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萧云从,生于河东边陲小城,自幼习武,精通骑射。十岁时,胡人破城,父母死于乱军,他藏身尸堆,侥幸逃生。十二岁投军,因身手敏捷,被老将裴光收入麾下。

十五岁,胡人南下,裴光战死,全军溃败。萧云从率残部夜袭敌营,斩敌首级三百,一战成名,被破格提拔为骁骑校尉,独领一军。

十九岁称帅,威震北疆,胡人各部联盟,号称十万铁骑南下。朝廷震动,调集大军迎敌,却因内斗贻误战机,连丢三城。萧云从率轻骑迂回千里,趁风雪夜直捣胡人大营,阵斩其首领戈勒耶特,悬首辕门。胡人群龙无首,溃败而逃。此战后,他被边军尊称为“北境狼帅”,胡人闻其名而胆寒。

此后两年,萧云从连夺五城,将胡人彻底逐出河东。朝廷封其为“永安侯”,赐食邑三千八百户,并授“河东节度使”,总揽军政大权。

他整顿吏治、兴修水利、广设屯田,使河东成为乱世中罕见的富庶之地。

一名醉汉突然冷笑出声:“萧云从治下的河东,百姓只知永安侯,何曾知道天子!”

“你疯了不成!灌了几杯黄汤就敢胡言乱语!”身旁的友人脸色大变,一把捂住他的嘴,直到确认他不再出声才松开手。满座宾客顿时噤若寒蝉。

是啊,这大昶虽是秦家的江山,可河东早已是萧云从的天下。自他击退胡人后,朝廷本想收回兵权召他回京,谁料这永安侯竟突然举兵造反。回京倒是回京了,却是带着铁骑直逼皇城。这天下有几个河东?大半疆土连年遭灾,朝廷自顾不暇,竟被他一鼓作气打到临漳城下,眼看就要攻破天启。若不是藏老元帅及时从海上回师护驾,只怕这江山早已易主。

“这么好的梨花白都堵不住你的嘴!”同伴压低声音骂道,“天启城如今风声鹤唳,锦衣卫的探子说不准就在左近。”

醉汉话一出口变后悔了这才讪笑着挠头,天子脚下是不能说这些,他心虚的环顾四周,目光不经意扫过临窗的雅座。那里坐着对璧人,男子一袭月白长衫正在为身旁佳人布菜。

“尝尝这个。”令仪执起银箸,夹起一片裹着琥珀色酱汁的鸭肉,轻轻递到秦允执唇边。葱白的指尖不知何时沾了些许酱汁。男子顺从地张口,喉结轻轻滚动。

“如何?”少女眨着杏眼追问。

秦允执执起素帕为她拭手,眉眼温柔:“甜而不腻。”

二人恍若置身世外桃源,只顾品评桌上佳肴的咸淡,仿佛比起天启城的存亡,眼前这碟酱鸭的滋味更要紧些。

今日恰逢花朝节,前些日子接连几场大雪,百姓皆道是“瑞雪兆丰年”,加之藏老元帅率军击退萧云从的叛军,天启城上下仿佛又见曙光,连带着这花朝节也比往年热闹许多。街巷间人流如织,笑语喧阗,哪里还有数月前萧军兵临城下时的惶惶之气?

城中的商户更是铆足了劲儿招揽生意,各家都使出了看家本事。福满楼乃天启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每逢佳节,雅座早被提前半年预定一空。令仪今日运气倒好,硬是拉着秦允执挤了半晌,才在熙攘的堂内寻得一处拼桌,恰是因着众人都去紫澜江赏灯会了,他们二人不便前往,反倒捡了个便宜。

出了福满楼,二人携手漫步,一圈逛下来,秦允执手里已多了不少零碎物件

花灯、糖人、蜜饯、绢花,皆是令仪兴致勃勃挑的。

令仪忽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纸笺,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支眉笔,匆匆勾画两下,抬头笑吟吟道:“接下来我们去帘子巷吃拨霞供如何?天冷,正好暖暖身子。听说隔壁新开的签炙也是一绝。”

秦允执自然知晓这家店,冬日里若有机会出来,他们总要寻个由头去尝一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手的物件,无奈笑道:“难得出来,自然要让你尽兴。不过,为夫如今可腾不出手了,娘子可得抓牢些。”

令仪一听,立刻伸手环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去,笑盈盈道:“抓得紧紧的,夫君放心~”

他们以往也曾结伴出游,可每回旁人问起关系,一个说是“表哥”,一个偏要答“堂妹”,半点不默契。上回还被个热心大娘误以为是私会的野鸳鸯,险些被揪去报官。后来秦允执索性将二人的身份坐实,本就是夫妻,何必遮遮掩掩?

“咳。”秦允执轻咳一声,略带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些。

令仪这才笑嘻嘻地松开手,转而牵住他的袖子,指尖悄悄勾着他的袖缘,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花朝节的紫澜江畔,千盏花灯连绵不绝,朱红的、鎏金的、绢纱的,缀满长街,映得江水潋滟生辉。江面画舫如织,笙歌隐隐,更有无数莲花灯随波浮沉,烛火摇曳,点点星火汇聚成一片璀璨灯海,恍若天河倾泻人间。

岸上人潮涌动,多是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或执扇掩笑,或并肩低语,衣香鬓影间尽是年少风流。

令仪与秦允执本欲绕开这喧闹之地,却不慎被人流裹挟至江边,进退维谷。秦允执只得将令仪牢牢护在怀中,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虚挡在前,艰难地随着人潮挪步。至于先前买的那些花灯零嘴,早不知被挤落何处了。

“砰!”

忽听一声震响,火树银花骤然绽裂,金芒四溅。悬于高处的彩球也随之炸开,万千花瓣纷扬洒落,好一场旖旎红雨,沾衣染鬓。众人尚未回神,又闻“砰!”地一声,漫天烟花轰然盛放,赤霞流丹、银河泻玉,照得江天俱明。观者皆掩耳惊呼,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觑这瑰丽奇景。

一重烟花未歇,一重光华又起。人群推搡间,荷包坠地的、绣鞋被踩的、不慎相撞的......种种琐碎怨嗔,此刻竟都成了灯会喧闹的注脚。

这一夜的紫澜江绚烂至极,仿佛大昶盛世从未远去。

这一夜的秦允执却无暇赏景。他一手拢住令仪肩头,生怕她被人冲撞,一手在前拨开人潮,硬生生辟出一条窄路。偶见卖糖人儿的、演傀儡戏的,又得将她抱起,让她越过攒动的人头瞧个尽兴。

周遭的年轻男女见状,皆有些不自在。无他,只因这二人实在太过惹眼。

女子明眸皓齿,笑靥如春阳般灿烂;男子眉目温润,举手投足间尽是细致妥帖。再瞧那女子挽着的妇人发式,便知是少年夫妻,情意正浓。他们时而贴耳私语,时而相视一笑,甚至趁人不备悄悄偷个香吻,直惹得附近未出阁的姑娘们面红耳赤,未娶亲的公子们轻咳侧目。

可纵使羞涩,众人仍忍不住频频偷望。

这般恩爱,当真是......令人羡煞啊。

江畔的烟火不停,不知道是谁家的大手笔,映得夜空忽明忽暗。令仪与秦允执好不容易从人潮中挤出,刚松一口气,却又被下一轮璀璨的焰火拦住了脚步。

她仰头望着漫天华彩,心里忽地掠过一句“烟花易冷”,不由失笑,方才在人群里挤得发闷时,她分明还嫌这热闹不够尽兴,怎么一得空反倒多愁善感起来?

指尖下意识往身侧一探,却捞了个空。

“九郎?”

令仪指尖微微发凉,却强自镇定。方才他们明明是牵着手挤出来的,应当只是被人群冲散了。她不敢乱走,怕他回来时找不着人,只得立在原地,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寻。可花朝夜游人如织,灯火晃眼,哪里辨得清谁是谁?

他们今日是偷溜出宫的,若秦允执真在这乱局中出了事......那朝堂也不必再争了,直接开城门迎萧云从进京登基便是。

“呸呸!”她猛地摇头,甩开这晦气念头。恰在此时,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自巷角掠过,身姿挺拔,衣袂翩然,像极了秦允执。

令仪心头一跳,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九郎?”巷子幽深,灯火渐暗,那人脚步未停。

她加快步伐,又唤了一声“九郎!”

令仪定了定神,心想许是自己看错了。回宫的路得原路返回,可此时紫澜江畔人潮汹涌,再挤回去不知要耽搁多久。

“不如直接去帘子巷等他。”

二人原本约好要去吃胡氏拨霞供,秦允执若寻不见她,应当会去那里。眼下这巷陌交错,她本就不熟,只得先寻个出口,辨清方向再说。

令仪加快脚步,在幽暗的窄巷里穿行。烟火照射出眼前环境,巷子里堆满杂物,破碗、烂衫散落一地,显然是乞儿栖身之所。令仪心头微紧,攥紧了袖口,生怕被暗处的眼睛盯上。

终于,前方透出一线光线巷口到了。

她松了口气,提起裙角小跑两步,却冷不防撞见一道黑影踉跄着从旁侧歪斜过来

“啊!”

令仪被黑影吓了一跳急退两步,险些跌倒。定睛一看,是个醉醺醺的男人,满身酒气,正眯着眼打量她。

这人......似乎在哪见过?

她无暇细想,侧身欲绕开,不料对方一抬手,直接拦住了去路。

“让开!”她厉声喝道。

巷外烟花绚烂,人声鼎沸,衬得这阴暗角落愈发诡谲。那醉汉咧嘴一笑,又凑近两步:“小娘子怎么独自在此?多危险啊......不如让哥哥送你回家?”

他伸手便要来抓,令仪猛地甩袖避开,转身欲逃,却被这人另外冒出来同伙堵住了退路。

“救命啊!”她高声呼救,可声音瞬间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

那醉汉像逗弄猎物般,一次次截住她的去路。甚至扯住她的披帛令仪只能咬牙扯下朝他甩去,趁他踉跄之际,拔腿朝没人的巷子钻去。

“哎呀!”后面的人跟的紧,她一个猝不及防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清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令仪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来人一袭靛青圆领袍,腰间玄色束带缀银铃,墨色毛领大氅披在肩头,衬得他清贵挺拔。

“这位郎君,可否帮我挡一挡?”令仪轻喘着,眼神微乱,却仍强自镇定。

她此刻已顾不得矜持。比起那群满身酒气、目光淫邪的醉汉,眼前之人眉目清朗,气度从容,至少……像个能讲道理的。

男子垂眸看她,眼底笑意浅浅。待她站稳身形,方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扶在她臂上的手,转而望向巷口方向。

杂乱的脚步声已在巷口响起,伴随着粗鄙的调笑声越来越近...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陛下想跟我好好过日子
连载中有子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