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折腾之下，没有半点收获的研究所人员，投身于下一个目标，寻找其他精神力强的Omega。
漠漠被接回了S-10基地的家里。
他年纪尚小，为了配合研究，精力有些透支，回去的路途中在谢朗车上睡着了。
谢朗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后座躺着的漠漠，男孩的身体随着呼吸正轻轻起伏。
即使是睡着了，那只毛绒兔子也不离手。
那是漠漠的母亲送给他的四岁生日礼物，也是最后一件来自母亲的礼物。
八年里，兔子玩具破了好几回，他坚决不让扔。
脏了就洗，破了就补，都有点面目全非了。
兔子也成了除谢朗之外，陪漠漠最久的玩伴。
谢朗心里盘算着，等漠漠到十三岁生日，给他送个别的什么礼物，分散一下兔子玩具的压力。
不然兔子很难寿终正寝吧。
睡梦中，漠漠看见自己面前有一张大大的白色圆桌，圆桌边坐了几个人。
漠漠认真一数，九个人，有男有女。
几个人张口说了什么，但是漠漠听不到。
他只好努力去辨别这些人的样貌，一一看下来，谁也不认识。
这时，化作光团的神出现了，祂停在桌子中央，上下飘动，把要说的话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脑中——
“本神，来兑现诺言了。”
漠漠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卧室天花板。
他下床在屋子里逛了一圈，哥哥又不在，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一只正在扫地的白色家政机器人。
不过，饭桌上多了一小盒气味香甜的奶油蛋糕，是谢朗专门买给他的。
漠漠去书房找出一张大白纸，和一把彩色水笔。
把纸展开，铺在饭桌上。
然后一边吃蛋糕，一边把梦中的场景大致画了下来。
画画的手法虽然稚嫩，却勾勒出了每个人的特征，和梦里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画好后，漠漠仔细地把纸收好。
他知道，画只能交给一个重要的人，但他现在还不认识这个人。
S区郊外，有一家氛围阴森、杂草横生的精神病院。
一位胖乎乎的Beta男护士手中拎着饭盒，打开一间标着604的单人病房门。
病人身穿干净整洁的蓝白条纹病服，颈部的特质项圈泛着幽幽绿光，露出的手腕和脚踝细得似乎一掰就断。
他坐在床上，面朝窗外，不知所想。
“杨烽，饭来了。”男护士轻轻呼唤他。
被叫到名字的人慢慢转过身，动作很迟缓，病态的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笑容。
“您这么温柔，我倒不习惯了。我还是喜欢您把饭扔在地上，冲我吼‘爱吃不吃，疯狗’。”
护士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还是故作温柔地将饭盒放在桌上。
“你刚来的时候，那家人天天找我麻烦，我就是个每月拿三千块死工资的底层打工人，我上有老下有小，能怎么办？”
Beta觉得只说这些还不够，继续说：“你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有苦衷的人，要不是我们拦着那家人，他们不得进来把你给吃喽！”
杨烽一时心烦，冷下脸来。
“闭嘴，滚。”
“好好好，我走了，你慢慢吃。今天的饭菜可好了，我都吃不到这么好的……”
护士都走到门外了，还唠叨个不停。
——
今天是白逸然被困在羊圈的第十三天。
他进来没有再梦到过别人死亡，一切相安无事。
夜幕降临，白逸然躺在羊圈柔软的草坪上，看星星。
这几天，首领对他的兴趣大幅降低，没再叫他过去，而是换了另一个Omega男生。
柯瑞明寻到白逸然的身影，走过去和他并排躺着。
“城市里看不到这么多星星，偏偏在这种鬼地方就能看到。”
柯瑞明把双手枕在脑袋下面，漂亮的眸子中倒映着满天星辰。
“嗯。”
白逸然又犹犹豫豫地开口：“我好像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从一个医生的专业视角来判断，你没疯。”
白逸然偏过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从饲料库那边飘来的灯光并不明亮，但足以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柯瑞明察觉到视线，回望了他一眼，没有顾忌地补充。
“你就是这种安于现状的性格，对你来说，只要能活着就好。”
确实。
白逸然默认。
“Omega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做一个温顺的、甜美的、优雅安静的Alpha的妻子。像你这种乖乖男，恐怕早就被驯化了。”
听到这些话，白逸然感到不快，但转念一想，对方又没说错。
Omega进入教养所后，全身心都要为未来的Alpha伴侣做准备。
不仅有涉及到毕业和升学的Omega品德测试，还有各种各样为Alpha所推崇的课外兴趣班。
白逸然就是在兴趣班上学会了烹饪。
教养所会给Omega们提供富足的物质环境，饮食娱乐和医疗保障应有尽有。
整个社会对他们也算宽容，比如Omega没有死刑。
但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把他们变成Alpha的腿部挂件、生育机器、人形玩偶。
就是不愿意让他们产生独立人格，获得独立生存的能力。
“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是没办法，Omega不给Alpha生孩子的话，Alpha就会灭绝……”
这是教养所所长亲口说出的话。
要说反抗，困难重重。
一方面，大部分Omega性格使然，都遵从着教养所和学校的一切规则，甚至很少提出异议。
“顺从即美德”标注于包括厕所在内的各个地方。
看着看着，就认同了。
另一方面，就算提出异议，也没什么用，没有人能为自己撑腰。
脱离了家庭庇护的Omega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如果家族力量强盛，就能嫁个知根知底的。
大部分Omega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如果不想刚成年就被嫁人，最好的选择是继续读书。
但是Omega的成绩普遍很差，属于拉低班级平均分的那种。
而且读书也只能拖延几年，到了25岁还没有结婚，就会被强制匹配给不认识的人。
白逸然早就接受了一切安排，像其他Omega那样按部就班地生活。
这样的安排包括在大学期间和一个家境优渥、有良好修养的Alpha谈恋爱。
虽然不明白恋爱和结婚的意义，但不影响他尝试和叶盛交往。
他也不排斥将来和一个Alpha结婚生子。
因为所有Omega都会嫁人的。
柯瑞明看白逸然半天不说话，以为自己言重了，又解释了一下。
“这不是你的错，说到底，Omega都是受害者。”
“为什么大家都是人类，却要不停地伤害彼此呢？”
柯瑞明跟着重复了一句。
“对啊，为什么呢？”
世界再次陷入了沉默。
冰冷黑夜中，繁星看着躺在草坪上的俩人，似乎在审判他们。
“你想知道天使长什么样吗？”
白逸然疑惑不已：“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难道我们要一直聊沉重的话题吗？”
“天使长什么样？”
柯瑞明从身边摸出一块石头，往旁边挪了挪，在俩人中间留出一块空地。
他用石头在地上寥寥划拨几下，浅草倒伏。
地面赫然出现一个长着又尖又圆的头和四肢、身裹长布的大海星，头部有三只眼睛竖着排列。
白逸然弱弱地问：“这海星……啊不，这位天使，不会还是粉色的吧？”
总感觉是某个叫派●星的海洋生物客串的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是白色、黄色、橙色、红色、棕色或者绿色，因为这几个颜色看着有食欲。”
怕白逸然听不明白，他又补充一句：
“毕竟天使的血肉都被人类吃了。”
白逸然扶额，摇头。
这种地狱笑话讲了真的不会减功德吗？
“天使不应该是体态丰腴、头发卷曲、有两个翅膀和头顶光环的形象吗？”
“那是被后人美化过的，就和ABO的起源一样。”
“你是从哪儿看到的？”
“都是杨烽告诉我的，他以前看过很多**，给我讲了他认为比较可信的内容，你想听吗？”
白逸然拒绝了。
既然是**，那么应该又会颠覆三观吧。
最近接触的颠覆三观的东西太多，白逸然身心俱疲，不想再听了。
况且，比起别的，他更好奇柯瑞明和杨烽的关系。
柯瑞明每次提到对方，都会露出的迷弟一样的神情，这种真情流露，或许连柯瑞明自己都没察觉到。
“你和杨烽关系很好吗？”
“一般般，**型医患关系。”
果然，全身上下嘴最硬，堪比金刚石。
“不过他一见到我就说喜欢我，还把我当弟弟，烦人得很。谁要是有他这种不靠谱的哥，那真是倒大霉了。”
柯瑞明回想起在S区精神病院做义工那段时光，嘴角漾开笑容。
白逸然接着问：“你们是情侣吗？”
听到这个问题，对方迅速收起笑，阴沉下脸。
“你想什么呢？要是跟他在一起，万一我哪天说错话，他把我给噶了怎么办？我还想继续救死扶伤，实现人生价值。”
“所以你说他喜欢你是？”
“相见恨晚的喜欢。他在数学上很有天赋，刚好我也得过几个数学竞赛的奖，就一起聊了聊。”
“我能听出来，你还是蛮在乎他的。”
“啧，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柯瑞明做作地搓了搓胳膊。
“不过，我确实是因为相信他，才心甘情愿到了这里。”
“好吧。”
到底要多信任才会放心来这种龙潭虎穴，白逸然想象不到。
将来自己也会为某个人做到这一步吗？
或者说，会有人为自己做吗？
“但是，他没告诉我该做什么。”
“你……没被骗吧？”
白逸然有点担忧，仔细一想，来都来了，现在担心又有什么用。
“呵呵，现在想想，也不是没可能。”
嗯？？？
白逸然正在努力重塑世界观。
再强调一下，漠漠、杨烽那条线的时间一直在白逸然、柯瑞明这条线之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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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顺从