授是谁?”霍秋然不舍得挂电话,只好强行跟时与聊八卦。
“宗教学啊……”时与想了想,说,“他不推过两本普及世界宗教的书么,难道是那作者?姓谭吧,我记得。”
“书不重要,反正那书我看两页就睡过去了。”霍秋然故作神秘,“重要的是人,长得特么贼帅!”
“你这霍看上人家了吧?帅就赶紧上!书确实不重要,长得合你眼缘最重要。”时与的盘算是让惯常犯花痴的霍秋然帮他远程解决一个贼帅的假想情敌,谁叫夏酌那没良心的居然一跟贼帅的哈佛教授吃饭就能三个小时不接他电话也不回他信息!
“我特么又不是一只见狗就上的泰迪!”霍秋然见逗时与不成反被利用,也不跟他绕圈子了,“那人是谭嚣的亲哥,兄弟俩长得很像,真不是一般的帅,是帅出国门的那种帅。”
“谭嚣是谁?”
“你逗我呢?谭嚣是谁?我估计全国五岁以上到五十岁以下的女性就没人不知道谭嚣是谁吧?”
时与“噗”了一声:“我是女性么?”
“有区别吗?反正你也喜欢男的。”
“区别大了!男的里我只喜欢夏酌,那帮女性除了夏酌还喜欢一堆乱七八糟的其他明星,都特么统一标配叫‘老公’。”
霍秋然大无语,觉得自己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虐,于是弱弱地转移时与的注意力:“就算你没看过谭嚣演的电影,总该听过他的歌儿吧?”
“我不爱听流行音乐。”时与高冷道。
“还是听一下吧,你回国之后得赶紧接上文化断层。人家这几年横扫华语音乐榜,都说他就算比不过当年的周董,也能成为下一代的**。说真的,人家是零绯闻、歌舞双修、影乐双全的真偶像,跟老夏根本不是一个路子。你要喜欢追星,我可以陪你一起追他。”
“我不喜欢追星,我只……”
“你只追老夏对吧?”霍秋然打断道,“怪不得他说你犟,让我把你当小孩儿。”
“他说的?”
“嗯,他亲口嘱咐我的。”霍秋然说,“我估计他对你也挺愧疚,毕竟一起长大的兄弟么,你对他的付出他回报不了你,就派我来拯救你,具体说是照顾你。你也别太遗憾,他心里肯定永远都有你这个哥们儿,不然也不会那么正式地把你托付给我。”
“托付?”
“你别紧张,就是个口头托付。”霍秋然解释道,“干我们这行的,遗嘱都存档,还会邮件提醒定期更新,偶尔想起来呢,就会随口嘱托一些事儿,纯属职业病,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哦。”时与登时明白了夏酌为什么会对霍秋然泰迪般追求他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是托付么。
时与已经火冒三丈。
“小与,何艺姿……你继母的案子结案了。”霍秋然叹了口气,“他杀,凶手已经抓捕归案。”
闻言,时与收敛起怒意,平静地说:“我看到新闻了。多谢你,霍队。”
“那人一口咬定自己是疯狂粉丝,得不到就……反正这里面的事儿很复杂,你别轻举妄动,我和老夏会继续调查。”
“如果危险就别查下去了。”时与说,“我六亲不认,不在意真相也不care公道。除非挂了我的号、上了我的手术台,否则路边儿有人喊救命我就是那个跑得最快的、视而不见、见死不救的路人甲。我就是这么个冷血的人,除了夏酌我谁也不在乎。别说是继母被人杀死了,就是亲爹被人害了我也只能量力而行地在安全范围内大致了解一些情况而已。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的事情去冒没必要的险,毕竟我本人都不在乎这一切。”
“小与……”
“还有,霍队,我不是只在犯病的时候才冷血,我现在有情绪感知,但我的良心已经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俩归根结底不是一路人。你热爱社会、热爱生活,富有家庭责任感,是blah blah blah的优秀上进好男人。我不是。我没有家庭责任感,不孝顺父母,没有生活,也不热爱这个社会,更不喜欢听什么流行音乐。你真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感情、浪费时间。”
本是无情的拒绝之言,霍秋然耐着性子听完竟然笑了出来。
时与觉得霍秋然笑得莫名其妙。
“小与,就算你不把我当职业刑警看待,起码也把我当个成年人吧。你不用为了跟我拉开距离就把我夸上天,把自己贬下地,更不用为了替我和老夏担心就说自己什么都不在乎。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非黑即白的绝对,也没有全心全意只为一个人的义无反顾。我追不到你其实不妨碍咱们继续当朋友。不论感情、案情,你都不用有压力。我和老夏干到今天这个位置,查的全都是影响范围较广的大案,不提供一对一的私家侦探服务。说白了就是,我们卷进一些事情里,不全都是因为你。”
“呃……”听君一席话,时与更觉得跟霍秋然不是一路人。
他真就是单纯地、直白地、有理有据地拒绝一个追求者。无奈听者有心,非得歪曲他的本意,果然话不投机。
霍秋然说的“压力”对时与来讲压根就不算压力。
感情,他就是从来不嫌多,不管是他给夏酌的,还是夏酌给他的。
他能给夏酌写空头支票,也能对夏酌的付出照单全收,彼此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就算夏酌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一个人又怎么样?他巴不得。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非黑即白的绝对,但是,他和夏酌总是把对方当小孩儿看待。
从童言无忌,到年少轻狂,就算有一天沉稳老练,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对方义无反顾。
当年夏酌拦不住他,现在他也拦不住夏酌。理智的劝诫对上痴狂的爱意,不过都是螳臂当车。
“霍队,帮我转告夏酌一声——我很想他,叫他有空给我打过来,没空就回个微信早点儿睡。”
霍秋然还未回应,时与已经挂断了电话。
霍秋然收起手机,只觉这种犟了吧唧的小孩儿可真难追。也不知道夏酌是把这熊孩子当兄弟忍让着,还是把他当儿子给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